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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页



沧海横流(3)  
淞沪前线上,韩澜生算是结结实实的领教鬼子舰炮的威力。几发炮弹落下来,周围几百米连个蚂蚁都逃不。海军部新购的两艘战舰在日军飞机、航母、大炮的立体攻击下先后沉没,舰上官兵五百多人,无人生还。    打仗靠的是意志,可决不能单单靠意志啊!    韩澜生在掩体里不停的走来走去,述卿和子航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跟着他焦急的身影会儿往左,会儿往右。电话铃不停的响,每接到个电话,韩澜生不等接线员报告,就迫不及待的夺过话筒,希望能听见振奋人心的捷报。可惜,电话里传来的却尽是些令人沮丧的消息:某某师又全军覆没,某某部队力战不支擅退二十里,日军个师团已经成功从杭州湾登陆……    外面炮声隆隆,可罗店依然牢牢的掌握在三十军手中。韩澜生深吸口气,把脑子里那些负面的情绪都统统赶走,他必须稳住自己的信心,在血肉横飞的淞沪战场上,像罗店样顽强坚守的阵地已经不多。而罗店,正是通往南京的咽喉。    100年前,欧洲人用坚船利炮敲开中国的大门,中国毫无还手之力;而100年后,日本人用同样的方法企图破门而入时,中国却依然不能扬眉吐气!100年,中国人都在干些什么?个用海军军费建造的皇家园林,场不之的所谓变法,支被当权者亲手断送的北洋水师,场永远遭遇挫折的革命,个企图复辟帝制的荒唐美梦,以及那把,永远让无数人争的头破血流的“龙椅”——把在中国人精神深处生根发芽的无形的“龙椅”。百年,任何的进步都被随之而来的洪流冲毁,个不知道继承的民族,永远只能在原地踏步。    韩澜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会有么多感慨,给他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上海快要守不住。而上海的失守,将使中国的首都——六朝古城金陵,完全暴露在日军的坚船利炮之下。他心里隐约又浮起个不好的联想:历史上曾以南京为都城的王朝,似乎都逃不脱覆亡的命运。    述卿和子航见韩澜生情绪焦虑,也不敢出言打扰,只得坐在边发呆。又个电话来,韩澜生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听完电话,他突然看着子航道,“不能介绍去航空总队!”    “为什么!”子航立刻从把破凳子上跳将起来。    澜生慢慢的坐下来,看子航的眼神包含着复杂的情绪,“夫人的个堂弟,在昨的杭州空战中牺牲。他是中央航校三期的学生,空战之前,总共只上过次飞机。他们十二架飞机对付鬼子上百架,都是二十出头的孩子,没有个活着回来的。”澜生长叹声,“在中国当空军,就是提前把性命交出去,不能让重蹈他们的覆辙!”    子航皱着眉头,“他们不会跳伞么?居然无人生还!”    澜生摇摇头,“夫人的堂弟本来可以跳伞的,但他想试着把飞机拉起来,争取安全着陆。不幸被鬼子的机枪打中,机毁人亡。”    “种时候,还管飞机干吗!只要人在,换架飞机还可以再战嘛!”子航惋惜道,“还是没经验。”    澜生看着子航,似乎是斟酌会儿才开口道,“他们如果不是生在中国,也许他们早就跳伞。可他们是中国的空军,无法理解对个中国飞行员来,飞机是多么宝贵,甚至胜过自己的生命!知道些飞机是怎么来的吗?是千千万万的中国人块元募集起来的!中央航校总共不到百架飞机,却有五百多名学生。所以对他们而言,只要飞机在,换个人开还可以上战场,哪怕飞行员都死光,航校还可以再培养,而如果飞机没,那就什么都没有。是他们的悲哀,也是国家的悲哀。听些,还想去航空总队么?”    子航似乎受到震动,喃喃的道,“人的性命,就么不值钱吗?”    澜生凄凉的笑下,“中国人的命,什么时候值钱过?”    上峰的电话终于来,与日寇激战十余次,伤亡近半的三十军终于被换下阵地,转往后方休整。接替他们守罗店的是装备更加寒酸的川军第28旅,土炮,草鞋,大刀片子,经过几几夜的急行军再加上伙食恶劣,第28旅的官兵个个顶着脸菜色。韩澜生与28旅旅长交接的时候,看着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忍不住惋惜:些川军,不知道有多少能活着回四川。也许,他们将把生命留在东海之滨,和千千万万来自各地的英灵起长眠于地下。而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连名字都不为人知。枫叶红秋又秋,杨柳绿春又春,只有远在家乡的老母亲,直到白发苍苍时还在念叨,有个儿子,为国家扛枪,却再也没有回来……韩澜生坐在吉普车里,看着路上被战火蹂躏过的土地,心中徒然伤感。    突然,李振中骑着马从后面急急的赶上来,“司令!有情况!”    韩澜生急忙示意停车,“什么事!”    李振中下马,汇报道,“侦察兵来报,在宝山方向没有国军防守,而日军个联队正在往宝山推进!”    “什么!宝山方向没有国军!”韩澜生大吃惊,如果真的是样,那就相当于在整条防线上用尖刀划口子,所有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宝山方向原本是薛培民的部队防守,原定今由74军接替他们。可是74军途遇大雨,耽搁行程,薛培民畏战,生怕替74军挡硬仗,便赶在国防部发命令之前,全线开拔后退。所以宝山方向,完全是片空白!”李振中汇报的很仔细,而韩澜生却陷入沉思。    “司令,要不要和上峰汇报?”李振中又问。    “呢?”韩澜生反问道,“的意见?”    李振中犹豫片刻道,“司令,么大的缺口,事关淞沪战局,本来毫无疑问应该和上峰汇报。可是如此来,上峰很有可能顺水推舟,让咱们去守宝山。咱们在罗店伤亡惨重,弟兄们都疲惫不堪,个时候再去和日军整个联队较量,怕是力不从心啊!”    韩澜生淡淡笑,“小子长进不少,看问题透彻许多啊!”    李振中不好意思的笑,“那还不是司令教导的好!”    韩澜生的目光远远的投向宝山方向,“没错,咱们如果装做不知情,上峰也不会怪罪。咱们守罗店是有功的,如果多管闲事去守宝山,到时候万失败,不仅丢脸,而且把罗店的功劳也给抹杀!更何况,薛培民怕死,凭什么要们去堵缺口?宝山丢,与三十军何干?咱们照样该拿赏的拿赏,该升官的升官,多事不如少事,还乐的逍遥!”李振中听得连连头,心想司令总算是学聪明,知道审时度势。    谁料韩澜生突然大笑声,转话锋道,“道理归道理,可是韩澜生,是那样的孬种么!是么!咱三十军是么!”着捶李振中的胸膛,“不是!咱都不是孬种!小鬼子来,就拼命去和他干!叫他们有来无回,暴死异乡,让乌鸦去啄、野狗去啃!”    部队在行军途中紧急集合,韩澜生因陋就简,踩着吉普车的车头跃登上车顶,俯瞰着他那些脏兮兮的兵,做次计划之外的战前动员。    “弟兄们!”韩澜生虽然早已是军之长,却仍然习惯称呼手下的官兵为弟兄,听起来颇有些江湖好汉的豪气。他见底下的官兵精神震,又接着道,“韩澜生,不是个好长官!在里,给弟兄们赔罪!”着,冲着乌泱泱的部队敬个标准的军礼。    下面的官兵都懵,根本搞不懂他们的军长在做什么,便赶紧都举手回礼,几千人齐敬礼,场面颇为壮观。    韩澜生敬足足有半分钟,才放下手大声道,“别的长官能带手下升官,发财,可是,只会带们去送死!就是现在,几十里之外的宝山,没有兵卒把守!鬼子就要打进来,算他运气背,偏偏让韩澜生知道,就不能让小鬼子轻易得手!”韩澜生的目光环视周,“弟兄们,有愿意跟去的,向前步,每人赏五块大洋!不愿意去的,不勉强,把枪留下,安安心心的去后方休养,样是顶立地的好汉!”    大地阵颤动,几千人齐向前步,扬起呛人的尘灰。没有个人犹豫,没有个人退缩。述卿和子航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感到血脉贲张,豪情涌动。子航动容的自语道,“有样的士兵,中国必胜!”    韩澜生欣慰的看着自己的部队,如果此时有酒的话,他真想和每位兄弟都喝上碗!他赞许的头,挥手,“拿大洋!”    两个勤务兵将筐白花花的大洋放在士兵们面前,“人五块!个个来!”    话音落地,却没有人上前。    韩澜生命令道,“都给拿着!谁的命也不是白给的!”    依然没有人上前。    位学生模样的年轻军官大声道,“家没,国破,要钱有什么用!”    马上有人附和,“就是!谁的命也不白给,都有小鬼子垫背呢!”    “敢跟军长走,就是把命豁出去,就是奔死去的!”    声声铿锵有力的回答,张张年轻而坚定的脸庞,他们中间,有许多是流亡的学生娃,他们随着学校,从东北,从北平,从津,从沦陷的家乡,顶风沐雨,直流亡到祖国的大西南。他们听从祖国的召唤,放下笔拿起枪,将年轻的热血洒在片土地之上。    韩澜生心里有热流涌动,他大声下令,“按照登记的地址,把钱寄给将士们后方的亲属!现在,全体听令,向宝山方向,跑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