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舒梦绯听到“狼心狗肺”四个字,差点气晕了过去。

    在周围同学的眼中,她一直优秀且勤勉、美丽又善良,被看作是清纯励志女神,大家都很喜欢她,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严重的话语。

    “你太侮辱人了”舒梦绯眼眶都红了,全身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陆嫣面不改色,继续道“你如果觉得这是侮辱,那我告诉你,当你以女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享用陆臻带给你的一切资源和好处的时候,请你有点当女朋友的自觉,别吃碗里还望锅里。”

    “你”

    舒梦绯向前走了一步。

    陆臻立刻将陆嫣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怕舒梦绯因为一时气愤出手伤人。

    他本能的反应却让舒梦绯无法接受,平时那样宠她疼她的陆臻,这会儿竟然会护着这个出言中伤她的女孩。

    “你一句话也不说吗”舒梦绯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臻“任由她这样说我”

    陆臻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陆嫣平日里总和他拌嘴,打打闹闹,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挺维护他。

    说实话,他心里很感动。

    “其实她也没说错。”

    陆臻小声逼逼出这一句直男语录,成功把舒梦绯给气走了。

    把她气走以后,陆臻又开始跟自己生闷气。

    陆嫣看着陆臻颓丧的模样,知道他心底其实很在意舒梦绯。

    他一贯是个重感情的男人,否则也不至于在母亲离世后二十多年的时间,终身不娶。

    毕竟,作为一个正值盛年身居高位的英俊总裁,各个阶层都有不少女人向他示好,挤破头想给陆嫣当妈妈。

    但陆臻不曾多看她们一眼。

    那个名叫简瑶的女人,虽然早逝,但她或许想不到,她拥有了陆臻一生的忠诚。

    梁庭走过来,陆臻不爽地睨他一眼“谁让你把她带过来的净给老子捣乱。”

    梁庭笑得没心没肺“我觉得我干女儿说得没毛病,舒梦绯本来就有点那什么,白眼狼。”

    “你还说”

    陆臻气急败坏,一直在骂梁庭,对陆嫣却半句责怪都没有,梁庭还挺委屈,说祸是陆嫣闯的,你骂我干什么啊。

    陆臻望了陆嫣一眼,小丫头靠墙站着,秀气的眉心微微往中聚拢,抠着衣角还挺无辜,完全没了方才得理不饶人的嚣张模样。

    他正要开口象征性地骂两句,却不想小姑娘直接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撇嘴咕哝说“我爸被甩了,好可怜哦。”

    陆臻

    小丫头安慰他,“没关系,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她卯足了劲儿拍着他的背,都快给他拍出内伤了。

    陆臻咳嗽着,把她的手扯开了“乖你个头。”

    陆嫣将白皙的鹅蛋脸贴在他的胸膛处,闭着眼睛,漆黑的眼睫浓密卷翘,轻轻颤栗着,紧紧抱着他,给他加油打气。

    不像是在取笑他,反而真像是心疼他似的。

    “没关系的,以后路还长,只要老爸振作起来,变成更好的自己,肯定会有好女孩喜欢爸爸的。”

    譬如她的妈妈。

    小丫头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说着暖心鸡汤。这让陆臻感觉方才失恋的痛苦倒是缓解了不少,心窝渐渐被另外一种感动而温暖的力量占据了。

    不管外面受了什么气什么委屈,其实家人才是他最终的港湾。

    陆臻揉了揉陆嫣额前的碎刘海“好了,屁大个事,分个手,有什么大不了。”

    “你能振作起来就太好啦。”

    陆臻望向梁庭和秦皓,严肃地说道“这次地下室着火,咱们哥几个算是元气大伤了,还欠了人家一屁股债,得想办法搞点钱。”

    “沈括不是说,会帮咱们把放火的家伙揪出来吗”

    “信他就鬼了,指不定就是他贼喊捉贼”

    “那倒不至于。”梁庭理智分析“我还是信他的,他不会轻易承诺做什么事,只要答应了,肯定就会做好。”

    陆臻不以为然“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现在开始,咱们得想办法挣钱了。”

    陆臻现在被老爸断了经济来源,虽然孟知宁帮他还了绝大部分被烧房东的钱,但还有部分钱是他和梁庭三人问亲朋好友借的,这些钱也必须还。

    陆嫣好奇地问“爸,你们到底欠了多少人的钱啊。”

    陆臻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最后挥了挥手道“哎呀,不关你这小丫头的事,你甭管。”

    陆嫣皱了皱眉头,叹了声“真是自作自受。”

    那天下午,沈括下班以后走出学校,看到街口的那家车行门口,锁着一辆粉红色自行车。

    他朝车行望了望,却没看到陆嫣的身影。

    门口,车行老板和修理工正议论着怎么处理这辆车

    “这车九成新,牌子也好,年轻人喜欢,挂个高价卖,没问题。”

    “刚刚那丫头也是急用钱,两百块就卖了,咱们至少得挂三百吧。”

    “三百,开玩笑,少了五百想都别想。”

    沈括眉心微蹙,知道陆嫣很宝贝那辆自行车,每天都会擦拭一遍,因此自行车始终保持如新。

    不用想也知道,她为什么要卖了那辆自行车。

    沈括摸了摸裤子口袋,还有钱。

    不过,买下自行车的念头只是转瞬即逝。

    荒唐。

    他凭什么玩那些有钱少爷的浪漫把戏,贫穷如他,有什么资格。

    沈括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听到有人询问“这自行车好看啊,多少钱啊”

    “五百。”

    “太贵了吧,四百我买了,给我女儿当生日礼物。”

    车行老板还没开口,沈括折返回去,摸出五百块甩店家手里,沉着脸将自行车推走了。

    夕阳下,他推着粉红色的自行车,走在凹凸不平的小巷子里。

    他身形高大,推着小巧玲珑的自行车,微沉着肩,显得非常不搭。

    身边偶尔有几个顽皮的小孩单脚立地,掰着膝盖相互撞击,玩“斗牛”的游戏。

    他们看到沈括过来,停下了游戏,望着他手里的那辆自行车,眼神里流露出渴望艳羡的神情。

    那个年代,每个小孩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但不是所有家庭都能够买得起。

    沈括将自行车推进了筒楼一楼的门前,然后拿了干净的抹布,将自行车从车身到轮胎,每一处都擦得锃亮无比。

    他神情认真,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门内传来了咳嗽声

    “小括,回来了”

    “嗯。”

    沈括清洗了抹布,挂在水槽上的钢丝上,然后进屋拿了药罐子,走到院子里,将院子里晒干的中药放进去。

    父亲沈建旬从房间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他脸色枯黄干瘦,连眼白里都是干黄的颜色,缀着一些斑迹,眼瞳很是混浊。

    他佝偻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破旧的蒲扇,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药太苦了。”沈建旬嗓音干枯,说话的时候还带出了咳嗽声。

    沈括将熬好的中药倒进碗里,递到父亲手边,同时又从屋里拿了清肺的雪梨出来,细致地削着皮。

    在家里,他的话不多,做事却很多。

    父亲生病,家务事基本由他料理。

    沈建旬叹息了一声“有时候我觉得,可以不用吃药了,拖累你这么多年,我于心不忍。”

    沈括将雪梨递到沈建旬手边,淡声道“不要说这样的话,会好起来的。”

    “我过问医生了,尘肺治不好。”

    “会治好。”沈括固执地说“现在不行,以后可以。”

    沈括自小到大都是如此,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这么多年的艰难成长,让他变得更加固执,也越发隐忍,宛如一根绷得紧紧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掉。

    “对了,邻居的陈阿姨今天来过。”

    沈括眼神冷了冷“她又来做什么。”

    “把家里打扫了一遍,还买了些菜。”沈建旬小心翼翼地说“她是好人。”

    好人

    沈括并不这样觉得,无利不起早,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这段时间,邻居寡妇陈月琴来家里格外殷勤,必定是看见沈建寻气数将尽,盯上了他那笔救命的工伤赔偿款。

    沈括锁好了院门,生硬地说“下次她再过来,把她赶走。”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建寻低声说“我怎么说的出口。”

    “你不赶她走,让我看见,我会把她扫地出门。”

    沈建旬沉沉地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到门边那辆自行车,问道“那是谁的车”

    “我买的。”沈括漫不经心地解释。

    “这是女孩子骑的车”

    “嗯。”

    沈括没有过多的解释,沈建旬也没有追问。

    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沈括极少任性做什么事情,尤其是在花钱用度方面,他格外谨慎。

    沈建旬猜测这辆漂亮的自行车可能是一份礼物,毕竟,儿子是青春正好的年纪。

    “是上次路过家门的那个女同学”

    沈括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下次请她进屋里坐坐吧。”

    沈括垂着眼,将细长的小刀子洗净,用纸巾擦干了水,收了起来

    “她不会再来了。”

    家徒四壁,他是不会让她进屋,这是他谨守的尊严。

    “我不干涉你的事情,你也不要干涉我和陈阿姨的事情,行不行”沈建寻用商量的语气对沈括说。

    沈括嘴角咧了咧。

    他的事

    他和陆嫣什么事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