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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带着迷人的低沉调子的歌在加里的电台播放之后,我们在邻居中间立刻成了了不起的人物。谁也不相信我们有了自己的唱片,就连我们自己也费了好大劲儿才相信了这一点。

在“钢城”公司录完了第一张唱片后,我们开始把注意力放在芝加哥各种大型能手比赛上。通常别的演员在见到我时都要仔细打量我一番,尤其是那些在我们之后出场的,大概因为我的个头儿太小了吧。一次,杰基突然失去控制大笑起来,就好像谁把世界上最逗的笑话讲给他听了似的。比赛马上开始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我敢说,爸爸当时一定担心极了,唯恐他在台上演砸了,便走过去想提醒他两句。谁知杰基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他就和杰基一起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在笑什么。爸爸自豪的说,杰基偶尔听到一群歌星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说道:“今儿晚上可不能让‘杰克逊五兄弟’里的那个侏儒抢了我们的好戏。”

刚开始我觉得挺不好受,因为我的自尊心受了伤害;我觉得他们这么说真是卑鄙。我不能不接受我是最矮的这个事实,可不一会儿,我的其他几位哥哥也都笑得不行了。爸爸解释说他们不是在笑我,并说我应该以此为荣才是。那帮人不过是在胡说八道,因为他们竟认为我是个装成小孩模样的大人,就像《绿野仙踪》中的小芒奇一样。爸爸还说,要是我能使那些油头滑脑的家伙和加里那些给我们捣乱的邻家小孩用同一种腔调议论我们的话,那就说明我们已经让芝加哥跟着我们跑了。

我们还得跑自己的事情。在芝加哥几家挺不错的夜总会演出之后,爸爸在市里皇家剧院登了记,让我们参加那里举办的晚间业余歌手大赛。B.B.金在皇家剧院现场录制他出名的专辑时,爸爸曾特地跑去看过。当早年他送给蒂托那把发亮的吉他时,我们还曾经跟蒂托开玩笑,想一些女孩的名字来命名他那把吉他,就像B.B.金管他的吉他叫“露西尔”那样。

连续三个星期,我们都在这个比赛中获胜。那些每场必到的观众总是在猜测,这周我们又拿出什么新歌。另外一些歌手抱怨说,我们一次次来参赛实在是太贪心了,可他们追求的东西和我们没什么两样。比赛中有这么一条规定:如果你在晚间业余歌手大赛中连续三次获胜,你就将被邀请举办一场收费演出。这样面对的将是几千观众,而不只是酒吧里那几十个人。而我们得到了这个机会。格拉迪丝·奈特的节目揭开了那场演出的帏幕,“杰出人物”乐队还搬出了尚未公开演出的新歌《我从葡萄藤中听说了这回事》(I Heard It Through the Grapevine)助兴。那是一个令人陶醉的夜晚。

芝加哥之行结束,我们清楚的感觉到,还有一场更大规模的业余歌手大赛需要我们去赢得桂冠,就是纽约阿波罗剧院举办的那场。许多芝加哥人都觉得,在阿波罗取胜除了是一种凭运气得来的快感之外,没什么了不起。可爸爸比他们看得远。他知道,纽约和芝加哥一样,拥有一大批高水平的选手,而且纽约的录音人员和职业音乐家比芝加哥更多。如果我们能在纽约成功,我们就能在任何地方成功,这就是我们必须在阿波罗获胜的意义所在。

芝加哥给纽约寄去了关于我们情况的报告。我们的名声是如此之大,甚至都没有参加任何一场预赛,阿波罗剧院就直接让我们进入了最后决赛。这个时候,格拉迪斯·奈特已经跟我们谈到了去摩城公司的事宜,爸爸的朋友、“温哥华”演唱小组的成员博比·泰勒也和爸爸谈起过。爸爸对他们说,我们非常高兴让摩城公司试听我们的演唱,但这是将来的事儿。我们到达坐落在第一百二十五大街上的阿波罗剧院时,时间还早,足够参观一下这座建筑的。在经理陪同下,我们穿过剧院的大厅,观看曾在那儿演唱过的所有明星的照片,其中有白人也有黑人,当最后经理把我们带到化妆室门前时,我已经找到了所有我喜欢的歌星的照片了。

我哥哥们花钱去看为别的歌手举办的所谓的“猪肠子”巡回演出。我仔细的观察所有那些明星,尽力去学习看到的一切。我盯着他们的脚步、他们挥舞手臂的姿势,以及他们手握话筒的方法,努力搞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干。在台角仔细研究了詹姆斯·布朗的表演之后,我弄清楚了他的每一个步点,每一声低吼和每一次旋转。不能不说,他的演出就是为了把你拖个筋疲力尽,让你把所有的情感都发泄出来。他的风度,他从每个毛孔中迸发出的热情都是无与伦比的。你简直就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每一滴汗珠,也能感觉到他正在经受什么。我从来没见过有谁像他这样表演。这真令人难以置信。当我观察我喜爱的歌星,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詹姆斯·布朗、杰基·威尔逊、萨姆和戴夫、欧杰伊兄弟——他们都善于调动观众。我从杰基·威尔逊那儿学到的大概比从别人、别的地方学到的都要多。所有这些构成了我受到的教育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我们常站在台边的幕布后面,看着每一个演完节目下台的人,他们个个全身湿透。我带着敬畏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从面前走过去。他们都穿着漂亮的漆皮鞋,那会儿我的全部梦想就是得到一双那样的漆皮鞋。记得当我听说他们不做小孩尺寸的那种鞋时,甭提有多伤心了;我从一家商店跑到另一家商店寻找漆皮鞋,得到的答复却常常是:“我们不做那么小的。”我很难过,因为我希望我的鞋也像那些演出用鞋一样,擦的闪光,灯光一照就反射出红色和橙色的光来。哦,我是多么想要一双杰基·威尔逊的那种漆皮鞋啊。

大部分时间我都一个人呆在后台。哥哥们都在楼上吃东西或聊天儿,而我则低低的蹲在楼下舞台边上,用手揪着蒙满尘土、有一股怪味儿的幕布,注视着台上的演出。我是说,我的确注意了每一个脚步,每一次移位,每一下扭动,每一回转身,每一个摇摆,每一种情绪,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那就是我受的教育和我的消遣。我一有空就总在那儿,爸爸、哥哥和其他的演员都知道哪儿能找到我。他们总是以此开我的玩笑,而我已经被看到的或追忆起来的表演场面深深吸引住了,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我还记得所有这些剧院的名字:皇家剧院、住宅区剧院、阿波罗剧院——太多了,无法一一列举。从那些地方产生的才华都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而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就是看大师们工作;你不可能把我站着观察到的那些东西交给任何一个人。有一些音乐家,如斯普林斯廷和U2,也许可以觉得自己是从大街上得到了启迪,而我则是一个注重气质和心灵的演员。我得到的启示来自舞台。

阿波罗剧院的墙上挂着杰基·威尔逊的照片。摄影师捕捉了他一条腿抬起,身子扭转,刚好抓住麦克风前后摇晃那一瞬。他大概在唱那首悲哀的抒情歌曲《孤独的泪水》(Lonely Teardrops),但观众已为他的舞步惊的瞠目结舌。谁也没有觉得忧伤或孤独。

萨姆和戴夫的照片挂在走廊的尽头,挨着一个老牌著名乐队。爸爸和萨姆·穆尔很要好,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对我挺不错,我又惊又喜。我原以为,那么长时间我一直唱他的歌曲,他非给我一个大耳光不可。离开他们的照片不远,就是那位“所有人的国王、炸药先生、普利斯·普利斯先生本人”——詹姆斯·布朗的照片。在他出现之前,歌手就是歌手,舞蹈演员就是舞蹈演员;歌手可能舞蹈,舞蹈演员也可能唱歌,除非你是弗雷得·阿斯泰尔或是金·凯利,否则就总是在其中一样上要更有特长。尤其在现场实况演出时更是这样。可是他改变了这一切。当他跳跃着穿过舞台的时候,没有一盏聚光灯能追得上他——你只能用泛光灯。我就希望能跳得那样好。

我们到底赢得了阿波罗晚间业余歌手大赛的桂冠,我觉得应该回到那些挂在墙上的照片前,谢谢我的“老师们”。爸爸高兴极了,他说那晚他简直能飞回加里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当然也这样感觉。在以前的比赛中,我和哥哥们一直都保持着第一名,这会儿我们希望也许我们已经往上跳了一个“级别”;我清楚的意识到,我们再也不会回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比赛和脱衣舞表演当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