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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


    要购买独木舟,通常是就在有木筏停靠着的那个岸边。不过我们并没有看见那边有什么
木筏子,所以我们一直往前走了三个多小时。啊,夜色变得灰蒙蒙的,闷得很,这是仅次于
大雾那么叫人讨厌的。河上是什么个光景,你就是看不清。连远和近也辨不清了。夜已深,
一片寂静,这时下游开来了一只轮船。我们把灯点亮了,断定人家在轮船上会见到灯光的。
下游开来的船,一般开来时不会和我们很靠近,它们开出去时沿着沙洲,挑暗礁底下水势平
缓的水上走。不过,在这样的夜晚,它们便不顾一切往水道上拱,仿佛跟整个儿的大河作对
似的。
    我们听得见它轰轰轰开过来,不过在靠近以前没有看得很清楚。它恰恰正朝着我们开
来。这些轮船一般往往这么干,好露一露它们能多么贴近得一擦而过,可又能碰不到我们。
有的时候,大轮盘把一根长桨咬飞了,然后领港的会探出脑袋,大笑一声,自以为挺帅的。
好,如今它开过来了。我们说,它是想要给我们刮一刮胡子吧。可是它并没有往旁边闪那么
一闪啊。这可是一条大轮,正急匆匆地开过来,看上去活象一大片乌黑乌黑的云,四周围亮
着一排排萤火虫似的亮光,可是一刹那间,它突然露出了它庞然大物的凶相,但见一长排敞
得开开的炉门,一闪闪发着红光,仿佛红得炽热的一排排牙齿,它那大得吓人的船头和护拦
装置直接罩住了我们。对着我们发出了一声大叫,又响起了停止开动引擎的铃声,一阵阵咒
骂声,一排排放气声,——正当杰姆从那一边、我从这一边往水下跳的一刹那,大轮猛冲过
来,从木筏的中间冲过去。
    我往下潜水——目的是要摸到水底,因为一只直径三丈的大轮子眼看着要在我的头项上
开过去。我得保持一个距离,我得有个足够活动的空间。我能在水下停留一分钟,这一回
嘛,我估计停留了整整一分半钟。然后我急着窜到水面上,因为我委实快要憋死了。我一下
子把脑袋探出水面,水齐着胳肢窝,一边由嘴里往外喷水,一边由鼻子里往外擤水。当然
啰,水流得很急。轮船停机以后十秒钟,又开动了机器。因为这些轮船根本没有把木筏子上
的工人放在眼里,眼下它正沿着大河往上游开过去,在浓重的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
偶尔我还能听到它的声音。
    我大声叫唤杰姆有十来回,不过毫无回音。我就把我“踩水”时碰着我身子的一块木板
抓住了,推着它往岸上游去。不过我发现,水是朝着左岸流的①。这也就是说,我已来到了
横水道里了,于是我转了一个方向,朝那个方向游去。
    这是一条两英里长的斜斜的横水道,因此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游过去。我找了一个安全地
点爬上岸来。我没法看得很远,只能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摸着往前走了四分之一英里路。接下
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座老式的那种用双层圆木搭成的大房子跟前。我正要急匆匆走过,突
然窜出几条狗,朝我汪汪乱叫,我知道,我还是站着不移动一步的为是。    
  ①诺顿版注:指肯塔基,下面一章写的“打冤家”就发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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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贝里?芬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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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英文

    大约过了半分钟,窗下有个什么人在说话。他并没有探出头来,只是说:
    “准备好,孩子们!外边是谁?”
    我说:
    “是我。”
    “‘我’是谁啊?”
    “乔治?杰克逊,先生。”
    “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先生。我只要走过去,可是狗不让我过去。”
    “夜这么深,你东荡西荡,干什么来着?”
    “我不在东荡西荡,先生,我是在轮船上失足落了水。”
    “哦,是么,真是么?你们哪一个在那边点一个火。你刚才说你的姓名是什么来着?”
    “乔治?杰克逊,先生。我还是个孩子。”
    “听我说,你要是说的真话,那你就不用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不过你不要动,就
站在你那个地方。你们哪一个去把鲍勃和汤姆给叫起身来,再把枪带来。乔治?杰克逊,还
有什么人跟你在一起?”
    “没有,先生,没有什么人。”
    这时我听见屋子里人们在走动,还看到了一处烛光。那个人喊道:
    “快把那个蜡烛拿开,贝茵,你这老傻瓜——你还有点儿头脑么?把它放在前门后边的
地板上。鲍勃,要是你跟汤姆准备好了,就站到你们的位置上去。”
    “准备好了。”
    “嗯,乔治?杰克逊,你知道歇佛逊家的人么?”
    “不知道,先生——我从没有听说过他们啊。”
    “嗯,也许是这样,也许又并非是这样。好,都准备好。乔治?杰克逊,往前走一步。
要注意啦——千万别急——要慢慢地慢慢地走过来。要是有什么人跟你在一起,叫他靠后—
—要是他一露面,就得挨枪。好,走过来。慢慢地走,把门给推开,你自己开——只开那么
一丝丝,够挤进来就行了,听见了么?”
    我没有着急,着急也没有用。我慢慢地一次走一步。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听得见自己心
砰砰地跳。狗静得跟人一个样,不过紧钉在我的后面。等到我走到了由三根圆木搭的台阶
时,我听到了开锁、拉开门闩、去插销的声音。我把一只手按住了大门,轻轻推了一点点
儿,再一点点儿,到后来有人在说话了,“好,够了,把你的脑袋伸进来。”我照着做了,
可是我还担心人家会把它“摘”下来呢。
    蜡烛放在地板上,他们的人全都在场,他们望着我,我望着他们,这样有十几秒钟。三
个大汉枪对着我瞄准着,吓得我畏畏缩缩,知道吧。年纪最长的一个,头发灰白,六十岁左
右。另外两个三十多岁——全都长得一表人才——还有一位非常慈祥的头发染霜的老太太,
背后还有两位年轻妇女,我看不大清楚。老绅士说:
    “好吧——我看没有什么,进来吧。”
    我迈进屋,老绅士就锁了大门,把门闩上,把插销插好。他招呼那些带着枪的年轻人往
里边去,他们就全聚齐在地板上铺着百衲地毯的一间大厅里。他们都挤在一个拐角上,那
里,从前面窗口朝里打枪是打不到的——两旁是没有窗的。他们举着蜡烛,对我着实打量了
一番,异口同声地说,“哈,他不是歇佛逊家的人啊——不是的,他身上一点儿也没有歇佛
逊家人的味道。”接下来,老人说,要搜一搜身,看有没有武器,希望不用介意,他并没有
什么恶意——不过是要弄一弄清楚罢了。所以他没有搜我的口袋,只是用手在外面摸了一
摸,摸后说没有什么问题。他要我别拘束,一切象在自己家里一样,把自己的身世全都讲一
讲。可是那位老太太说:
    “嗳,你呀,苏尔,这个可怜的孩子全身湿透啦。再说,你看他会不会已经饿慌了吧?”
    “你说得对,拉结——我忘了。”
    老太太就说:
    “贝茜(这是女黑奴的名字),你赶快给他弄点吃的,这个可怜的孩子。你们哪位姑娘
去把勃克给叫醒了,告诉他说,——哦,他来了。勃克,把这个小客人带去,把他身上的湿
衣服脱下来,把你自己的干衣服给他穿上。”
    勃克看样子跟我差不多大,——十四五岁光景①,但是比我长得块头大一点儿。他身上
只披着一件衬衫,头发蓬蓬松松的。他打着呵欠走进来,一个拳头揉着眼睛,另一只手里拖
着一支枪。他说:
    “没有歇佛逊家的人来吧?”
    人家说没有。说是一场虚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