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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我们出发前的告别很简短。妈妈早就习惯了我们在外面一呆就好几天,或是在学校放假时外出参赛。拉托亚噘了噘嘴。因为她也想去。她只在芝加哥看过我们演出;在波士顿或菲尼克斯演出时,由于时间很紧,也没来得及给她买点儿东西回来。我觉得她一定认为我们的生活充满了魅力,因为她除了去上学就是呆在家里。瑞比忙着哄珍妮睡觉,她向我们挥了挥手作别。我在兰迪脑袋上最后拍了一下,大家就出发了。

当我们驱车上路时,爸爸和杰基在地图上扫了一遍,这大多是出于习惯,其实我们已经去过底特律了。穿过市中心时,我们路过了市政厅旁基思先生那座录音棚。在“钢城”公司录过那张唱片后,我们又录了些唱片样本,爸爸把它们送到了摩城公司。当我们开上高速公路时太阳正缓缓向地平线沉去。马龙说,如果我们能在WVON电台听到自己的歌曲,那么等待我们的一定是好运气。我们都点头赞同。爸爸插进来问大家记得不记得“WVON”代表什么意思,同时用胳膊肘碰了碰杰基,示意他别作声。我凝视着窗外,一边琢磨着几种可能性,杰梅恩突然开口了。“代表‘黑人之声’”他说道。然后,我们就开始想出每个电台的代号,轮番命名。“WGN——世界上最大的报纸(《芝加哥论坛报》下属一报纸)”“WLS——世界上最大的商店(希尔斯)”,“WCFL……”我们咽住了,谁也想不出来。“芝加哥劳工联盟,”爸爸一边说,一边伸手要过热水瓶。我们转上了九十四号州际公路,加里车站和拉马祖车站都从视线里消失了。我们开在收音机里到处寻找加拿大安达略省CKLM电台播送的“甲壳虫”乐队的歌曲。

在家的时候,我是个“垄断”游戏迷,开车去摩城也有点儿像那个游戏。在“垄断”游戏中,你得在一块板上转来转去,买卖东西,作出决定;那些举办过“猪肠子”巡回演出,我们在那儿得过奖的剧院多少也有些像这块板,上面充满着机遇和陷阱,一路走走停停,我们终于到达了纽约哈莱姆区的阿波罗剧院——对我们这样年轻的演员来说,这正像是到了游戏中的“停车场”,似乎可以止步不前了,而现在,我们又开上了“木板路”,直奔摩城。我们会赢吗?我们会“破产”,让唾手可得的成功离我们远去,再等下一盘吗?

我的内心深处正发生着某种变化我可以感觉得到在旅行车里我甚至哆嗦起来。几年来当我们驶向芝加哥时总在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走出加里结果证明我们能行。然后我们驶向纽约心里想如果事实证明我们的水平在那儿不可能获胜那将是我们最倒霉的时刻。哪怕是在费城或华盛顿的那些夜晚,我也没有多少自信,我不能去想,也许我们没听说过的纽约的什么小组或歌星会最终击败我们。当我们在阿波罗剧院打破这个神话的时候,我们终于感到,什么东西也无法阻挡我们了。现在我们正驶向摩城,没有什么东西能再让我们感到吃惊了。我们要让他们震惊,就像我们一直做的那样。

爸爸从手套箱中抽出一份打印的指示图,我们离开了高速公路,经过伍德沃德大街的入口。路上没有什么人,因为夜已经深了。

父亲对我们的食宿有些不放心,我感到奇怪,直到我知道摩城公司已经为我们挑好了旅馆,才明白他不放心的原因。我们不习惯事事都为我们准备停当,我们喜欢做自己的老板。爸爸一直是我们的订票员、导游和经理。如果他不能照料这一切,妈妈就代劳。因此,这不奇怪,即使是摩城公司作了这一切安排,他仍不放心。他觉得该由他亲自订旅馆,亲自布置一切。

我们在“纽约人”旅馆下榻。房间早已预定好,一切都井井有条。我们屋里有台电视,可是所有频道都已停播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开始试听,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再熬夜了。爸爸看着我们上了床,锁上门,走了出去。我和杰梅恩都累得没心思说话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都准时起了床;是爸爸叫的我们。其实,大家都跟他一样兴奋,所以他一叫,我们都一骨碌爬下床来。试听对我们来说不同寻常,因为许多职业歌手该去演唱的地方我们都没去过。我们知道,要对我们唱得如何作出评价并非易事。过去不论是参加比赛还是在夜总会演出,我们都习惯于观众们热烈的反应,但父亲告诫我们,我们在唱完后越能保持平静,他们便越想听下去。

在咖啡店吃过麦片和牛奶之后,我们钻进了那辆大众牌。我注意到他们的菜单上有粗燕麦粥,便知道了这儿有不少南方来的人。那时我们还从未去过南部,希望有一天去看看妈妈的家乡。我们想对自己的根和那儿的黑人有一个了解,尤其是金博士遭人暗算之后。我真真切切的记得他死去的日子。每个人都在那天被击垮了。那晚我们没有排练,妈妈带着我和其他几个孩子去了圣殿。人们哭得就像他们自己家里的人去世了一般,连那些平时不露声色的男人们都控制不住他们的悲痛心情。那时我还太小,并不理解这一悲剧的场面的全部意义,但当我现在回想起那一天,我不禁哭出声来——为金博士,为他的全家,也为我们所有的人。

杰梅恩第一个看到了录音棚,人们都管它叫“美国流行音乐之城”。看上去它像是快要倒塌了,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我们猜想着会见到谁,谁会在那天来这儿录音。爸爸已经告诉我们,一切由他应酬,我们的任务就是像从未演出过那样去唱歌。这要求可有些过分,因为我们向来对每首歌都尽心尽力,不过我们明白他的意思。

里面有很多人在等着,但爸爸说出我们的名字后,一个穿衬衫打领带的人便走出来迎接我们。他能叫出我们每个人的名字,这使我们很吃惊。他让我们把大衣留在外面,然后跟他走,别的人都把眼光投向我们,好像我们是一群魔鬼。我想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有怎样的经历。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来吧?他们是否一天天的等在这里,希望不用预约就能进去?

我们进到录音棚里时,一个摩城公司的伙计正在调试一架摄像机。有一块地方放满了话筒和各种器材,爸爸走进一个小录音室,去和里面什么人交涉。我努力装作我是站在“福克斯”剧院逐渐上升的舞台上,这次不过是个平常的演出而已。环顾四周之后,我拿定主意,有朝一日我建造自己的录音棚时,一定要安装一个能从地板下升起来的麦克风,就像阿波罗剧院里的那个一样。那次,当麦克风缓缓的消失进舞台的地板下之后,我竭力想找出它去了什么地方,差点儿在地下室的楼梯上摔个嘴啃泥。

我们最后唱的是《谁爱你》(Who's Lovin' You)。歌曲结束,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冒失,脱口问道:“唱得怎么样?”杰梅恩冲我嘘了一声。那些给我们评分的老家伙们不知道为什么在笑。我从眼角里看着他们。“这就是‘杰克逊摇摆乐’哈?”他们当中一个人咧开大嘴笑着说道。我迷惑了。我想哥哥们也和我一样不知所措。带我们出来的人对我们说了句:“多谢光临。”我们想从父亲脸上找到答案,但他看上去既不高兴也不失望。离开那儿的时候天色仍然大亮,我们沿九十四号公路回加里,一路上克制着自己,一边想着还要准备明天上课的作业,一边问自己,是否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得知我们通过了摩城公司的试听考核的消息后大家欣喜若狂。我记得贝里·戈迪让我们全都坐下来,对我们说,历史将会因我们的存在变得更加多彩。“我会把你们变成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他说:“你们的名字将被载入史册。”他真的和我们讲了这番话。我们身子朝前倾着,一边听他讲,一边忙不迭的应着:“这太棒了!太棒了!”此情此景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我们把他的屋子闹了个底朝天;听着这位体格强健、充满智慧的先生不停地讲着我们将会如何大获成功,就好像一个童话世界会成现实一般。“你们的第一张唱片将名列榜首,你们的第二张唱片将名列榜首,你们的第三张唱片还将名列榜首——连续三个第一。你们会打破唱片销售量的记录,就像黛安娜·罗斯和‘至高无上者’演唱小组一样。”在当时,这些我们连想都不敢想,可这话给他说着了;我们全力以赴的投入工作,也就实现了他的预言。连续三个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