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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页


  这么一来,问题就复杂了。上海警备区是鲁正平的地盘,鲁正平作为江季正的得意门生,对秦凤成等人组成的所谓“新中央”根本不予承认,南京的命令到了上海压根儿行不通。鲁正平更是放出话来,他只接受江委员长的领导,什么狗屁中常会,国务会议,统统不作数!想要撤兵,拿委员长的手谕来!
  英国人和美国人坐不住了,再这么拖下去,日本人的耐心耗完了,黄浦江口的舰队一开炮,整个租界都要化为灰烬!再加上江季正一向与英美关系不错,因此英美领事馆先后向南京施压,要求让江季正重新上台。秦凤成和刘子昂对此很是头疼,所以也格外希望能在这个当口争取到东北军的支持。
  更关键的,是述卿的处境。
  打仗拼的不仅是意志和士气,也是装备和财力的较量。上海如今成了“孤岛”,南京的军需运不进去,警备总队的子弹是打一颗少一颗,如果南京调不动鲁正平,英美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一旦日本人铤而走险发动进攻,三面受敌背靠租界的述卿,生杀大权就完全握在英美手里。如果领事馆将租界口关闭,那述卿就成了砧板上的肉,白白等着日本人来宰割了。
  
  韩澜生坐在顺承王府的客厅里,看着门外日影西斜,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里的官窑茶杯。杯里茶汤色泽红亮,冒着袅袅的热气。他闻的出来,这是祁门红。以前小月霜在的时候,一过立秋,就会及时将他杯中的碧螺春换成祁门红,说是绿茶性寒,秋天凉露渐重,要喝暖胃的红茶。她很懂这些,能用祁门红冲泡出许多花色的奶茶、甜茶、果茶。可惜小月霜走后,林仪华在家只喝咖啡,他也没有了品茶的兴致,早就改喝了白开水。
  他手中的茶碗刚放下,就被一只手接了过去,伴着一缕甜蜜的枣香,一个熟悉的令他愕然的声音在侧后响起,“加点蜜枣吧,补气的。”
  他的脑子一下子空了,一时间竟不敢回头。呆了几秒种,才如梦初醒的回过头去,潋滟的夕照下,小月霜背对着眩目光亮,真实又遥远的站在眼前。
  他凝固般的盯着她看,她的嘴唇在颤抖。
  “霜儿?”他觉得自己是在梦中,待缓缓起身,一道醒目的伤疤猛然刺痛了他的眼睛,喉咙被堵住了,他听见自己艰难发颤的声音,“霜儿!”
  他的呼吸一丝一丝的粗重起来,喉咙已经哽住了根本无法开口,心在胸口一记一记的猛跳,几乎要挣出胸膛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她揽进怀里的,等他的意识复苏过来时,她的脸蛋已经贴着他的下巴。
  他简直语无伦次,“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没有死,这太好了……这……”
  她感觉到有滚烫的泪珠砸落下来。
  他抱了好久,又往后让了让,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最后盯住了那道伤疤,竟像得了宝似的眼睛发亮,“以前这里没有疤,原来不是在梦里!是真的!”
  小月霜用力抱紧了眼前的人,她想放声痛哭,却哭不出来,泪珠只无声的滴落在他的军装上,“你这个傻瓜……我原来以为你会幸福……”
  他突然扳着她的肩直起身来,带着一丝愠怒道,“你才是傻瓜!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白白耽误了我们多少光阴!”
  小月霜流着泪反驳,“我若早知道你今天的糊涂日子,就是拼了命我也不走了!”
  韩澜生泪眼朦胧的痴望着她,“我日子过的糊涂,但我的心不糊涂。这一辈子,我只要你!你生我也生,你死,我的心跟你一起死。失去你,我没有法子幸福!”
  小月霜终于哭出声来,她泣不成声的喃喃道,“是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续上
  
  澜生和毅卿在书房里谈公务,张淑云安顿小月霜在客房住下,除了准备好合体的换洗衣服,还特意在房里设了古筝和文房四宝,又陪她坐着说了会儿话,才适时的离开。
  澜生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小月霜知道他第二天一早还要赶回南京参加国务会议,便早早铺好床,点好熏香。都准备停当了,才在案边提笔练起字来。
  澜生进来的时候,小月霜正在凝神走笔,听见门响,抬头婉约一笑,便又埋下脸去,几丝乌发垂在耳边,勾勒出纤巧的侧影。
  澜生踱到她身后,见她写的是晏几道的《鹧鸪天》,正好写到末联,便伸手从她手中捉过笔去,从她腋间探出写下末阕:
  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一笔清奇秀丽的瘦金体,和前三阕别无二致。
  小月霜惊讶道,“你什么时候练的瘦金体?”
  澜生放下笔,双手环抱着小月霜的腰,嘴唇贴在她耳边道,“人不在,只好临摹故人字迹,聊解相思之苦。”
  
  夜渐深。两人并排在床上躺下,韩澜生不时将头侧起,贪恋的看着小月霜的侧脸。小月霜笑着斜了他一眼,“怎么还不睡?”
  韩澜生干脆半起身,用一只手托着下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定在小月霜脸上,“我现在就是在梦里呢,看着你,就像又重生转世了一回!”
  “又说胡话!”小月霜也侧过身,把脸搁在澜生的另一只胳膊上,“我倒觉得,像是我这么些年天天念着你,生生把你想出来了似的!”
  澜生把小月霜揽到自己胸口,一只手轻轻抚摩着那道突起的伤疤,在她耳边的发丝间轻声喃语,“真是怪事,我怎么觉得你这道疤像是熟透的蜜桃上诱人的浅沟,别有风韵……”
  小月霜嗔怪的打了那只手一下,“你的那些部下肯定想不到,他们的司令私底下是这样没正经!”
  澜生更紧的搂住小月霜,脸埋进她的脖颈轻轻吻着,“怕什么,牛郎织女忙着在葡萄架那头幽会呢,没人理会咱们。”
  “你再闹啊,天都要亮了!明天可是一大早的火车。” 小月霜嘴里说着,手却不自觉的搂住了澜生的脖子。
  澜生的鼻尖滑过她的侧脸,低沉而微喘的声音传来,“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
  小月霜紧贴着澜生的胸膛,“长夜无尽,一晌贪欢……可惜,天总是要亮的。”
  “我的痴言乱语,只有我的霜儿懂。” 澜生把唇贴上小月霜花瓣一样的娇唇,温柔而沉醉的□起来,嘴里还在含混的呢喃,“你是我的……不许再跑了……”泛着青胡碴的下巴酥酥的拂蹭着小月霜的脸颊,像一股灼烫沿着经脉烧遍全身,小月霜顿觉一阵躁热从肚脐下窜了上来,她有些羞涩的埋起脸,他的吻却是不依不饶,直追到她的耳根、脖颈、两肩、胸口,她在片刻间化成一滩温润的水,任由他将无尽的焦渴融进她的身体……
  
  夜色正阑,月光透进纱窗,将简单的陈设朦胧出了动人的旖旎。小月霜被澜生环搂在臂弯里,她的手覆着他汗水淋漓的胸膛,经过多年军旅的锤炼,他的胸膛更结实了,放手轻抚,能触到男子汉坚硬的肌块。她靠在他强有力的臂弯里,一时间觉得这就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她漂泊了这么久,真的永远都不想再离开了。
  “想我吗?” 澜生低低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小月霜的眼底突然就湿润了,她咬着嘴唇点点头,“想,天天都想,做梦都想!”
  他苦苦一笑,将她整个圈进腋下,“我也想,有时候想的太使劲儿了,心里一阵阵的疼,那是真疼啊,我那时才知道,原来想一个人,还会有生理上的痛。”
  “谁谓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小月霜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以为你至少能过的比我好,可是你这个傻子,你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没了你,我这半条命都去了,日子是好是坏,早已不在乎。” 澜生顺着泪痕帮她抹去眼泪,“如今你回来,我好象又找回了以前的日子,现在我最想的,就是你亲手包的饺子!”
  “我早就知道!” 小月霜含泪笑出声来,“昨天下午我就包好了,一会儿起来就下给你吃!”
  
  一墙之隔的正院。毅卿却是一夜未眠。
  快三更了,张淑云端了莲子羹推门进书房,看见丈夫还在案边坐着,一身戎装齐整的盯着面前的凇沪地图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