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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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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念那两可怜的肩膀,不但吃不成饭,还写不成字,是杨益怀帮她代笔,照廖诚口述的证言格式,把刚才讲述的经过整理成文字,顾念最后只签了个笔迹哆嗦的姓名,以及摁了个手印。

    廖诚的这趟差事顺利完成,他二人先行告辞,赶回衙门。

    衙门的人前脚走,玉府街和安堂分号的掌柜听说了街面上的消息,赶来探望,一群人又坐在客厅闲聊。

    杨益怀开的那张药方顺势交到了掌柜手里,从药方上看伤势无碍,就是要多花些日子养伤,那些淤青要全部散去,少说也要六七天,才能恢复到不影响日常活动的地步。

    掌柜坐了一会儿,就带着药方回去了,抓紧时间让人把药送来。

    顾念还想问柳家药田的事,但宋亦柏已经没心情讲了,嘱咐安慰了一番好好养伤之类的话,他也随即告辞了。

    顾念想留老师一块吃午饭,杨益怀看她这样子,还是算了,叮嘱了一大堆医嘱后,他也走了。

    再之后,和安堂的伙计送来了药包,还在厨房里帮忙把药材在药罐子里浸上,跟哑姑交待清楚了煎药的注意事项,这才回去复命了。

    到这时再没客人来访,院里算是终于恢复了清静,哑姑给顾念和包寄桃换了一盏姜枣茶,万宝宝也大着胆子从药房出来休息一会儿,顺便想跟顾念说说话,赔礼道歉。

    包寄桃最先注意到在院里探头探脑的万宝宝,提醒顾念看见,两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老板娘勾勾手指。示意万宝宝进屋来。

    万宝宝站在顾念面前,看着她脸上的伤。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襟,想说的话突然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顾念二人等了一会儿,等不来半句话,包寄桃就有些不耐烦了,拍拍桌子,问万宝宝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万宝宝毫无预兆地突然双膝脆地,跪着挪了几步,伸手去拉顾念裤脚。哭着直说对不起。

    顾念赶忙站起来,她受不起这个大礼。

    万宝宝以为顾念不肯原谅自己,哭得越发厉害,一再保证她会真正的悔过自新。再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日后一定好好听顾念的话,仔细伺候,认真做事。她说一绝不说二。

    顾念并不太相信万宝宝的保证,她的信用在她一次次的反反复复中消耗殆尽。

    “万宝宝,你哭得再凄惨,道歉得再有诚意,我也很难相信你这个麻烦精真的改过自新,我这个人耐心有限。铡药工什么人都能做,也不是非得你不可。你还是回家做绣娘吧,大家都清静。”

    “不要,求你,不要,我一定要好好伺候你,别赶我走,我不要工钱都行,求你,顾大夫,留下我吧。”

    “别说得那么好听,丫环身,小姐心,谁知道哪天你又受够了又给大家难堪。我没有义务一次次原谅和拯救你,你当行行好,做做善事呗。”

    “顾大夫,求你了,别赶我走,我发誓,发毒誓,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再违背誓言,就天打五雷轰。”

    包寄桃轻扯顾念衣袖,与她耳语,催她赶紧把这事了了,要是让街坊听见,猜到万宝宝是那个差点受害的姑娘,那她们昨天一晚上就白费劲了。

    顾念听包寄桃言之有理,也不想这么耗下去,况且万宝宝不耍性子的时候,她铡药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到底是从小手上就练的功夫。

    “万宝宝,你要是不怕让街坊们知道你就是我昨天救下来的姑娘,你尽管哭得再大声点。反正丢的不是我的脸,我是见义勇为的英雄。”

    万宝宝又傻眼了,赶紧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

    “顾大夫,你就留下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真的不再忤逆你了,不然就让我爷爷抽死我。”

    “免了,你爷爷就你一个孙女,他就是气死他自己,都舍不得抽死你。这种不靠谱的话,以后少说,哄人高兴也请用点新词。”

    “好,好,我管住嘴巴。顾大夫,这是不是说,你肯留下我了?”

    顾念手一摆,“不一定。”

    “还有什么条件?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说,我都保证做到。”

    顾念眉毛一扬,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万宝宝看见,马上打蛇随棍上,“我说真的,请一定相信我,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保证照你要求做到。”

    “这样啊。”顾念摸摸下巴,想了想,还真冒出来个测试万宝宝诚意的急智。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事来,听说老万大夫本来一桩良缘最终还是你给搅没了,老人家精神颇受打击,现在身体都不太好。这样吧,你要是真有诚意,不如去那寡妇家负荆请罪,给你爷爷办喜事呗。”

    万宝宝愣了,瞠目结舌,“让我爷爷娶媳妇?”

    顾念无所谓的耸耸肩,“你不乐意就算了。”

    “不不不,我乐意,我乐意,爷爷是该要个体己的在身边伺候,孙女再亲,也不及媳妇亲,我去负荆请罪,我去请媒人提亲。”

    “嗯,说到做到。”

    万宝宝使劲点头。

    “那行,你先回药房把活儿都干完,悄悄地去找寡妇请罪,别让街坊把两件事联想到一块。你知道她们都想象力极其丰富。”

    “是,我懂,我都明白,我会办到的。”万宝宝重重地擦擦眼睛,转身掀帘子出去了。

    顾念与包寄桃互相对视,双手一摊,皆无奈地摇头。

    包寄桃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哑姑送来煎好的汤药,看着顾念喝下才走,回去准备中午的生意。

    大厨在厨房里忙活,听包寄桃跟他唠叨,听说顾念让老师给她验伤,不禁停了手上的活。榆木脸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那位先生知道顾念是女孩儿?”

    包寄桃愣了。她在那儿那么久,竟然把这个细节给忽视了,“是啊,那人居然知道顾念是女孩儿?”

    大厨摇摇头,低头继续干活,“看来顾念跟那位先生有故交的关系,怪不得她把整个医学堂的人都蒙骗过去。她的老师不怀疑她的性别,外人谁会往那方面想呢。”

    “是啊,顾念原来还是在城里还是有可投靠的人啊。”

    “她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她的师傅肯定跟这老师有交情,不然怎么会给她打这掩护,秘密要是泄漏出去,可不得了。”

    “顾念会在这里也是为报仇。很奇怪她为什么不先去找她的老师。总好过在这里做黑医。”

    “我倒觉得她的行为可以理解,无依无靠的小孤女在别人家里无所事事吃闲饭,时间长了。总有人会有意见,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还弄得收留她的长辈难做人。不如她女扮男装混在这里做黑医,凭医术还不是被宋大公子慧眼发现,拎进了医学堂。以这个身份再去接近那位长辈,也不给人家家里添麻烦。”

    “让你这样一说。倒显得处心积虑了,顾念那年纪。能想也这么复杂的计划?”

    “我们又不好去问她跟她老师坦白身份的原因,还不就是瞎猜,我又不关心这个,反正你别让她知道你其实是男人就行了,我可说不来她到时会作何反应。”

    “我谢谢你啊,能不提醒我这一茬么。”

    “我是怕你健忘嘛。你也知道你自己有时候记性不太好。”

    包寄桃翻个大白眼,甩着帕子跺着脚走了。

    顾念在家养了几天,中间秦如栩也来看望过她,告诉她衙门里的判决结果,三个犯人没有悬念地去矿山做工了。

    顾念感谢了秦如栩的出手帮忙,秦如栩不敢居功,只说是顾念的运气好,那天正好他带朋友去包记吃饭,不然的话,破案就要多耽搁几天,会对那位事主姑娘造成什么影响也就难以预料了。

    既然秦如栩这会儿单独坐在自己面前,顾念想起对于私驿和大车行的猜测,顺便就把这想法与他说了。

    秦如栩听了直乐,他已经在着手对城里有实力的大车行做全面细致的背景调查,而灵感正是来自于他上次办的那个案子,那天的私人聚会他没说,怕搅了大家的兴。以车夫的职业为掩护,数年间劫杀不少外地旅人,因为年代跨度太长,凶手自己都不记得害了多少人,受害人的尸骨都没有找全,只能依据现有证据定案。饶是如此,也够斩个七八回了。

    “大车行加私驿,沉沙帮的暗桩,一定藏在他们之中。”秦如栩笃定地笑道,要是再找不到线索,他真是无颜见师傅。

    “希望能有结果,不然太憋屈了,不揪出杀手,就无法知道幕后买凶的雇主,就无法破案,逢年过节的想起这事,心里总是不舒服。”

    “想开点,别逼自己,你现在生活得很好,就别再想那些往事,人要往前看,沉湎伤心的往事中,对身体也不好。你本来体质就差,别又给自己做下病来。”

    “我哪里体质差?”顾念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有信心的。

    “怎么没有?宋亦柏出席的那些酒宴,你去了几回?请假了几回?多好的机会都被你浪费了,宋亦柏身边,除了自小一块长大的亲随亲信,你是第一个能跟在他身边出席各种重要场合的人。像你这一手外伤医术,现在兵备道都有官员听说了,很感兴趣呢,手下的兵士们每日操练哪有不受伤的。”

    顾念觉得背上的淤青又在疼了,“兵备道?专门整饬兵备,可直接参与作战的那个衙门?他们对我感兴趣?”

    “是啊,每年江边防洪,出动的就是兵备道的兵员,听说首先就是大堤上值守的大夫们先传出去的,后来你的名字越来越多的被人提起,就对你留意上了。”

    “我怎么听着心里直哆嗦啊。”

    “你不要这样嘛,开心一点,兵备道可是大主顾,跟他们签了约的话,那你日后可就吃喝不愁了。不过,这一切好处都要等你拿到医证才行。”

    “那是,衙门怎么会跟无证行医的黑医签这种合同。”顾念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心想等她有了考医证的资格,现在兵备道作主的道台大人和其他重要官员恐怕已经调职他处了。嗯,时间是站在她这边的。

    顾念吓得呯呯乱跳的心重新安稳归位。

    顾念在家一直歇到了下一个休沐,这些天里,包寄桃天天都会派伙计给她送一瓦罐汤,哑姑擦药酒的技术越来越好,身上的淤青也散得差不多,不妨碍日常生活了,偶尔还能接诊几个风寒的病人,外伤病人是暂时不收了。

    万宝宝天天过来干活,中午回家给爷爷做饭,对于万大夫娶媳妇的事一直没听见动静,直到休沐日那天,有街坊看见万宝宝找来了街上专门卖花说媒的薛婶儿,在家里坐了一会儿,还翻了历书,然后就到那寡妇家去了。

    街坊上炸了锅,很多好事的赶忙去问老万大夫,是不是事情有转机了,万宝宝怎么突然脑子开窍了。

    万大夫一副准新郎的喜气洋洋,没跟街坊讲太多,只一个劲地说孙女懂事了。

    好在街坊们也不细问,只围着道恭喜恭喜,真心诚意的。

    消息传到顾念这里,她让哑姑拿上一包早准备好的糖饼去万记医馆坐一坐。

    万宝宝连续去了几个晚上,才最终获得了那个寡妇的原谅,将断成两节的良缘重新接起,两边都谈好了,薛婶儿就是走个过场,没半个时辰就带着好消息回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好事一定下来,万大夫的精神状态眼见着就好了起来,对婚事的一切准备他都亲力亲为忙前忙后,托了针黹好的邻居做全新的铺盖,请工匠整修屋子。

    这一弄又是一个休沐,顾念都伤愈回医学堂完成本学期最后的课程,老万大夫也终于如愿以偿地用顶小轿接来了他的新媳妇,中午回家吃饭的顾念还被热情的街坊们拉去吃席。坐首席。

    喜宴的当天下午,万宝宝回来干活,趁着暂时没有病人,去上房找顾念,眼巴巴地望着在书房的顾大夫,希望自己得到了留下伺候的机会。

    顾念也不食言,同意万宝宝可以继续给自己干活,将她打发了出去,然后顾念带上钱,去京货庄口买年货。答应给杨益怀做拜年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