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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

  "没错。干旱、荒芜的地方。或许你听说过那里?索利先生把时间都花在那里,冥思苦想,干些神秘莫测的事。说他能够体察出宇宙间的各种联系。要我说,这个家伙是一个该死的疯子。"

  "那现在同我讲话的是哪位?"

  "哪位?哪位?听听你说的,你那幼稚园的语法水平和自命不凡的用词。我是谁?我是杰克·麦克格瑞利。我是他的房东,这就是那个'哪位'。索利先生还欠我两个月的房租呢,所以,如果你是要债的,那你得在我后面排队,伙计。"

  "不,不。我是从潘德瑞克股份有限公司打的电话。索利先生给我们寄了一份手稿,我们有兴趣出版--实际上,是在这个秋季。"

  一个长久的、满是噪音的停顿。有一会儿,埃德温以为已经掉线了,但是没有,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再次出现了,"你有合同或什么东西?"

  "对了。听着,不如这样,我把我们的一份标准协议--即我们所称的合同样本--传真过去让索利先生过目后再发回给我们。他有传真号吗?"


第17节:格兰大道上的生活(17)


  "当然。传到天堂沼地市立图书馆,让他们转交。如果他不在沙漠里的话,那就很可能是在图书馆里泡着。我从没见过哪个家伙看过这么多见鬼的书。要我说,他是一个该死的怪物。不管怎么说,我这儿有这个图书馆的传真号码。稍等,别挂。"

  于是,埃德温给索利先生传真过去了12页的合同样本,上面满是复杂难懂的法律术语和暗藏的陷阱,同时还有3000美元的预付款和定价的5%的版税这一最初报价。令埃德温大为惊异的是,几个小时后就有了回复。只有一张纸,上面简单地写着:"我原封不动地接受全部条款。"

  埃德温大为诧异。索利先生竟愿意接受潘德瑞克的所有的条款--所有的--所为何来?就为了这点微薄的预付金和苛刻的版税。正当埃德温仍在无法置信地摇着头时,他留意到了在最初附言的下面,有一个短注,写着:"对该合同的任何改动必须出自于您,埃德温先生。你非常了解里面内藏的玄机。要求退还预付现金?得了吧,埃德温先生。你肯定自己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傻瓜吗?加以修改--而你知道要修改哪些地方--然后我会很高兴地签字的。求存,求爱,求知。图帕克·索利。"

  又来了。那种感觉。那种有人在偷窥你、有人始终都抢先你两步的感觉。埃德温花了一点时间使自己镇静下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始……

  出版史上头一次--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一个编辑在未被强迫的情况下坐下来,从作者利益的角度出发修改一份出版合同。埃德温划掉了"终结条款"的后半部,将著作权以作者的名义加了上去,去除了预付金的附加条款--他做了一个代理人将会做的所有工作。他甚至提高了版税并在3000美元的预付金前用铅笔加上了一个"1"。尽管有"伙伴关系"和"合作"之说,但一触及商议合同问题时,作者和出版商就成了死敌,而这一过程通常是向出版商的利益一方严重偏斜的。然而,在这里,低级编辑埃德温·狄·瓦陆却做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将作者放到了第一位。这是一种古怪的、多少有些令人不安的经历。感觉上,这就像是一切都微微偏移了,就像整个出版工业的基础和它所包含的根深蒂固的、不言而喻的等级制度(即,作者永远处在柴堆的最底层)突然变得灵活了。

  埃德温花了一个多小时来修改这份合同,去掉了各种各样的愚蠢陷阱,加上了正当的保护条款。等埃德温改完之后,图帕克·索利有了一份潘德瑞克公司曾提交过的、最公正的合同。

  第十四章

  那天晚上,某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埃德温待在家里,面前摊着那部手稿,他正拼命地想把图帕克·索利的这个大部头缩减成某种便于处理的形式。他已经识别并分离出几个基本的主题线索,删掉了大部分次要的东西,抛掉了较为抽象的哲思,将关于爱的长篇大论缩减成简洁的七条概要,费力地读完了写得密密麻麻的、关于"自我认识的不一致"的那段。当他无意中发现图帕克·索利关于如何戒烟的指导时--这儿有一个离奇的巧合--他正将手伸向了他的第二根香烟。

  "听我说!"图帕克写道,"听着。现在,就在此时,将你所有的烟都收集起来并倒上1/4杯温水。现在取出一根--只要一根--烟。这将是你抽的最后一根烟。就在此刻,就在现在。你就要永远地停止吸烟了。走到马桶那儿将所有其余的烟倒在里面,但不要冲掉。看着烟卷在那儿漂浮。现在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点燃最后那根烟。你将抽的最后那根烟。但不要去品味它。哦,不。不要慢慢地吸。不要爱抚它。不要享受它。不要回味你的最后这根烟。如果你那样的话,它就很可能不会是你的最后一根烟了。相反,我要你尽可能迅速地抽完这根烟,尽可能快地抽完这根烟,闷头抽烟,不要停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抽!抽!快!现在就抽!"


第18节:格兰大道上的生活(18)


  埃德温咳嗽着,尽可能快地吸吮着,吸进烟雾,烟卷因吸力而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烟头粉灰变成了长长的一段。

  "现在赶快把它扔进那个杯子。把它扔进杯子,就把它放在那里。看着它在那儿漂浮、湿胀、将水慢慢地染成黑色。它就在那儿。你抽的最后一根烟。绝对是最后的一根。现在,把杯子举起来放到唇边……"

  于是,埃德温站在那里,嘴里满满一口脏水,烟头在他的嘴里漂浮,而他紧张地盯着镜子。他拼命地克制着呕吐、吞咽、喷射、唾啐的冲动。他站在那儿瞪着眼睛,开始了图帕克·索利所谓的"个性与本性的分离"过程。

  埃德温咳嗽着将水呕吐了出来,将那个烟头吐进了马桶,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头昏脑涨,感觉像是遭遇到了什么黑暗、温暖、强大的东西。他使劲地漱口,将冷水泼溅在脸上,然后望向了镜子。

  "我是埃德温·狄·瓦陆,"他说道,"我是埃德温·狄·瓦陆,我抽了太多的烟。这就是我。"

  他感到胸中的恐慌逐渐平息。他差一点失去了对自己本性的把握;差点任它崩溃瓦解并漂移;差点失去了它的整体。

  "鞑子!我要出去买点烟!"埃德温费力地穿上了外衣。

  第十五章

  《我在山上的洞见》继续挫败着埃德温对统一性的编辑需求。读《我在山上的洞见》就像在读一打不同的、叠加在一起的书,一本摞在另一本之上。这就像尽力去一口气将整个图书馆编辑在一起。这……这真他妈的烦人,事实就是如此。对于一个编辑来说,《我在山上的洞见》是对写作的基本规范和条理性的公然蔑视。它并不只是打破规则--而是重写了规则。

  第二天早晨,他开始大刀阔斧地删砍起来。

  时间就要到了。不能再当"好好先生"了。在编辑的这一阶段,埃德温经常在额头扎上一条日式敢死束头带,并在他的桌子上方挂上一个写着"决不留情"的标语。他挥舞着他的大砍刀冲上阵来。他将手稿整段整段地砍掉,几乎是胡砍乱削。他只保留最陈腐(也就是适于销售)的部分并将其余部分抛弃。他将关于吸烟的那个段落缩减成一个插入的方框:"这儿有一个便捷有效的诀窍!当到了戒烟的时刻,不要去品味你的最后一根烟。迅速地吸完它。你不需要任何关于'你的最后一根烟'的美好记忆。"关于"分解你的个性"的段落不见了,半催眠式的"重组你的个性特征"练习也消失了。

  一部开朗明快--充满了陈词滥调--的书在埃德温的猛攻之下逐渐成形了,而埃德温感到一阵兴奋,这就如同一个艺术家在自己的第一件艺术品开始成形时的喜悦。若不是它,作为一名编辑,埃德温将永远是一个蹩脚的匠人--只有删改,没有创造。没关系。埃德温感觉很好。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