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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话

    天气渐暖,早上起来院子外面叽叽喳喳,鸟雀欢悦。孟玉拆从床上坐起来,呆了一会儿,抬头望向窗户外面。

    红木的窗扉上浮着菱花的格子,窗纸薄薄的一层,颤颤巍巍,将破不破。白露端了水进来,笑道:“姑娘醒了,今儿天好,方才六姑娘院子里的小芳姐姐过来,送了一只夜莺的风筝,说是去院子里放。”

    谷雨也道:“前儿老夫人身上不好,吃了几贴药才好些。六姑娘便想出这么个法子哄老夫人开心,既是叫姑娘一道,咱们也快些。”

    孟玉拆接过白露手里拧的微微干的帕子,朝上面抹了一层皂角,敷在脸上细细的擦。堂屋里孟妈妈已带着小丫头摆上了碧粳粥、豆腐皮包子和几样小菜。

    对着镜子确认头上的装束简洁大方又不带鲜艳的颜色,孟玉拆起身坐到桌前,吩咐道:“你们也去吃,白露谷雨一会儿随我出门。妈妈你们在家做些针线,或去逛逛都使得。”

    吃完饭,桌上的菜还剩下大半,孟玉拆叫端下去几个丫头吃了。

    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大夫人也在,“……依我说,我这生辰很不必大办,本也不是整生日。过几日望哥儿兄弟下场,出来必还要宴请宾客,不是跟我这撞在一起,接连着办事,叫亲戚们瞧着也不像。何况下个月又是老夫人的大寿,依我说,把我的跟老夫人的一道办,叫我沾沾老寿星的光,长命百岁。”

    老夫人叫大夫人几句话说的很是妥帖,能想着府里的大事委屈自己,她笑道:“那就咱娘儿俩一道办。到时候叫哥儿姐儿给你磕头,把亲近的几家亲戚请来热闹热闹。你也别在我跟前伺候,松快一日去。”

    大夫人笑道:“哎哟,那我可是沾了大光了。”

    孟玉拆上前给大夫人行礼,“舅妈为府里操劳,连带玉儿一应吃住齐全妥当,先谢舅妈费心。舅妈生辰委屈了。”

    大夫人将孟玉拆扶起来,笑说“值当什么”,老夫人将孟玉拆搂在怀里,问她些闲话。

    一时门外一个婆子匆匆进来,便嚷嚷起来,“哎哟,不得了,瑕哥儿在院子里从假山石上跌下来了。”

    屋里的人齐齐唬了一跳,二房的许姨娘急的脸上一白,匆匆道了个福掀帘子出去了。

    孟玉拆顺了顺老夫人的心口,接过琥珀手里的茶,“外祖母莫着急,先喝口茶,玉儿先问问。”

    一面又问那婆子,到底如何。那婆子见屋里并不十分忙乱,想起沈瑕在老夫人面前并不十分受宠,她今日出这个头怕是白出。

    倒是如何并没有看清楚,沈瑕叫几个跟着,从西园的垂花门往甬道的路上走的好好的。刚爬到假山上,不知怎么就从上面摔下来,滚到穿山游廊顶上,结实的砸在地上。

    那‘扑通’一声巨响,跟的人都吓懵了,被沈瑕的惨叫声惊的回神。她也没瞧仔细,想着夫人姑娘们都在老夫人跟前点卯,便过来想露个脸。

    那婆子一脸丧气,“老奴瞧见哥儿从那三丈高的地方滚下来,唬的傻了,又听哥儿叫的厉害。底下小子们吓傻了,竟不知如何是好,忙赶来告知夫人们。”

    二夫人听完她的话,帕子掩在嘴上笑了笑,偷瞄了大夫人一眼。孟玉拆瞧见大夫人难看的脸色,心下叹气,这婆子是真傻嘛,这时候还暗指当家人给沈瑕配的人不中用。

    她转身朝老夫人道:“想是事情突然,跟着四哥哥的小子们一时懵了。这会儿想必已经送到房里去了,先找大夫要紧。”

    这话却提醒了大夫人,连忙叫过刘妈妈,叫拿了府里的对牌去请大夫。二夫人还在笑,沈清柔在背后掐了她一把,小声道:“娘还不去瞧瞧。”

    二夫人心里不情不愿,也收敛了神情,担忧的跟老夫人道:“儿媳不放心那孩子摔的如何了,这就去瞧瞧。”

    沈瑕本就是庶子,又不如沈望、沈琏、沈珲读书上进,成日家招猫逗狗,不爱在老夫人跟前走动。

    老夫人待他也不怎么上心,没多少工夫,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摔断了右腿,右手脱臼。其他毛病不大,好好静养,躺几个月也就是了。

    老夫人点点头,放下心就也不管这事了,孟玉拆在老夫人院子里跟姐妹们玩。下午的时候结伴去外院看了沈瑕一回。

    这人摔伤了还不消停,卧在塌上,叫他的小幺儿投壶给他看。沈清柔对这个庶出兄弟本也不过面子情,嫌恶的站在地下,“都伤了还不躺着挺尸,这要养不好,活该你下半辈子当个跛子。”

    许姨娘立在床边,听见这话心里老大不痛快,哀泣道:“好歹也是一个爹的兄弟,二姑娘就这么见不得人好,说什么当跛子的话,是人听的。”

    沈清柔甩帕子,不屑,“我可没有这样的兄弟,我兄弟马上下场试春闱,中了那就是天子门生。谁像他一十三岁了,连个秀才也混不上。”

    许姨娘气的浑身乱颤,跟来的沈清佳、沈清丽、沈清惠、沈清芸都不吭声。沈清芸拉着孟玉拆的手,“既然看过了四哥哥,就叫他好好养着罢,咱们去放风筝。”

    这话叫沈瑕听见了,躺在床上嚷,“我也要去,我要去看。”

    许姨娘气儿子不争气,一把扭在他腰上,咬牙道:“好好躺着,看你去捉鬼,仔细摔断你另一条腿。”

    沈清柔瘪瘪嘴,追着几位姑娘出去了。

    西园姑娘们住的院子里有一块大空地,周围种的树都不高,花床鲜艳,满园春色蔓延。老夫人听说姑娘们放风筝,也叫家下人抬了软轿过来看。

    早起沈清芸送给孟玉拆一个夜莺模样的风筝,个头不大,飞在阔青的天上更小了。

    小丫头也凑热闹,天上飞着十几个鲜艳的风筝,蜈蚣的、蝙蝠的、猫头鹰的,还有一长串灯笼的,五彩缤纷的。

    孟玉拆闲闲的扯着手里的风筝线,仰头看着风筝呼呼作响。一时北风起来,吹着风筝往南飘,她扯着扯着,线还是挂在不远山上的树梢上。

    白露被她打发回去取披风了,谷雨被沈清芸叫去帮忙放线,孟玉拆自己上山去捡风筝。刚下过雨,泥土松软,衣裳叫矮木丛挂着,走的极为艰难。

    孟玉拆转了两圈,发现离小路不远的地方有一点浅灰的布料。她的是一只夜莺,主色调便是黑灰,那想必就是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猛然间一个黑影蹿出来一把将她拉进假山窟里。孟玉拆吓的头皮一紧,尖叫冲到了喉咙。

    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凉凉的语气,“不要说话。”

    有点耳熟,孟玉拆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他。她心下一松,惧怕褪去,腿就有点软。此刻他将她半抱在怀里,鼻尖有清冽的气息。

    赵楚铮对上怀里女孩子清澈水润的眸子,一时呆住,他不过来收拾残局,小片刻就好,没料到偏偏会有人过来。

    他将手上的小机关放进怀里,脑子里转了几圈。她应该没看到什么,而且之前几次接触,印象还挺好,他还真没法对她做什么。

    赵楚铮慢慢放开手,打算放她走,却听外面一道略有些焦急的清亮男音,“玉妹妹,你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