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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送走了廖诚,顾念闩上院门,哑姑也忙完了大部分的家务,到书房替顾念誊抄今日的记录和文书,顾念则在整理她的旧药箱,把应用的工具药品都放进去,明天不知道几时董家的人来接她,提前做好准备比较好。

    第二天起床后,顾念在院门上贴了一张头天晚上让哑姑写好的字条,上面写着大夫有事医馆歇业一天的字样。

    买菜回来的街坊四邻们看到门上有字条,虽不识字,但总能猜到是有事,有好事的就上前跟顾念打听。

    “小顾大夫,这上面写的什么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是啊,今天歇业一天,上午有事,下午还要去义庄,实在没时间营业。”

    “是不是前天晚上你医治了哪位公子的事啊?”

    “咦?你们居然知道?这消息传这么快?”

    “嗐,小顾大夫,你还不清楚么,在这里没秘密,再说那是好事啊,南巷接待的那都是有头脸的客人,随便攀上一个就发达了,要是将来哪天顾大夫搬走了,咱们这些老邻居都替你高兴。”

    “呵呵,谢各位吉言,希望真有好运。”

    “就是,顾大夫一身好医术,又制得一手好药,在这里呆一辈子太屈才了,有机会往外走,还是要把握住的好。”

    顾念笑眯眯地与邻居们寒暄了一会儿,才回屋吃早饭,然后换上一身新衣服,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来接她的人。

    辰初不久,昨天的那个董家下人来了,顾念安排好家里,提上药箱随对方走了,外面停的仍是跟昨天一样的蓝布马车,顾念坐进车里,很快马车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马车从玉府街的方向进来,从古店街出去,一路向西,烟花后巷这一带太靠近城东了,没听说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宅邸,倒是有不少中平小康人家的院子。

    马车过了衣带河,来到了位于城东南的和安堂总号,顾念刚下车,还没来得及看清挂在门外柱子上的一副对联,医馆里迎出来一名小厮,问是不是顾念,然后带她穿过医堂,去了后面的院落。

    在一间显然是待客或者书房一类的偏厅门外,小厮隔着棉帘子通报了一声,听到里面的回应,他打起帘子,顾念道声谢,跨过门槛。

    屋里有一个主人,几位下人,那位主人年轻得跟顾念的岁数差不多,穿着长衫,皮肤白净,英俊倜傥,浑身上下带有他这个阶层的人特有的气质。

    这位年轻公子先前应该在办理公事,手上拿着簿册,这会儿两只眼睛一齐放在顾念身上,从头到脚快速地扫了几遍。

    门边一小厮上前给顾念引见,“这位是我家大公子。”

    顾念把药箱斜背在肩上,脸上露出谦卑略带谄媚的微笑,拱手行礼,深深弯腰,“在下顾念,见过宋公子。”

    宋公子微微点点头,受了顾念的礼,但没回礼,还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角,“你就是前天晚上给董之瀚医治伤势的顾念?”

    “回公子话,正是在下。”顾念谦卑到底,只抬头看一眼对方,就低下头去说话,不与对方对视。

    “今日叫你来的缘由,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公子,是董老太太想见在下,问些董公子当初受伤的情况。但是在下所知不多,不知见了老太太该如何回话,还请公子指点。”

    “你今日挂着宋大大夫徒弟的名号进的董宅,在老太太面前,首先要挺直腰板,站要有站相,别丢了我和安堂的脸面。”

    “是,公子。”顾念马上抬头挺胸站得笔直,但脸上表情没变,依旧谦卑。

    “还有你这副表情,像什么样子,要么不笑,要么笑得好看一些,别叫董家人笑话,说我们和安堂的徒弟连笑都不会。”

    顾念放松了脸部肌肉,只是嘴角似有似无地轻轻上扬,像是面无表情,又像是淡淡地浅笑,这是她平日里面对病人的表情,她知道这表情配上合适的语气,能帮助病人从受伤的紧张情绪中放松下来,好让她开始治疗工作。

    宋亦柏依旧不满意,他又嫌弃上了顾念的衣服,“顾大夫你就没一件好衣裳吗?穿得这么差,和安堂的徒弟穿不起好衣服吗?”

    顾念有些无语了,她觉得自己的衣服不算差,买的本地产的冬衣料子,哑姑亲手缝制,细密的加固针脚,哪里差劲了,被这么挑剔。

    “宋公子,要是真有人问起在下的衣着,大可以在下不注重穿着的理由一带而过,在下认为,八成也不会有人会关心这个,董家人还是更在意董公子的伤势,您说是不是?”

    “不注重穿着?说得轻巧,和安堂入了册的徒弟,哪个走出去不是仪表堂堂。你不注重穿着,注重什么?”宋亦柏冷哼了一下。

    顾念突然一下福至心灵,取下身上的药箱抱在怀里,打开盖子,拿出卷成筒状的十张大胶布,边上的小厮代为接过,转交到了宋亦柏手上。

    昨晚上廖诚提醒她带上这东西,还真有用处。

    宋亦柏展开胶布,用手指仔细感受了一下胶布两面的手感,还闻了闻气味,然后放到了身边的桌上,并向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很快拿来一瓶金创药递给顾念,瓶身上写着生肌散的字样。

    “这是我和安堂的金创药,防着老太太要你给病人换药,你自己收好,到时别拿错了。”

    顾念道了谢,仔细地收好药瓶。

    宋亦柏挑剔的目光又落到了顾念的旧药箱上,但这次他忍住了没说出来,想着反正就这半天,见了老太太就回来,过几天等董之瀚伤好了,还有谁会记得这事。

    “我这边做的准备就是这些,你自己有什么问题要问的?现在说出来,免得到时候来不及应变。”宋亦柏呷了口茶水。

    “宋公子,不知见了老太太后,老太太会跟在下说些什么话?在下从事的职业实在不堪污了老太太和太太的耳朵。”

    “这是必然会问到的,你只管照实说自己的姓名籍贯家世,编个十二三岁入和安堂的经过,就说家里有人和宋大大夫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他认为你有些天赋,就收了你,一直专攻外伤治疗,在其它方面不怎么擅长。老太太和太太要是有别的问题,我会尽量帮你圆过去,你自己能不张嘴就别出声。”

    “要是老太太和太太问起在下是怎么及时来到公子跟前给他医治的呢?”

    “编个好点的理由,比如你被朋友带去医治朋友的某位朋友,回家途中碰到出来找大夫的下人,见你背着药箱,就把你拽了进去,发现病人是董公子,赶紧医治。我和董公子都会从旁帮忙,不会让董家人知道你的真相。”

    “是,在下明白了,多谢公子指点。”

    “时间不早了,出发吧,早去早回。”宋亦柏说道,门边的小厮马上出去传令,顾念重新背好她的药箱,没多久,外面就回复,马车已备好,可以出发了。

    顾念跟着宋亦柏走便门到了外面的巷子里,上了一辆蓝布马车。同是蓝布蓬车,这公子用的就更精致很多,车架子用的上好木料不说,蒙车厢的蓝布也是上好的料子,上面绣着暗花,在阳光下时隐时现。

    宋亦柏与顾念坐车里,他的小厮与车夫坐一块,马车徐徐出发驶向城西南的一处闹中取静的小街,车中二人各坐一边,不发一语,没有交谈。

    就像柳家街一样,董家街也是以董宅命名,街道一边是董家的大宅院,一边是全部属于董家所有的临街铺面,贩卖的都是董家货船从全国各地带回来的货物,甚至还有海外的稀罕物,因为顾念透过车厢的纱窗,看到有伙计从店里搬出一株大珊瑚放在门口的货车上。

    大户人家和小户人家的区别就在大门的数量上,两扇门板的是小户人家,四扇门板的是大户,包括有钱人和朝廷官员,而六扇门板的那是官府衙门和皇家,百姓日常提起来都犯忌讳。婚姻上的门当户对指的就是二门对二门,四门对四门,二门不高攀四门,四门不下嫁二门。

    马车在董宅大门前停下,典型的四门大户,正门这时是闭着的,只有董家当家人出入才会开启,家下人日常进出都走旁边的便门。

    门子从门房小窗看到有客来,他认得宋亦柏的马车,车子刚停稳,人就开了便门出来迎接,直说里面已经传过话来,公子在老太太房里,让宋公子直接过去即可。

    门子将宋亦柏顾念三人领进大门内,换了小厮领他们到二门外,再交由门上的婆子一路领进老太太住的院子。

    顾念一边咋舌有钱人家规矩多,一边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走在宋亦柏身后半步,她连身边偶尔经过的丫环是美是丑都没看清。

    董老太太的院子小巧清静,院里有花圃,花圃外面还围着几圈各式小花盆,种着当季的鲜花,多少驱散了一些冬季的萧瑟。

    屋里早得了通报,小丫头已等在门外迎接,见人跨进院子了,向里面回报了一声,然后适时地打起棉帘子,让了宋亦柏三人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