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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页


  秦大成的咆哮在空中回荡,似乎连战地医院的二层小楼都被震的微微发抖。
  杨骥生看着眼前这个官拜少将军衔的城防司令,浓眉下的眼睛里盛满了腾腾的杀气,他大步从地上的伤员身上跨过,打雷似的吼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漾起嗡嗡的回声,“没死的,胳膊腿还能动的,都给我起来!拿上枪回到阵地上去!”说着还用皮靴一连踹了好几个伤员。
  “住手!”杨骥生忍无可忍,出言制止,“秦司令!他们都是病人!你不能这样对他们!”
  “病人?”秦大成一双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睛盯住了杨骥生冷笑道,“如果不及时补充兵员,不出两个钟头,他们都会变成死人!”
  杨骥生迷惑了,“援军呢?龙云将军他们……”
  秦大成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眼中的冷锐令杨骥生在收住话头的同时,后背顿起寒意。
  
  洮城城防司令薛海鹏叛变投敌!
  洮城地处锦州与山海关之间,是关内东北军增援锦州的必经之路。洮城城防司令薛海鹏原是郭庭宇的手下,平日里韬光养晦深居简出,经常称病休养。谁也没想到,这个“病秧子”不动则已,一动便石破天惊!
  薛海鹏与日军联手,阻击龙云军团于嫩江!薛日联军占据有利地形,双方陷入鏖战,杀的难解难分!
  而攻打奉天的关东军多已整编休养完毕,正陆续南下增援锦州!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是秦大成不心疼自己这些血糊糊的兵,而是在如此绝境中,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个伤兵站起来,两个伤兵站起来,三五成群的伤兵站起来!他们吊着断臂,瘸着伤腿,从无数的担架和稻草中站了起来!绷带沾染着血,脸上血垢干结,军装碎成了一条条,甚至掩不住他们伤痕累累的脊梁。
  杨骥生的眼眶湿润了,这些流过汗,流过血,污迹斑斑的脊梁,正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脊梁啊!
  
  “妈拉个巴子的!逮了一辈子鹰,倒叫个小家雀儿把眼睛啄了!”秦凤成骂骂咧咧的将《中央日报》摔在桌上,脸红脖子粗的瞪着刘子昂道,“韩澜生这小子什么意思!出尔反尔,损人损己的事情他也干?他这算什么?反间计?狡兔三窟?”
  刘子昂拣过报纸瞟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扔到一边,显然,他已经拜读过中央社的这篇通报了,“这小子倒会钻营,知道找温为良下手,那老家伙早就和我们貌合神离了,现在新中央的命令出不了南京,他这棵墙头草早就坐立不安了。”
  “可是韩澜生他图什么?先是联合我们把江季正整下台,现在又策动温为良转投江季正,他这么上窜下跳的搅混一江水,对他有什么好处!”秦凤成皱着眉头,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温为良的势力在中常会占有二十多席位,他转投了江季正,两派在中常会就是势均力敌了,何况江季正手中还握着军委会,自然是更胜一筹。
  “我看多半啊,是为了抗日。”刘子昂摸出烟抽了起来。
  呛人的烟雾使秦凤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抗日?抗日对他有什么好处?中央军见了日本人都犯怂!他的地盘安安稳稳的,抗哪门子日?”
  “可是有人的地盘不安稳呀。”刘子昂眯着眼睛看着秦凤成,吧嗒吧嗒的吐着烟圈,“他比谁都明白,他和常副座,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哪!”
  “有林仪华这层关系,他何必单单和常毅卿拴在一起?何况中央还有段天佑帮他吹边风。”
  “老秦啊,恐怕我还是比你了解姓韩那小子。”刘子昂掐灭了烟道,“所谓的民国四君子,我多少都有过接触。段天佑是给个高枝他就攀,梁文虎是什么高枝都不攀。咱们的常副座是,先掂量掂量,觉得他能看的上他才攀。而韩澜生嘛……”刘子昂哼笑一声,“他是照着你这高枝儿,自己再栽一棵。”
  秦凤成轻蔑道,“他也是个不甘寂寞的,就怕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早晚有一天玩火自焚!”
  “他倒不见得是为了权势地位。”刘子昂接着说,“我听人念过这小子七岁时做的诗:骑牛悠然过村前,短笛横吹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算尽不如君。七岁的小人儿就知淡泊名利,倒是难得。我以为他今日之种种,当是性格使然,也许只是尝试自己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秦凤成佩服道,“识人当如子昂兄啊!”
  刘子昂笑道,“就算江季正重新上台,也未必收拾的了如今的局面,咱们算不上输。要知道,制造麻烦可比解决麻烦要容易的多。”
  
  韩澜生的斡旋,使得温为良集团转投江季正麾下,江季正在下野一个月后重回权力中心。英美对这个姗姗来迟的结果基本接受,国联立即招集中日双方代表进行调停。水泼不进的上海滩终于迎来了中央的第一道命令:撤兵。
  外围的部队已经开始陆续撤退,位于最内线的述卿和警备总队也开始清理战场,统计伤亡,在为撤退做着最后的善后工作。上海市民开始在废墟里寻找掩埋的财物,租界的英美侨民也敢于出租界走动,日本侨民甚至在日租界里举行了日军欢迎仪式。上海似乎又恢复了四海皆容风花雪月的“东方巴黎”模样。
  日租界里,日本亲王白川大将、关东军总司令松井正雄和中将龟田洋次坐在观礼台上,观看侨民为庆祝上海停战而编排的节目。尽管他们心里很清楚,和平只是暂时的,大和民族对支那这片富饶土地的攫取仅仅才开了个头。这场庆祝活动,纯粹是做给好管闲事的国联看的。
  庆祝活动过半,观礼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主席台侧的一个暖水瓶在剧烈的硝烟火光中裂成了无数碎片,主席台像是一颗炸开了花的彩球,瞬间狼藉遍地。待卫兵们冲上去,白川大将、松井正雄和龟田洋次都已经躺在了血泊中。
  送暖水瓶的“罪魁祸首”很快在附近被截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用手枪击毙三名日本卫兵后,大笑着举枪自戮。卫兵们发现,手枪上刻着一行小字——“上海警备总队”。
  这显然是一次有预谋的暗杀。这次暗杀使日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松井正雄被炸残一条腿,龟田洋次永远失去了右臂。而白川大将,则成为整个抗日战争中在中国本土被击毙的最高将领。
  怨有头债有主,这笔帐必须也只能找上海警备总队算。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常述卿这个指挥官。
  
  
作者有话要说:忙过了奥运,还要接着忙残奥,额的神呀!
                  续上
  常述卿和上海警备总队的弟兄们接到白川大将被暗杀的消息时,日本海军陆战队和松井师团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由于外围的中国部队已经撤退的所剩无几,黑云压城的日本军队像包饺子一样将来不及喘口气的警备总队围在了中央。常述卿心里明白,身陷敌人的重重包围圈中,突围已经是绝不可能的了。他们唯一的生路,便是那座连接着英租界的外白渡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桥那头高高飘扬的米字旗,能让日本豺狼暂时收敛已经吐出的血红舌头。
  在自己的土地上,却要仰仗洋人的庇佑。常述卿的心里装满了屈辱。
  日本空军的零式战斗机已经在阵地上空来回盘旋了许久,像觊觎腐肉的秃鹫碍于狮子的威武而不敢靠近。中国军队的阵地离英租界实在太近了,近的完全在弹道轨迹的偏差之内。日本飞行员驾机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是恋恋不舍的盘旋几圈,又摇着头呼啸而去。
  日本人不敢贸然动手,可是常述卿依然忧心忡忡,他们的阵地上,已经没有了子弹,没有了药品,甚至连食品和淡水都所剩无已。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日军,而是时间!饥饿和伤病正在一分一秒的吞噬着弟兄们的斗志和生命!
  常述卿第一次体味到了什么叫做绝境,他靠在烧焦的废墟上,啃着副官递给他的一块压缩饼干,喉咙干的要冒火,饼干屑擦着食道火辣辣的疼。他在这一刻想到了哥哥,他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他也成为这瓦砾堆里的几块破碎肢体,哥哥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常述卿的鼻子酸了起来,许多声音在一瞬间涌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