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是别人。”

    “啊?你在说什么啊?”

    “那是别人。我不是别人。”我自言自语,慢慢说道,“别人送花恶心,我送花,还可以。”

    我睁大眼睛,拿起了一朵俗称“小耳朵”的花 。

    小耳朵没有穿凿附会的啰唆花语。它丑得很可爱。

    “靠,好丑。”许博淳有些反胃。

    “他妈的还可以。”我若有所思,端详着小耳朵。

    杨过有小龙女,我有沈佳仪。杨过有龙女花,我有小耳朵。而杨过有大鵰,我有许博淳。他妈的这不是命运使然是什么!

    “走吧,鵰兄。”我拍拍许博淳的肩膀,拿了一朵小耳朵付了帐。

    此后,沈佳仪位于大竹的家门口,便偶尔会出现我经过的痕迹。

    一朵放在门下的,丑丑的小耳朵。

    ******************

    第三次模拟考结束,每个高三生都拿到一份大学甄试的简章。

    放学后的黄昏,我拿着简章跑到和班门口。

    “沈佳仪,你有要参加甄试吗?”我翻着简章,杵着下巴。

    “不知道耶,我还在研究简章。你呢?”沈佳仪也拿着简章。

    “我也还在看,不过还没有想法。成大工业设计的限制蛮多的。”我搔搔头。

    “但是我注意到交大管科,我有点想甄试那里,因为只有选考国、英、数三科。但我还不知道那个科系是在做什么的耶。”沈佳仪指着简章里的一页。

    “管理科学啊……”我记在心上。

    那还用说吗?以前我可以为了李小华跑去念我一点都不爱的自然组,现在,我当然可以为了沈佳仪,去念他妈的管理科学。

    就这么决定。

    我做了点功课。交大管理科学系共有两个组别,社会组跟自然组,每个高中都各有两个名额。也就是说,我们学校共有两个学生可以参加社会组的管理科学系的甄试。

    补习班前的阶梯。

    “其实你不喜欢念二类组理工科的话,甄试管理科学这种模棱两可的系,说不定是你逃掉自然组的最后机会耶。”许博淳说,增长了我的想法。

    “他妈的好像真有那么一点道理。”我将包好鼻涕的卫生纸,偷偷塞进许博淳的裤袋里。

    当时精诚中学要参加大学甄试,是以成绩作为校内初选的依据。我的成绩还不错,沈佳仪的成绩更是棒透了,要排上甄试管理科学的顺位并不难。我可不愿意跑去甄试自然组的类别,因为如果以最顺利的状况,我们两人都进了交大管科,我又要面临跟沈佳仪不同班的环境,我不要。

    “所以,我要参加社会组的管理科学考试。”我深呼吸,开始催眠自己管理科学系,果然是,行!

    回家后我告诉爸妈这个决定,爸妈都觉得很诡异,怎么莫名其妙跑出一个之前都没听过的志愿,但看在交大的名号还不错,也没怎么阻止我。而赖导也十分错愕,但在我没有商量空间的眼神下,只好在文件上签名。

    有了明确的目标,我开始猛爆性的用功。

    到了假日,天一亮我就连滚带爬起床,到文化中心门口报到,一边背英文单字一边等管理员开门,顺边多拎一个袋子帮沈佳仪占位。中午我拿着国文课本,从文化中心旁的小径一路念诵到八卦山上,然后挑一棵豪爽的大树坐下,悠闲写写英文考卷,彻底吸收日月精华后再慢慢走下山,回到文化中心算数学。

    文化中心的冷气,让人真想好好趴在桌上昏迷一下。

    “沈佳仪啊沈佳仪,到了大学我一定要追到你,你等着看好了!”我打呵欠,看着坐在对面桌子的沈佳仪。

    ……沈佳仪这用功鬼笃定闯过联合笔试,我可不能先一步阵亡。

    仔细想想,我的物理化学只有中上的成绩,这下专攻我最擅长的国英数三科,算是合了我的算盘。是的,人生没有巧合,我老是拿这三科共同科目去跟沈佳仪赌赛,一定有其意义。

    寒假前夕,大学甄试入学的笔试会场,我却没有看见沈佳仪。

    “搞屁啊?”我抓头,在考场间来回穿梭。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杨泽于、廖英宏、阿和等人,全都不晓得沈佳仪是出了什么状况。那是个没有手机的年代,一整个就是让人不知所措。

    “该不会是睡死了吧!”我傻眼。

    这不像是四平八稳的沈佳仪会做出来的事啊。

    该不会,沈佳仪在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下,笔试一堂堂过去了,我写得魂不守舍。

    我一出会场就打电话给沈佳仪,幸好接电话的正是沈佳仪自己。我忙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我全身都遭到强烈电流袭击。

    原来和班有个女生,初选排名在沈佳仪之后,却希望沈佳仪把甄试管理科学的名额让给她,一番沟通后,沈佳仪便真的将名额礼让出来。

    “靠!那你怎么没告诉我!”我惨叫,快要死在公共电话亭。

    “唉,就这样子啊。”沈佳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气抱歉。

    我脑袋一片空白,真的很想杀个什么蛋。

    后来我查了一下,那个取代沈佳仪参加甄试的女生,根本就没来考试,原因不详,完全辜负了沈佳仪让贤的美意。整件事,根本就是命运大魔王在恶搞我!

    “要不要去信愿行拜拜?”许博淳耸耸肩。

    “不要!”我暴走。

    寒假过后,成绩结果出炉。

    我闯过了联合笔试,取得交大管科的口试资格。

    此后的发展简称“怨男的悲情复仇”,我带着无限的恨意,拎着一堆似是而非的履历,来到男女比例7:1、简称男塾的交大参加面试。

    面试共分四个关卡,其中一项是笔试小论文,题目好像是“追求成功”之类的狗屁倒灶 。其余面试的三个关卡分别在三间教室举行,每个关卡都有二至三个教授把关。躲在试场的教授似乎在玩一种压力游戏,许多考生从里面出来都是泪流满面的,我瞧这些爱哭鬼全都躺在出局名单中。

    “我死都要笑。”我扭动脖子。

    而对命运大魔王怀抱巨大恨意的我,则处于奇妙的超跩状态。连续三关,随着教授的凌迟,我剩下的耐性越来越少。

    “你当过两届佛学营的领队,那么,请问‘佛’是什么?”瘦教授看着我。

    “这种事我说得清楚才怪,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我皱眉。

    “柯同学,你为什么认为本系所应该录取你?”胖教授意兴阑珊。

    “If you risk nothing,then you risk anything.”我看着墙上的钟,这面试好久。

    “有点答非所问喔。”另一个教授冷笑,摇晃着我的高中成绩单,说,“你的成绩很烂,这种程度还敢来甄试我们交大!”

    “拜托刚刚好好不好!我全校排名二十六耶!”我瞪着教授,说:“如果我的成绩再好一点,我就去考医科了,还跑到这里考管科?”毫不畏惧。

    就这样,面试结束。

    我被录取了。

    Chapter 19

    就这样,阴错阳差之下,我甄试上交大管理科学系,尽管原因与过程都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终究很高兴不必继续面对大学联考。

    跟我比较要好的几个死党里,都没有人提前甄试上大学,所以大家都很羡慕地看着我“单飞”,在高三下学期自由自在游晃在学校里,用讨人厌的笑脸活着。

    没有啃书的理由,我整天就是听“空中英语教室”广播练英文听力,在桌子底下偷看《少年快报》。补习班那种鬼地方当然是不必去了,但我还是每晚留在学校陪沈佳仪念书,随时准备花一盒饼干的时间,与她排遣念书的苦闷。

    白天教室里,我开始做一些很奇怪的事,例如在抽屉里种花,把考卷撕成细碎的纸片当雪花到处乱洒在同学头上。此外,我老是在找人陪我到走廊外打羽毛球,流流没有联考压力的汗。

    “许博淳,要好好念书,大学联考这种东西可是一点也轻忽不得呢。”我拿着两只羽球拍,一只猛敲许博淳的头,说,“喂,陪我打羽毛球!”

    “靠,你去死啦!自己左手跟右手打!”许博淳跟我比中指。

    不必联考了,我满脑子都在计划要如何在毕业时给沈佳仪一个小惊喜,还有如何在毕业后与沈佳仪保持联系。以及,思考何时才是“认真告白”的良机。

    我无聊到,猛练习“三十秒流泪”的技术。

    “为什么要练习三十秒就哭出来的烂技术?你欠揍喔?”许博淳狐疑,看着泪眼汪汪的我。

    “不是。你想想,如果我跟沈佳仪各自上了大学,在火车站分开的时候,如果我可以神来一笔掉下几滴眼泪,是不是很浪漫?她会不会更喜欢我?”我擦掉眼泪,擤鼻涕。

    “你有神经病。”许博淳正色道,“不过你是怎么办到的?还蛮有一套。”

    “我都幻想我家的puma突然死掉,我却不在它身边的情况。超难过。”我笑笑。

    好期待,好期待联考结束,告白的季节来临。

    xxxxxxxxxxxxxxxx

    联考越来越近,学校按惯例停课。

    为了沈佳仪而活的、三年努力热血念书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

    不用联考的我,每天都拖到中午才去学校接受大家的讨厌,找人打羽毛球。某天早上六点半,床头的电话铃响,我两眼惺忪、手脚踉跄跑去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