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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这些想要把他干掉的人或许是政客,或许是商贾,或许是黑道,或许是伙伴,或许是他早就忘掉的某个得罪过的小人物。总之,任何被财富迷惑心窍的人物都可能把他置于死地。因此,孔天引永远保持着克制与低调,可是他的儿子是否做了那些过于张扬的事情了哪?他的儿子是否在生意圈子里过于招摇了哪?

    孔天引在内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这些复杂的想法,便于他把北城地王工地塌方事故考虑得清楚透彻。他就这么努力得盘算着,林肯轿车却稳稳地停在了天通俱乐部的广场前。

    孔天引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俱乐部的书房里,又为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水,放了三四片新鲜的柠檬片。然后,他缓步走到了会客的沙发旁,就看到了孔元道和秦正也满脸阴沉地走了进来。说实在的,两个人的脸色难看极了,像是几天没有睡觉又抽了大麻那样憔悴。

    孔天引左手端着冰水,随意地扬了扬右手示意他们坐下来,自己也坐了下来,连忙地喝了几口冰水,平和地望着对面的孔元道和秦正。

    孔元道并没有很慌张,脸色虽然难看,却同样非常镇静,话语中夹杂着些许歉意。

    " 事情比想象的糟糕很多,所以……所以没有向您如实汇报!而且您又在欧洲……" 孔天引感觉有些愕然,目光却深不可测,没有说话。

    秦正望了望孔元道,又清了清嗓子,仍然像律师陈词那样地详细地汇报了情况。

    " 几家报馆连篇累牍地报道,我们尽了全力却无法阻挡,他们好像全都知道了,工程非法转包、使用劣质水泥、拖欠工程款、工人被砸死在工地……我们的生意遭殃了,几乎所有的大户都撤消了预定,销售很难进展……天通的股票大跌,有家美国基金突然……" 秦正似乎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他发现孔天引的目光冷森森地盯着面前圆桌上的报纸,右手不停地摩挲着左手中指的指环,似乎真得感到恼怒了。秦正仍然犹豫不决,孔天引却无力地扬了扬右手吩咐他继续说下去。

    秦正又望了望孔元道,看到他同样是怒不可遏。秦正低头想了想,又接着说:" 那家美国基金像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从小股东和散户那里收购了天通地产的股票,已经收购了百分之十,我们怀疑是杠杆收购,也许又不是!……其他的股东似乎也在动摇,看来您得亲自出面啦!越快越好!" 这时候,孔元道发现孔天引把目光转向了他,于是就坐直了身体,尽量平静地说道:" 南城地王的竞标下周开始,虽然北城地王的销售受到影响,但是我们并不缺钱。可是,我们的资质和信誉也许会受到影响,这件事情也许会被对手利用。当然了,如果我们及时做出些补救措施,就能赢得南城地王。" 孔元道和秦正都不再说话了,耐心地等着孔天引发表看法。

    孔天引喝了一大口冰水,目光沉着地望着秦正,摊了摊双手说道:" 把下面几件事赶紧办了:想尽办法堵住报馆的嘴巴,别再让他们惹是生非了,要舍得投入;尽快和建筑承包商友好地商量安抚闹事的民工,不能给王克林添麻烦,不能引起社会问题;按照正常程序和南城地王的招标委员会交易,发公告说天通按照原计划应标南城地王,不要去打扰贾官正,掉面子的事情尽量别麻烦官员们……立刻给香港的股东们打电话,说我会亲自拜访他们。" 秦正非常慎重地朝孔天引点了点头,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些事情办起来可是要费尽周折,但是孔天引可不希望他罗嗦一大堆借口。于是,秦正还是小心翼翼地承诺说:" 您放心吧!我尽快去办!" 孔天引沉默片刻,又朝秦正扬了扬手,语气温和地说道:" 好啦,你先去忙吧。如果有坏消息即刻通知我!" 然后,秦正就礼貌地离开了书房。

    孔天引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不紧不慢地拉开了书桌下面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根古巴哈瓦那" 淳尼达" 牌雪茄烟,点燃了以后就随意地衔在了嘴巴上。然后,他又走过来坐在了孔元道对面的沙发上,目光严厉地望着孔元道说:" 大火烧到了后院里,别只想着救火,要仔细想想是谁点的火。你怎么看哪?"孔元道感觉到有些尴尬,也有些愧疚。刚刚把天通地产的生意接过来,就闹出了那么大的事端,这可真是让生意场上的人笑破肚子。他本来想向父亲顺便道个歉,或者找上几个借口也行,孔天引却在暗示他不要做那些自作聪明的事情。孔天引怎么能忍心让儿子承担罪过哪?他当然是想帮着他的接班人战胜对手了。

    想了一会儿,孔元道就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应该是华通干的,就是那个苏云哲。我们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是为了抢夺南城地王,我们也不能轻视他们了。卫子已经查了出来,虽然我们拿不到证据,可是那个河南商人可能与苏云哲有些小交易,他使用了劣质水泥造成楼板坍塌,又聚集了民工闹事……我想我们得做出行动,只要时机允许……" 孔元道停顿一下,还想继续说下去,孔天引就打断了他。

    " 你是说你怀疑华通,还怀疑那个苏云哲,是这样吗?" 孔元道觉得父亲肯定了他的判断,心里感觉到高兴,语气坚定地回答说:" 是这样,我不只是怀疑他们,而且觉得要采取一些行动了。您觉得哪?" 孔天引连续地抽了两口雪茄烟,悠悠地把烟雾吐了出来。他平日里并不怎么抽烟,放在抽屉里的雪茄烟也是给客人们抽的,也许是遇到了真正让他头疼的事情,他才想到了抽一棵雪茄。

    " 如果对手竭尽全力给你致命的袭击,那么你就要装作受到了重创,即便你没有受到重创,那样才会让对手感觉到大功告成又如愿以偿。然后,他们才会善罢甘休,稍微地停止进攻,给你恢复元气的时间!" 孔元道沉默了片刻。

    当然了,他觉得父亲的话颇有道理,也从来没有反驳过父亲的教导。但是,他还是觉得父亲越来越保守了,越来越谨小慎微了。换句话说,他觉得父亲越来越有些失去斗争的胆量了。孔元道觉得自己继承了父亲很多的从商之道,可是自己要比父亲更加勇于斗争,或许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微妙的代沟了吧。

    " 那么,爸爸……我们就什么也不做了吗?" 孔天引的右手使劲地捏着雪茄烟,皱皱眉头又摊了摊双手说道:" 眼下,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 什么都不做' !让对手觉得我们' 什么也不做' ……不要总是着急去寻找对手,你要耐心地想办法让他们自己跳出来,让那些对手赤裸裸地、耀武扬威地站到你的面前!……然后,你就知道怎么把他们统统阉割掉!" 孔天引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旁边,平静地望着窗外,然后又心平气和地说道:" 既然确定了华通是对手,那么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们就足够了!其它的生意都正常地去做,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样……不要对所有的扔过来的炮弹都统统反击,那样的话敌人很容易就识破了你的防御能力。" 孔元道当然知道孔天引不想继续谈论下去了,他已经平静地站在了窗户旁,也没有转过身来,似乎有些疲劳或许是想考虑些别的事情。孔元道也站了起来,礼貌地向孔天引告辞。孔天引并没有转过身来,突然觉得胸口隐隐地有些憋闷,于是扬了扬手示意孔元道离开书房并且关上门。孔元道照办了,静静地离来了父亲的书房。

    第二天,孔天引就亲自到香港私下拜访了天通地产的重要股东们,还是像老伙伴和外交大使那样愉快地斡旋,无非是奉劝他们不要转手天通地产的股票。

    他并没有说那些花哨无聊或者讨巧谄媚的交际语言,只是翻来覆去地把生意的利益谈来谈去,虽然丝毫也不感人肺腑,却让每个伙伴为冷冰冰的金钱流下口水。孔天引把这种生意场上的谈判技巧把握得非常到位,一方面谦和友好地给对方足够的面子,另一方面假装完全站在对方的利益和立场上谈判问题。

    股东们愉快地答应了孔天引的请求,这些生意场上的伙伴们,尤其是天通统一战线里的伙伴们往往都把孔天引当成" 保护伞" 或者" 和平使者" ,因为孔天引的出现通常让他们感觉到安全和信赖。当然了,这种安全感更多是缘于商业利益的均衡分配。

    虽然孔天引保住了天通地产的股票,却没有保住南城地王的生意。在华通的努力下,招标委员会的委员们统统都拿到了天通北城地王的丑闻资料,甚至陈于福的办公室也收到了这些资料,很快其他的官员们就陆续地收到了。苏云哲周密细致的安排终于赢得了南城地王的生意,华通顺利地挫败了天通,苏云哲打败了孔天引。

    打赢了这场伟大的生意战争以后,苏云哲并没有停歇下来。

    苏云哲先是热情地约请了丘亿亭,并且用那辆兰博基尼跑车犒赏了她,然后又吩咐丘亿亭把天通竞标南城地王失败的消息大肆地渲染。那个风骚万千的女人愉快地答应了他,并且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然后,苏云哲又亲自拜访了陈于福,尽量假装满怀感激地表达了谢意。事实上,陈于福并没有直接地插手帮忙,比起他帮助那个面馆大亨发迹来说简直是天壤有别。虽然陈于福只是靠微妙的威慑力间接地帮助了苏云哲,苏云哲还是要装作满怀感激之情,这就是官商交往中的潜规矩——献人情。

    苏云哲首先需要在情面上让陈于福觉得他是心存感激的,并且永远欠着陈于福一份人情,而亲自登门拜访就意味着这份人情迟早要厚厚地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