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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拔舌、割喉的背后,也许隐藏着更深的象征意义!

    现象和真理之间横跨着一座独木桥。

    许洁心中的独木桥从中间断开了。

    她虽然能远远地望见对面,却难以到达彼岸。

    她需要做的就是修补这座独木桥。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飞快地思索着。

    大脑就像汽车的轮胎不停地旋转、拐弯、停止、加速……

    三个人都被注射了青霉素。

    医学上注射药物的方式分为四类:肌肉注射、静脉注射、皮下注射、皮内注射。

    三个死者都被人进行了皮下注射,有的是在生前,有的是在死后。也就是说,注射药物并不是杀人的手段,更像一种行为艺术。这一行为艺术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寓意。

    这寓意是什么呢?跟拔舌、割喉又有什么区别呢?

    皮下注射,皮下注射……

    这个名词很熟悉!

    也许这就是修补那座独木桥的关键部分!

    许洁猛然踩住了刹车,车轮在马路上发出吱嘎的一声尖锐的啸声!正在思考中的涂海涛一不留神,脑袋往前撞去,幸亏系了安全带,才没有撞得头破血流。他惊魂甫定,疑惑地看着许洁。许洁急打方向盘,将车头整个倒了过来,向反方向开去。

    “你这是去哪儿?我们不是去邮局吗?”

    “我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涂海涛看着许洁坚毅、凝重的脸色,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要说出一个什么样天大的秘密。

    许洁开着车在图书馆门前停了下来。涂海涛问道:“你到图书馆来告诉我最重要的事情?”

    许洁狡黠地一笑:“我借几本书给你看。”

    “大小姐,我们还是先去邮局办案吧,要充电以后再说。”

    “涂警官,你现在办的这个案子也许真的需要充充电。”

    涂海涛看着许洁,无奈地笑了笑,跟着她走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共有四层楼,藏书量有五百多万册。涂海涛跟着许洁,亦步亦趋地在书海里转悠,他不知道许洁要给他补什么课。在内心深处,他对许洁这种贸然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也许这就是女人吧?任性起来毫无征兆。朱玉就是这样的女人,也许正因为女人的任性,所以她跑回娘家这么久不回来。等把这个案子办完了,他得赶紧去丈母娘家把老婆接回来。大概有一年没见了,朱玉不知道怎么样了!

    “好了,就这么多吧!”

    涂海涛向许洁看去,只见她抱着厚厚的一撂书,大概有七八本,书脊上大多写着《新闻学》、《传播学》、《新闻事业管理》、《中国新闻事业史》等字样。他吃惊地说道:“小姐,咱们还是改天再充电吧!”

    许洁说道:“一会儿就好,也怪我学艺不惊,所以才要借这么多书给你讲课。”

    涂海涛愈发困惑不解了:“讲什么课?”

    “新闻学和传播学!”许洁俏皮地笑了笑。

    许洁将一撂书放到桌子上,两人在桌前坐下来。许洁拿出一本《中国新闻事业史》,匆匆地翻了几页,便递给涂海涛说道:“你看看这一段。”

    涂海涛疑惑地接过书,看了起来。

    1929年,《党的生活》在出版启事中阐明:《党的生活》是一般党员的“喉舌”。自此之后,“喉舌论”在中国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报纸的作用和力量,就在它能使党的纲领路线、方针政策、工作任务和工作方法,最迅速最广泛地同群众见面……宣传思想战线的战士作为灵魂工程师,一定要无条件地宣传党的主张……

    涂海涛笑道:“一直只知道你们是喉舌,却不知道历史这么悠久。”

    “你不觉得这一理论跟三宗谋杀案有关吗?”

    涂海涛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也太牵强附会了吧?”

    “三个被杀的记者,都做过批评报道……”

    许洁还没说完,就被涂海涛打断了:“做过批评报道,就要被拔舌、割喉?”

    “严格来说,既然是喉舌,自然只能歌功颂德,任何涉及批评报道的,都是对喉舌功能的背离。”

    “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是记者,我比你清楚!”

    “好吧好吧,我不跟你争,可是即便是这样,你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说明三个记者的死,都与这么该死的一段话有关吧?”涂海涛叩击着刚才看到的那页书。

    许洁说道:“大勇、冯鑫、武林风都被注射了青霉素,你也知道,注射青霉素并不是杀人手段,更多的是一种表演。而我想,凶手其实在通过这种表演,在透露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在传播学的历史上,有一个理论叫做‘皮下注射’。”

    “皮下注射……什么意思?”

    许洁打开一本《传播学概论》递给涂海涛,说道:“皮下注射理论,又被称作魔弹论,或者刺激-反映论,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特别流行,认为传播媒介拥有不可抵抗的强大力量,传播者是主动的,受传者是分散和被动的。传播者把子弹发射出去,受传者必然应声而倒,就像药剂注入皮肤一样,可以引起直接、快速、有效的反应;它们能够左右人们的态度和意见,甚至直接支配他们的行动。”

    涂海涛合上书,笑道:“媒体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不要低估传媒的力量,”许洁翻开书,看了看说道,“这里就记载了一些皮下注射理论的经典应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以国家为单位大规模地、有组织地、动员一切力量全面进行宣传战和心理战的战争,交战双方为了团结自己和瓦解敌人,从新闻报道、图片、书刊、电影、唱片到海报、标语传单和街头演讲,几乎是用了一切可以使用的宣传手段。协约国甚至向德国发布低级可笑的谣言,说他们的军官把死人融化做成肥皂,给他们洗手。于是每次开枪时,德国士兵看到自己的手,便想起了恶心的肥皂,从而降低了战斗力。”

    “德国人真的那么弱智,相信这种谣言?”

    “谎言重复千遍,也会变成真理。不管怎么说,协约国赢了。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英国政府为了打击纳粹德军的士气,故伎重演,炮制纳粹高官、希特勒青年团头目及德兵妻子们在后方的色情故事,然后将这些色情炸弹通过传单和广播等手段不停地向德军军营进行狂轰滥炸,导致许多德军士兵由于担心后院失火,无心恋战,士气低落。涂警官,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你老婆正在跟别人鬼混,你还有心思跟我坐在这里研究新闻学吗?”

    涂海涛愠怒地看了看许洁,许洁忙连声道歉:“对不起,我这个比方打得不好。不过,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就这么紧张,何况那些德国纳粹士兵呢?”

    “不要说这么多了,”涂海涛说道,“这个皮下注射理论又跟谋杀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关系,”许洁说道,“正因为凶手信奉这一理论,所以他就更加坚定地拥护喉舌论,凡是涉及到批评报道的新闻,都有可能影响社会稳定,导致市民对政府的不信任,所以他要阻止这种趋势。而他采用了极端的方法:杀掉那些做批评报道的记者。”

    涂海涛想了想,说道:“我还是有点怀疑。皮下注射理论也许在战争时期,真的会发生很大的作用,但是在和平时期,它的生命力真的有那么强吗?”

    “这一理论早就遭到了类似的质疑,普遍的观点认为,皮下注射理论过分夸大了大众媒介的力量和影响,忽视了影响传播效果的各种社会因素,和现在的信息社会双向或者多向的传播方式相比,皮下注射只是原始时代的刀耕火种。新的传播学理论认为,受众是具有高度自觉的主人,他们对信息不仅有所选择,而且还自行解释,自行决定取舍。可问题是,长时间的宣传,即便不会马上改变一个人的观点,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作为警察,你肯定清楚,一个案件在法院判决之前,是不准媒体介入炒作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媒体的力量太过强大,有时候甚至会左右判决。”

    涂海涛有点不耐烦了,说道:“无稽之谈,在你看来,法律在新闻媒体面前就失去公正性了吗?”

    “没有失去,也会大受影响。在美国不少州的法院,审判一个案件之前,陪审团成员都被隔离了,在审判期间,不能看电视,不能看报纸,不能上网,就怕媒体的信息会影响他们的态度。”

    涂海涛不吭声了,过了半晌说道:“照你说来,凶手是为了维护一个新闻理念而杀人?”

    “我想是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太荒唐了,起初我也不太确信我的推论,但是朱建文收到的纸条却加强了我的想法。”

    “关好你的门?”

    “是,关好你的门,”许洁说着又拿出一本书,翻了一下,递给涂海涛,说道,“这也是一个传播学的理论。”

    涂海涛随便翻了翻书,笑道:“还是听许老师讲吧!”

    许洁笑了笑,毫不谦虚地说道:“1947年,传播学的奠基人卢因提出了把门人的概念,他做了关于食物购买和消费的研究。按照卢因的看法,食物来到家庭的餐桌,即人们吃什么以及为什么吃这些食品,是一个有关传播渠道的复杂问题。比如:食品可以是从商场买来的,可以是自家菜园种的,也可能直接从农场买的,就是通过这些不同的渠道,食品一步一步来到饭桌之上。问题在于,食物在渠道中的运行不是自动的,它进入或不进入某一渠道,能否从渠道中的一个环节顺利抵达另一环节,都有着人为的影响。这就是把门人。后来,波士顿大学一个叫怀特的教授,在1949年研究了一个报社的电讯稿件编辑如何选择和编发新闻。他发现,在一周中收到的所有稿件中,最终能够在报纸上露面的只占其总数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约有十分之九的来稿,被这个无情的把门人扔进了办公室的废纸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