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科幻灵异 > 陪他一起渡过 > 第七十五章 官帽山论道(三)

第七十五章 官帽山论道(三)

    “不紧到吹,等哈儿山巅美景看脱了。”罗清香随夫到白江省已有十六七年,说话的口音夹杂着白江方言。

    众人遂起身,沿着“之”字形青石路攀登。

    两小时后,杨亚华一行达到官帽山峰顶。登顶眺望,山巅东西两侧的华山松如云似盖、遒劲苍翠,扎根在悬崖峭壁间。乳白色的浓雾在它底下翻腾、奔涌,填平千沟万壑;偶露峥嵘的青峰如孤岛,如天马,如覆钟,如火炬,漂浮在云海中。清风徐来,吹拂着登山者的脸庞,吹散了登山者的疲惫。孩子们欢呼雀跃起来,撒欢儿奔跑,回声震荡在湛蓝的天穹下。

    “阿弥陀佛,施主早啊!哦,贵客!原来是杨副省长、尹总大驾光临,快请进!幽空、幽竹,待客!”寺门吱呀开了,一位穿着灰色僧袍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双手合十,向杨亚华一行人打招呼。

    “照能主持,打扰了!我们一家人今日登山观景,不用客气。”眼前这位僧人,杨亚华在市两会上彼此见过,名叫释照能;因为当时他是宗教界别的代表,每次两会都能与他打照面。据说,释照能的占卜术很灵验,在白江一带很有名气,也有很多信徒;其中,前任白江省委书记折木龙就是他的信徒之一。

    “贵客择日前来,敝寺蓬荜生辉,皆与佛有缘!佛门净地只有淡水粗茶,略尽地主之谊而已,杨副省长不必介怀。”释照能很会说话,让人不好拂逆。于是,众人跟随主持在癞疤庙厢房坐定,并相互作了介绍。一会儿,幽空、幽竹端来茶水、点心,尹婷婷便拿出事先准备的冷餐,分与亲友当早餐吃。

    “释大师德高望重,我久仰大名。这次机会难得,想烧个香、抽个签,方便不?”尹婷婷吃罢,向主持恳求道。

    “方便,方便!尹总,人中龙凤,老和尚能为您排忧解惑,十分荣幸。”释照能从容答道,向杨亚华抛来邀请的目光。杨亚华遂说,“我信马克思就不去了,但也干涉他人宗教自由,你们去!我和道平先去看日出等你们。”

    “那好,杨副省长、向常委请便!幽空,泡了两杯明前茶送望津亭。尹总,请!”释照能领着尹婷婷一行人消失在大殿走廊拐弯处。

    殿内烛火明亮。尹婷婷从香案取出一炷香点燃,走到蒲团前,将香举过头顶,然后虔诚地行三叩九拜之礼后,默念祈福:愿三顾公司兴旺昌盛,愿家人平安健康,愿云岫早日归来。事毕起身,幽竹递来签筒,尹婷婷抽签后,连同事先准备好的香油钱,一起奉与释主持。

    “阿弥陀佛,尹总恭喜您啦!”释主持眉目含笑,解签道,“申宫签。从卦象看,家庭上,‘春秋喜色多,夏日女小晦’,为吉;自身上,‘百炼千磨修此身,几年在匣待时亨;如今借得将军力,一洗天河万象新’,为大吉;婚姻上,“关山阻隔恨悠悠,争奈淹缠事未周;水清看见鱼游戏,轻帆风送一归舟”,为拨云见日之象。”

    “女儿小晦须注意什么?”

    “不必刻意,孩子吃五谷岂无小病小灾之理?这里送她一串辟邪珠可保她安宁。”尹婷婷接过辟邪珠,谢过释主持,拴在张晶晶手上。

    “行人何时是归期?”尹婷婷将最想问的问题留在最后。

    释主持掐了一会儿手指,吟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今秋?”

    “天机不可泄露,有缘自然水到渠成。”释主持卖关子,尹婷婷便不再追问。前些年与母亲的对话,随着香烛光线强弱在心底翻卷。

    那是一个滂沱的夏夜。窗外,腊津城明亮灯火对抗着黑漆漆雨夜。屋内,尹婷婷在皮垫子上练瑜伽、念心经,就像窗外那根挺立的楠竹,任凭风啸雨劈仍自岿然不动;张晶晶在白纱帐里沉沉睡去,郑华碧在为她摇扇驱热,就像花坛那棵黄桷树守护着脚下的麦麦冬。雨打黄桷树叶声,如急奏的乐曲,烘托着屋内温馨而稍显冷清的氛围。

    “两年了,音讯两无,真要等下去?”橘色灯光柔和,包围着尹婷婷形似紫薇(《还珠格格》角色)的俏脸。郑华碧心疼常伴青灯古佛的女儿,瞅准空隙插话。

    “嗯。”尹婷婷似乎开始入定冥想,眼皮也没睁一下。这让母亲有些不爽,只听她说,“莫听你那酒鬼导师胡言乱语,说什么‘跟着他可走60年鸿运’的鬼话。你要才有才、要人有人,何必苦恋那个方脸莽汉?”

    尹婷婷睁开眼睛,辩驳道,“妈,人不是笤帚、抹布,脏了、破了就扔了,何况他是晶晶她爹!现在虽然不讲究从一而终,但小时候你教育我‘吃水不忘挖井人’,总该讲吧。尚教授也是为女儿好,他是学识渊博的国学大师,不是一般江湖术士!佛学、易学是哲学,归根结底是人对世界本源的探索。针灸刺穴作用人体,道不明却能治病,起于易学,这不假吧?他传我佛学,能让我内心澄澈,冷静看世界,这是亲身体验,这不假吧?你看他表哥,出身农村,现在贵为副部;还看他,开始腰无分文,现在聚千万身家,也是几年的事。何也?人生富贵有定数。有人兢兢业业穷其一生而不得,有人随波逐流却一飞冲天,就是这个道理!”

    “不忘了,他害过你父亲。”

    “从把公司交给我那天起,他就连本带利还了。妈,这件事不是早翻篇了吗?”

    “万一在外头死了,你要甘当尼姑?”

    “他会回来的。”

    “他有疯病,回来了你该怎么过哟?”

    “抑郁症虽难治但不是绝症,家人容纳他、理解他,他会好的。”尹婷婷声如蚊呐,但目光坚定,气降丹田后说,“妈,你要支持我!富贵其实是次要的,不过是我追求内心宁静的托辞而已。就凭你女儿人才样貌,在哪里都能混碗饭吃,为什么要跟他?文凭比他高、样貌比他帅的也有,但夸夸其谈的绣花枕头也多。他有一样东西是文凭买不到的:为达到目标,他有拿得起、放得下的气魄,为追求梦想他有龟一般的坚韧、执着。或许这股气质让我们臭味相投吧。”

    “妈也是女人,没有男人的日子难熬啊!何况你才二十几岁,妈心疼你!”

    “嗯,妈!不是有晶晶、尹昊和你吗?”

    郑华碧遂不再言语,仍旧有一扇无一扇地外孙女打扇,将爱一点一滴倾注在滂沱的夜里、时光的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