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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页


  “英雄正是得意时,不住温柔住何处?”澜生见毅卿一脸神采,笑着拿起桌上的一个天鹅绒匣子,啪的打开在毅卿鼻子底下,“喏,给你的新婚礼物!”
  一对儿温润的翡翠挂件静静的躺在红丝绒之中,两块碧绿通透的美玉正好合成了一颗心的形状。毅卿看出这是上好的翡翠,不过还是故意努努嘴,“就这个呀,你老兄也太小器了吧!”
  “你可别不识货!这是上好的老坑玻璃种,我从人家缅甸亲王那里搞来的,有钱没地儿买!”澜生啪的关上匣子,叹气道,“无奈有人眼拙,我是空怀其璧呀!”
  “我知道这种玉很难得,也许五年十年都碰不上一块。”毅卿表情沉淀下来,“本来是为你自己准备的吧!”
  澜生愣了一下,无奈的指了好兄弟半天,才摇着头说道,“说你是心较比干多一窍,果不其然!好吧,我承认,本来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可现在我用不着了,就忍痛割爱送给你吧!”
  “用不着?难道你一辈子不成家了?”毅卿听说了小月霜遇害的消息,于是安慰的拍着兄弟的肩,“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婚是要结的,我要打一辈子光棍,我爹非剥我的皮不可。”澜生苦着脸扬扬眉毛,又捶捶自己的胸膛,“不过,这里面已经空了,和谁也凑不成完整的,要那心形的挂件儿何用?”
  “你这么想可不厚道,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好好待她。”毅卿严肃道,“就算你和小月霜爱的再惊天动地,又与人家何干?怎好伤及无辜?”
  “你真是菩萨心肠……”澜生笑看着他,“父亲大人要我成亲我不敢不从,但我可以跟人家姑娘摆明讲清,她要是嫁过来,肯定是个守活寡的命,试问哪个还敢来?”
  “那可不一定。”毅卿长睫下的眸子波光流转,“以你韩大少的行情,没准真有飞蛾扑火的人。”
  澜生笑着摇头,“我爹替我寻的亲事,必定是出身望族。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也许还贪图个富贵荣华,人家名门小姐图什么?肯定是来了一对吓走一双。”说着又看定毅卿,“张小姐总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难得她这样痴心,你这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了。不过我这个人死心眼儿,不像你会变通。”
  “你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自己就不能变通?你不试着去了解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别人的好?”毅卿恳切的看着好兄弟那双笑意盈盈却依然带着暗伤的眼睛,“你可以把小月霜永远藏在心里,但你不能把自己永远藏在回忆里,人总还是要向前看。”
  “男儿两行泪,一行为苍生,一行为美人。”澜生轻叹,“等我把那一行也流干了,你再劝我这些话吧。现在我还没到举步不前的时候。”
  “痴情和痴傻只有一字之差,我看情种和孬种也不过一步之遥。不敢正视遭受的变故,只知道逃避,不是孬种是什么?”毅卿按了澜生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来,“原来我不比你倔?抗命,顶嘴,离家出走,哪样没干过?可是父亲一去,脑子里留着尽是父亲的和颜悦色,尽是我俩好好说话的景象,以前那些自以为有主见有胆色的事情反而是想都不愿想。人生有很多选择要经过时间的锤炼方能显其正确,你爹为你挑的婚事也许不合你的意,但以韩大帅的阅历,他定会为你挑一个对各方面都最合适的妻子。”
  “所以你就娶了张淑云?就因为她合适?”澜生很快接过话,眼睛失望的暗淡了几分,“没想到你也会这样劝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爹原本把主意打到了沈美绮头上,后来听说沈家已经对她的婚事有了打算,只得作罢,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毅卿明显一震,不过很快便转了淡然的口气,“我既已娶了张淑云,便不该再有别的想法。”
  “甚至连打听的兴趣都没有了?”澜生留心观察着毅卿的表情,“你和沈美绮真是天生的一对,她原本还在犹豫家里为她安排的婚事,一听说你的喜讯,马上就答应了。我来之前曾见到过她,问她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她说的竟和你一模一样!她说你既已娶了张淑云,定不会再有别的想法,再藕断丝连,倒显的她没有肚量了。”
  毅卿的情绪明显有点低落,他故意朝澜生挤出一点笑容,“她能理解我,真是再好不过了。”
  澜生皱起眉头叹气,“我不相信你当真不想知道,告诉你吧,沈美绮要嫁的人是江季正,北伐军总司令江季正!”
  “果然是他……”毅卿喃喃几句,突然大惊失色的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什么,你爹想让你娶沈美绮!”
  澜生忧心忡忡的看着毅卿,“你总算听出话头来了,如果你真的心如止水,又怎么会乱了方寸到现在才发觉?连老朋友都诓,该打!”
  毅卿却完全没有了说笑的心情,用手干搓了把脸,微侧过头落寞的问道,“你爹已经决定易帜了?”
  “德国承认了南京政府,我爹靠着他们起家的,不敢和老后台翻脸。”澜生看着毅卿一动不动的侧面,伸手摁住了兄弟的肩膀。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父亲的不信任,父亲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能撑住这内忧外患的局面,生怕跟着东北军这尊泥菩萨会倒大霉。不过,这些话被韩澜生不假思索的省略掉了,他接着说,“我来就是给你提个醒,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毅卿沉默半晌,朝掌中呵了口气道,“比起爹来,我差的太远了。”
  
  述卿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二哥介卿和他八岁的儿子迈尔斯,中文名常子航。常介卿回到阔别十多年的大西楼,还没进门就红了眼眶,而小子航却睁着一双微蓝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时还缠着父亲用英语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述卿跟常三打听,说哥哥一早就去了奉天警备署,他二话没说领着二哥和侄子径直找了过去。一年零两个月,四百二十多个日夜,他无时无刻不记挂着战场上的哥哥,特别是在父亲过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呆在万里之遥的英国,简直像个逃兵一样可耻。他一刻也等不住了,他甚至在心里想了无数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紧紧的、紧紧的拥抱自己最亲爱的哥哥。
  在警备署门口下了车,述卿迫不及待的就往办公室走去。那扇熟悉的红木门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厉害,顶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想走快些,脚下却跟踩了棉花似的,偏偏慢的要命。门是半掩着的,他正想像个绅士般轻叩三声好让哥哥由衷的夸奖他有长进,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中。木门和墙壁间一尺来宽的门缝中,哥哥仿佛被前胸夹后背的禁锢在这细长的视线里。阳光透过天鹅绒窗帘的缝隙,将婆婆娑娑的通透明亮在书桌上流淌成了水波。哥哥,就在一片潋滟的光亮中,静静的靠着椅子背,脸上,是两道发亮的水痕,从华丽而伤感的睫毛下,一直蜿蜒到玉琢般的下颌。
  述卿停住了脚步,他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像一枝枯白的秋叶般颓然垂落在椅子上,印象里的哥哥,永远都是那么挺拔刚强,如同一棵不会弯折的白杨树,舒展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风流。以前哥哥也会哭,但脸上的表情总是倔强不屈的,仿佛泪水背后正在积蓄着无穷的力量。可是现在,哥哥的神情那样苍白柔软,甚至带着一丝自怜的哀伤,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沉重震撼。
  述卿正要推门进去,却见哥哥眉头陡然皱起,绝望而迷茫的从椅子上挺起身来,颤抖着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匣子,重若千钧般瑟缩的打开,右手拿起了一支注射器,慢慢的扎向自己左手臂弯处。
  一瞬间,述卿的眼珠几乎要挣出眶去,哥哥……哥哥这是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不抽了,总算可以更新了,确实最近也太忙了,各位大大,久等啦!
                  续上
  
  “哥!你在干什么!”述卿大喊着冲进去,虚掩的门被撞的吱呀乱晃。毅卿手一抖,针头在皮肤上划出一道细口,密密的小血珠很快渗了出来。“小弟……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毅卿飞快的把针筒和药剂瓶收进盒子里,也顾不上出血就撸下袖子,起身先抓了弟弟的手,“让我好好看看,这一年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