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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盛铭泽是许萦舅舅的儿子,她表哥,比她大三岁,从许萦记事起,两人打打闹闹就没消停过。

    盛大少爷毕生爱好吃喝玩乐撩妹,包括她这个表妹。活脱脱个一表人才的衣冠禽兽。

    许萦本来不想睬他,把面前的资料翻开看了两页,心底突生一股焦躁,捞起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

    “哟,许大总裁终于得空理我了?”那边笑得花枝乱颤。

    许萦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别磨叽,有事说事。”

    “行行行,我就是想问问你,我那笔钱什么时候给我?”盛铭泽道,“亲兄妹也得明算账是吧?而且我最近手头有点……”

    “是该找你算算账。”许萦凉飕飕地一撇唇,“大哥,你不会给我找错人了吧?”

    “喂,你摸着良心想想啊大姐,你觉得有可能吗?”盛铭泽无语了,“这世上同名同姓的有,长得像的也有,既同名同姓又长得一模一样的,是他妈的演狗血剧啊?”

    许萦自然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如此契合,人找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谢临洲否认的表情不像是假的。

    那个男人虽然态度冷硬,但那双眼睛是她见过当中鲜有的干净澄澈,况且一身的刻板严谨,气质和女人都搭不上边。

    手里的签字笔又一次转掉在桌上,她烦躁地用指甲抠桌角,“钱一会儿打给你,挂了。”

    许萦把手机扔进抽屉,重新翻开文件夹,望着冗长的文段和表格里复杂的数据,用力揉着太阳穴。

    她才从父亲手里接任没多久,新官上任,年纪又轻,有些自视甚高的元老当她是个好拿捏的千金大小姐,敢在会议上对她指手画脚不客气,做个策划也拖拖拉拉的。手上这份文件本该上周五的这个时候,就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再加上儿子南南的病,可真是让人不得安宁。

    下了班,许萦照常去医院。母亲盛玉芳已经早到了,正在喂南南吃饭。

    原本活泼机灵的小男孩被病痛折磨得双目无神,面色苍白,许萦看着十分难受。

    骨髓库暂时没找到匹配的供体,原本指望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如今看来希望渺茫。

    盛玉芳送完饭回了家,许萦在这儿陪夜。南南现在特别容易犯困,七点多就开始缠着她讲故事。

    “妈妈今天可以换个故事吗?我不想听格林童话了。”

    “好啊,今天讲阿狸好不好?”

    “阿狸是谁呀?”

    “一只红色的小狐狸。”

    “哦。”南南自己掖紧了被子。

    许萦单手支颐坐在床边,翻着画本,开始低声温柔地念:“诸神的黄昏,整个天空都是玫瑰红色的……”

    谢临洲刚到中心医院,就接到朋友的电话,那边语气着急忙慌的:“你来了没?”

    “马上,在门口了。”谢临洲加快脚步跑进大厅。

    “我这会儿走不开,你自己上来拿。”那人道,“我在住院部。”

    谢临洲挂了电话,轻车熟路地从两栋楼中间的长廊穿过去。

    他是来拿体检报告的。本来打算让朋友晚上给他捎带一下,结果朋友临时要值夜班,回不去了。报告明天就得交给公司,他只好亲自跑一趟。

    在四楼的医生办公室拿完报告,谢临洲不紧不慢地往电梯口走,经过一间病房的时候,里面传来的女声低缓轻柔,音色有点熟悉——

    “……所以你还会那样微笑吗?我只能站在这里,对流淌着年月的冬天说:若有一天。若能相见。”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从半开的门里看进去。

    女人穿着柔软的米色雪纺衬衫,一边对着画本念故事,一边给床上的孩子掖被角。

    那晚她给他的印象美丽却强势,甚至莫名其妙胡搅蛮缠,此刻却温柔得如同春风拂面。除了一模一样的脸和声音,跟那晚判若两人。

    微卷的栗色斜刘海垂下来挡住脸颊,被她白玉般无暇的手指拂上去,塞在耳后,露出耳垂上的亮闪闪的星星耳钉。

    眼睛仿佛被那点星光刺到,他不自觉眯了眯。

    “……在很多年后的这个冬天,在人生的这个十字路口,在彼此温暖的目光里,邂逅了今天的你,重逢了昨天的我。”

    许萦顿了顿,因为同样注意到门外的男人。

    她垂眸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男孩,才起身朝病房外走去。

    “你的孩子?”男人神色和语气都很淡。

    许萦出来时眼底是亮的,男人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希冀的光芒就灭掉了,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下唇角:“嗯。”

    该说的话她都说了,该求的也求了,连派出所都去过了。如今她愿意认命。

    谢临洲是谢临洲,却不一定是南南的父亲,这其中或许出了什么问题。

    许萦很快调整过来情绪,漫不经心地抬头:“谢先生有事吗?”

    这话问得男人一怔。

    一个简单的答案,他思索了数秒才开口:“路过。”

    许萦扯了扯唇,表情并不意外,缓缓从钱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面前的男人,“这是您的吧。”

    谢临洲伸出手,低下头,猝不及防地愣住。

    “物归原主。”许萦不等他回话就松了手,转身走进病房。

    谢临洲还拿着那张陈旧泛黄的两寸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留着清爽的板寸头,穿一身t恤长裤,眉眼与他一模一样。

    他嘴唇微颤,满眼的不可思议:“怎么会……”

    等他抬头想要询问的时候,房门已经合上了,屋里一片寂静,灯也关了。

    呆呆地挪开视线,他看见门边牌子上的病人名字:许修南。

    许萦第二天醒来,刚要叫醒南南准备洗漱完打针,主治医生廖豫杰笑容满面地走进病房:“许总,早。”

    “廖医生这么早就查房?”许萦回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有天大的好消息要跟许总报告。”廖豫杰表情轻松愉快,“昨晚有位先生跟小少爷的骨髓配型成功,并且表示愿意捐献。”

    “真的?!”许萦兴奋得眼前一花,两手颤抖着交握住,“那,那位先生在哪儿?让我见见他行吗?”

    “这个”廖豫杰神色为难,“是这样的许总,院方答应为那位先生保密,所以还请您谅解。总之现在小少爷的病有救了,您放心,我会尽快安排手术的。”

    “那好吧,谢谢廖医生。”许萦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护士推着小车进来,几个输液袋瞬间把支架挂满了。

    南南害怕地往许萦怀里钻,但还是乖乖地给护士姐姐递出去一只手。

    许萦看着南南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一直蔓延到小臂,就好像那一个个全扎在她心口,疼得难以呼吸。

    “妈妈我不疼。”南南窝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会乖乖打针的,打完针病就好了,妈妈和外婆就不会哭了。”

    “嗯,会好的。”许萦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嗓音微微哽咽,“我们南南最坚强最勇敢了,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虽然院方坚持保密供者身份,可许萦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辗转打听到那人最后一次来医院的时间,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许久后,灯灭了,面前的门缓缓打开。

    人太高,许萦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一双凤眼不如上次见时那样的神采,目光疲惫,仿佛眼睑随时要耷拉下来。依旧冷色调的脸颊,却明显是虚弱的苍白。

    许萦惊得几乎忘记喘气,眼看着人要走了,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转过身喊道:“谢先生。”

    “怎么了?”男人回头望着她,嗓音低哑。

    许萦把保温桶递给他,语气十分诚恳:“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临洲低头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淡淡道:“不用了。”

    “怎么能不用呢?”许萦笑道,“您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您如果不收下,我没法心安啊。”

    谢临洲眸子一缩,似乎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冷淡地接了过来:“谢谢。”

    许萦抬了抬手,示意他去旁边坐。

    谢临洲连着抽了几天的血,今天是正式捐献,这会儿的确有点虚,于是没矫情,走了两步坐下。

    许萦和他隔着一个位子,中间放着保温桶。

    保温桶是三层的,上两层分别是米饭和辣椒炒猪肝,保温内胆里是青菜猪血汤。谢临洲端着米饭和炒猪肝,抬眸看了许萦一眼。

    许萦愕然:“怎么了?”

    “没事。”他垂眸,把炒猪肝放在猪血汤的旁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

    许萦看着他喂进嘴里后稍微舒展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

    吃完之后,谢临洲收好保温桶。他早就发现了女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低头一叹。

    “许小姐。”他语气十分认真,“我今年三十岁,无恋爱史。不出入声色场所,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其他不良嗜好。”

    许萦懵了懵。好端端说什么相亲台词?

    谢临洲对她的反应有点无语,耐心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应该不太可能酒后乱性或者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和你有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