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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一辆出租车便把他送到了里德饭店。第二天早晨,他已经在开始寻找莫索洛夫、蒂尔皮茨,或是破冰船小组的第三个成员,那位摩萨德情报人员。根据达德利所描绘的,那是“一位绝对迷人的年轻小姐,身高五英尺六英寸左右,光洁的皮肤。身材跟米罗的维纳斯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这一位的一双胳臂完好无缺,脑袋长得也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邦德问道。

    “使人目瞪口呆。我看她大约有二十好几岁。非常、非常出色。我可不愿意站在她的对立面……”

    “从职业意义上说,当然。”邦德不肯放过一个讲俏皮话的机会。

    对于M 来说,这位以色列情报人员只不过是个未知数。她的名字是里夫克·英格伯。在她的卷宗上标明:“一无所知。”

    于是,詹姆斯·邦德现在正在饭店的两个游泳池边守望着,他那戴上太阳镜的眼睛搜索着一个个脸孔和身体。

    他的眼光在一个穿着一件卡丁牌比基尼泳装的高挑个儿秀色可餐的金发女郎身上停留了片刻。这位女郎有一副美得难以形容的袅娜身段。嗯,邦德看着女郎跳进温暖的池水里,心里想,反正看一看是不犯法的。

    他在日光浴躺椅上翻了个身,由于他那痊愈得很快的肩头有点疼痛而咧了咧嘴。他继续注视着那个姑娘游泳。她那修长的双腿一开一合,她的双臂几乎是为了自觉的感官享受而懒洋洋地划动着。

    邦德又一次为M 选择的会面地点而发出微笑。在那些由格兰·卡纳里亚到科弗的骗人的包价旅游中,只有里德饭店是少数几家仍然保持着三十年代的餐饮和服务标准以及保守的生活习惯的饭店之一。

    饭店小卖中出售一些昔日的纪念品——温斯顿爵士和丘吉尔夫人在青葱的花园里照的相片。背脊挺直、长着修剪过的小胡子的年长的男人坐在空气流通的休息厅里读书;穿着YSL 牌和肯佐牌时装的年轻夫妇,在著名的阳台茶会上和年轻的贵妇们应酬来往。邦德认为,自己已经来到了“暴发户”的天地。毫无疑问,M 的老朋友们一定是像一只帕特克·菲利普手表那样准时地定期光顾这块时光扭转的田园诗天地的。

    邦德躺在那里,不时地用眼光仔细扫视着游泳池和日光浴区。莫索洛夫不见踪影。蒂尔皮茨也不见踪影。他在伦敦研究过他们的照片,所以能够很容易地把他们认出来。

    里夫克·英格伯没有照片,克利夫·达德利只是心照不宣地笑笑,他告诉邦德说,他不用多久就会知道她的模样。

    人们现在正三三两两地向游泳池餐厅走去。它的两面是敞开的,被粉红色的石头拱廊守护住。餐桌已经摆设好了,侍者们守候在旁,酒吧在招引人们;餐厅里还铺设了一条长长的快餐柜台,供应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的各类沙拉和冷肉,以及——如果顾客想要的话——热汤、奶蛋糕、烤宽面条或者烤碎肉卷。

    午餐。邦德的老习惯忠实地跟着他来到了马德拉岛。在温暖空气的阳光下守望了一上午,现在产生了午餐吃点清淡食品的愉快要求。

    邦德穿上一件毛巾布长袍,溜达到快餐柜台,挑选了几片薄薄的火腿,开始去选那些五颜六色的沙拉。

    “你想喝点什么,邦德先生?就算开场白吧?”她的声音很温柔,没有带外国口音。

    “是英格伯小姐?”邦德没有转过身去看她。

    “是的,我瞧着你,已经瞧了好一阵了——我想你也同样地瞧了我。我们一块儿吃午饭好吗?其他人也都已经到了。”

    邦德转过身去。她就是他在游泳池里看见的那位惹人注目的金发女郎。

    她已经换了一件干爽的黑色比基尼泳装。裸露的肌肤泛出古铜色光泽,就像秋天山毛榉叶子的颜色一样。在里夫克·英格伯身上,各种颜色的对比——肤色、薄薄的黑色泳装、以及修剪得短短的、光彩夺目的金黄色卷发——使她不但看上去惹人喜爱,而且足以作为健美形体锻炼的具体榜样。她的脸孔焕发出健康的光泽,那是一张完美的、古典式的、几乎完全是北欧人的脸,有一张坚强果敢的嘴,黑黑的眼睛里跳动着富于诱惑力的幽默神情。

    “嗯,”邦德承认道,“你成功地迂回包抄了我,  英格伯女士。舍拉姆。

    ①”

    “舍拉姆,邦德先生……”红唇弯曲,显现出一个看上去坦率、吸引人而且完全真心诚意的微笑。

    “叫我詹姆斯吧。”邦德脑子里暗暗记下了这个微笑。

    她手里已经拿着一只盘子,上面放着一小块鸡胸肉、几片西红柿和一些大米苹果沙拉。邦德指了指附近的一张桌子。她走在他前面,她的身体富于弹性,臀部轻微地、几乎带些轻佻意味地晃动着。里夫克·英格伯小心地把盘子放到桌子上,机械地抻了一下她的比基尼泳裤,然后把两只拇指伸进裤腿后部,好让它们平整地覆盖在她坚实浑圆的臀部上。在海滩和游泳池里,女人们每天都十分自然地、毫不考虑地,无数次地做这个动作,但是出自里夫克·英格伯之手,这个动作便变成了一种挑逗性的、公开的、对异性的诱惑动作。

    当她坐到邦德对面以后,她再次显现了她的微笑,同时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上唇。“欢迎你到国外来,詹姆斯。我早就盼望和你一同工作了,”——短暂的停顿——“对于我们的其他同行们,我是不愿意这么说的。”

    邦德注视着她,想看透她那深黑的眼睛,在里夫克这种头发和肤色的女人身上,这种眼睛是很不寻常的。他的叉子停在盘子和嘴巴之间,问道:“有那样糟吗?”

    她发出了悦耳的笑声。“比那更糟,”她说。“我想他们已经告诉你,你的前任为什么离开我们了吧?”

    ①  “舍拉姆”,是犹太人的传统招呼用语,意为“平安”。——译者

    “没有,”邦德一脸天真的样子望着她。“我所知道的是,我突然被派到了这里,连情况介绍都没有时间。他们说小组——我觉得它是个奇怪的大杂烩——会告诉我详细的故事。”

    她再一次笑了。“在这儿发生了你可以称为个性冲突的事件,布拉德·蒂尔皮茨把他那一向的粗鲁无礼行为施展到了我身上。你的人抽了他的嘴巴。

    我倒有点不知所措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本来自己能对付得了蒂尔皮茨的。”

    邦德把食物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后问起了这次行动。

    里夫克微微垂下眼皮,向他飞了个小小的媚眼。“噢”一只手指开玩笑地竖在她的嘴唇上,“那是禁区。诱饵——那就是我。我是被派来引诱你去见那一对专家的。在你听情况介绍的时候,我们全部都得在场。对你说实话吧,我认为他们并不太重视我。”

    邦德冷冷地微笑了。“那么,他们大概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机构的那句最要紧的格言了……”

    “我们完成任务,从来弹无虚发,只因为一旦失败,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重复这句格言的时候,用的是一种平板的声调,几乎像是鹦鹉学舌。

    “那么你是否弹无虚发呢,里夫克·英格伯?”  邦德嚼着另一口食物说道。

    “鸟是不是会飞呢?”

    “那么,我们的同行们一定非常愚蠢。”

    她叹了一口气。“不是愚蠢,詹姆斯。是大男子主义。他们对于跟女人一起工作从来没有信心,这就是关键。”

    “我自己从来没遇到过那种麻烦。”邦德的脸上毫无表情。

    “对。我听说了。”里夫克的声音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也许它甚至是一个“保持距离”的警告。

    “真的。我们还谈不谈破冰船?”

    她摇摇头。“别发愁,等我们上楼见了那些男孩子,你会谈个够的。”

    甚至从她瞧他的方式里,邦德也感觉到一丝警告的意味。仿佛刚才她曾经表示了友谊,然后却又把它收回去了。不过,突然间,里夫克又变回成了原来的样子,黑色的眼睛紧紧地缠住了邦德的同样惊人的蓝色眸子。

    他们吃完了清淡的饭菜,邦德没有再提到破冰船的事情。他谈的是她的国家——他对这个国家十分熟悉——以及它的众多问题,但是没有把话题深入到她的私生活里去。

    “该去见那些大男孩们了,詹姆斯。”她用餐巾擦了一下嘴唇,眼睛向旅馆上面望去。

    莫洛索夫和蒂尔皮茨大约在他们的阳台上望着他们,里夫克说。他们的房间在四层楼,两间紧挨着,他们的阳台可以清楚地眺望旅馆的花园,由于视线广阔,他们可以经常观察游泳池区。

    他们各自走进不同的更衣室,换上合式的服装走了出来:里夫克穿的是一条浅黑色带褶女裙和白衬衫;邦德穿的是他心爱的藏青色运动裤,一件海岛棉衬衫和“莫卡辛”软帮鞋。他们一同走进旅馆,搭乘电梯来到四楼。

    “呃,詹姆斯·邦德先生。”

    莫索洛夫是个难以形容的人,正如同那些专家们所说的那样。他的岁数难以确定,从二十五岁到四十好几岁都有可能。他的面貌似乎随着情绪和不同的光线而发生变化。在变化后他便显得老了许多岁,或是年轻了许多岁。

    他讲的是一口无懈可击的英语,略微带上一点伦敦郊区口音,同时常常冒出几句通俗的口语。

    “柯尼亚·莫索洛夫,”他握住邦德的手,自我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