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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十九章

    谢晨风再上来的时候眼睛有点发红,给林泽牙刷,毛巾和牙膏。林泽去洗漱,洗澡,广州的冬天不太冷,他穿着t恤与平角内裤出来,和谢晨风并肩躺在床上,盖一张被子。

    天花板的顶灯关了,留下温暖的床头灯,林泽半躺着按手机,群发新年祝福短信。

    远处传来倒数的声音,12点,又是新的一年。

    “你说今年会世界末日吗?”林泽问。

    谢晨风侧头看他,问:“你希望世界末日吗?”

    林泽答道:“希望,末日一来,大家就没这么多啰嗦事了。”

    谢晨风说:“郑杰一定会怨恨,直到世界末日他还没有老婆。”

    林泽放肆地哈哈大笑,说:“你别拿单身汉开玩笑,他会诅咒你的。”

    “这个是谁?”谢晨风说。

    柯茂国的短信发来,林泽群发了元旦的祝福短信,只有柯茂国认真地回了,说:【谢谢阿泽,也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过得顺心,晚安。】

    林泽说:“一个当兵的朋友,别人介绍的。”

    谢晨风:“他知道咱们在一起,你看他说‘谢谢阿泽’——谢谢和阿泽。”

    林泽笑了起来,谢晨风又说:“他为什么会单独给你回短信?对你有意思么?”

    林泽说:“没有的事,可能他这人比较认真,别人群发的,他都一条一条在回吧。”

    谢晨风道:“他如果表白,你就考虑考虑吧。”

    林泽说:“这事不用你操心,现在是没合适的才来陪你,哪天我要是碰上喜欢的人,会果断踹了你,良禽择木而栖的。”

    谢晨风不说话了。林泽收起手机,谢晨风关灯,调整好枕头睡下,两人在黑暗里并肩而睡。

    “你工作是销售么?在卖什么?”林泽问。

    谢晨风说:“手机。”

    林泽道:“对方不会歧视病人么?”

    谢晨风小声说:“没有告诉他们,不过我平时习惯戴着手套。”

    林泽嗯了声,说:“明天上班不?去你上班的地方看看吧。”

    谢晨风说:“明天不去,后天带你去吧。生意很好的,人多的时候,一天能赚一百多。”

    又静了一会,消毒水的味道渐散了些,林泽闻到谢晨风身上好闻的气味,心里砰砰直跳。

    谢晨风说:“阿泽,我爱你。”

    林泽说:“别再害我了,谢谢。”

    谢晨风道:“我有好多东西想给你,以后等我死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林泽低声道:“当然可以。”

    两人在黑暗里不再交谈,林泽睡着了,半夜他做了个梦,瞬间就被惊醒——他梦见谢晨风自杀了,吊在客厅里的电扇下面。

    他坐起来直喘,谢晨风也醒了,说:“阿泽?阿泽!”

    “做噩梦了吗?”谢晨风道:“没事的……没事……”

    谢晨风反复安抚,林泽又躺倒下来,看着黑暗里的谢晨风,疲惫地侧身抱着他,一闭眼又是整夜,清晨再醒来时是被手机吵醒的——主编就亲自给林泽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去加班,林泽刷牙洗脸,吃过早饭,便匆匆赶去机场。

    “这点钱给你。”林泽取了点钱给他,谢晨风说:“不用,我现在真的不缺钱。”

    “你拿着。”林泽说:“不用等你死了以后,现在就原谅你了,春节的时候请个假,回重庆来,买点广东的特产,什么都可以。我带你回我家玩。”

    谢晨风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林泽说:“反正你先拿着吧,到时候见见我爸妈,上门不能空手。”

    谢晨风点头道:“好。”

    林泽进了机场,回身时看见谢晨风仍在大厅里站着。谢晨风昨夜最后的那句话令他彻底服输,反正等他死了以后,林泽也不会再折磨自己了。

    他只对自己的内心负责,谢晨风一定也能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人是永远不能靠其他人给自己救赎的,只能自己给自己救赎。

    十年后,谢晨风死了呢?

    到那个时候林泽或许已经积聚下一笔钱了,他也许也会当一个志愿者,就像陈凯那样。

    或许每个志愿者都背负着各自的故事,林泽按谢晨风说的人去查了不少志愿者的微博,他们有的是因为爱人感染了艾滋病,有的是因为家人,亲戚在血祸中成为了无辜的受难者。

    登机时间到,林泽收起手机,回了重庆。

    他想了许多事,首先要告诉郑杰。

    元旦第一天,林泽下了飞机直接去单位,加班把新闻做完了,下午六点到家,查了一会单位附近的租房价格,看见郑杰兴高采烈地开门进来。

    林泽抬眼看他,郑杰的笑容还驻留在脸上。

    林泽:“我有一个坏消息。”

    郑杰:“我有一个好消息!”

    林泽:“……”

    郑杰:“……”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林泽道:“相亲成功了?”

    “没。”郑杰又蔫了。

    林泽嘴角抽搐,郑杰过来餐桌前坐下,说:“她喜欢哥哥型的男人撒,说我骂员工太凶了。”

    林泽道:“你也挺会照顾人的吧。”

    郑杰道:“哎不说了,你啷个了嘛。昨天跑哪里去了?又去鬼混了?”

    自打林泽那次做完检查后回来,郑杰便几乎不再过问林泽男朋友的事。

    林泽说:“我和谢磊和好了。”

    林泽知道郑杰只会说一个字。

    郑杰果然道:“哦。”

    林泽把他和谢晨风交往后的事,原原本本都给郑杰说了,郑杰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饶有趣味地听着。

    “我不会和他□□。”林泽说:“但我还是喜欢他,我不想再刻意和他分开了,否则再过几年,我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我不管再爱上谁,谈着恋爱的时候都会想到快要死的谢磊。”

    “嗯。”郑杰点了点头,他说:“我支持你,但你要小心哦,注意消毒,不要用他的牙刷毛巾那些……也不要经常接吻了。”

    林泽笑了笑,点头道:“嘴唇碰一碰没事的,不湿吻就行。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升职了?”

    郑杰来了精神,说:“我姑要给我买房子了!”

    林泽:“!!!”

    郑杰说:“她催我结婚都要催疯了,说给我买个首付,按揭让我自己还,还完按揭以后再看情况还她首付的钱……”

    林泽道:“太好了!我给你买家具!我认识一个做设计的,让他帮你设计。”

    郑杰呵呵笑,一间房子意味着什么,他俩都清楚得很,在这个城市里,租房一族始终有种不安全感,有了自己的房子,就能装修一个温馨的蜗居,郑杰再去相亲,也是有房一族了,底气会足很多。

    郑杰的姑挺有钱的,林泽一早就知道,但郑杰和林泽的性格很像,宁愿穷死也不愿意找亲戚照拂,估计郑杰的姑终于看不下去了,掏二十万给他出了首付,再加上郑杰那杯水车薪的住房公积金,勉勉强强能买个五十九平方的两室一厅。

    郑杰道:“春节开盘的时候我就去看房,一起去撒。”

    林泽是真心地为他高兴,又问:“按揭你能给得起么?”

    郑杰道:“能省就省嘛,每个月两千四,比我们租房只多了六百。不够找你先借点。”

    林泽嗯了声,点头,说:“行,到时候装修不够我帮你垫着,不过我得搬出去住了。”

    郑杰眉毛动了动,不解地看着林泽。

    林泽又说:“谢晨风如果偶尔会回重庆来看我,总不能……我是说,我打算和租个一千左右的小户,就在我们单位附近。你知道的,他的病……嗯,而且你有房了,再去相亲,找个合适的对象不是什么难事……”

    郑杰道:“怕什么,叫他来一起住撒。”

    林泽:“……”

    郑杰道:“神经病哦,你原谅了他,他就是你爱人,我怎么可能歧视他。到时候搬家了,你们就住进来。注意个人卫生就可以了嘛。”说着便起身去洗澡,留下林泽呆呆地坐在桌前。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林泽笑道。

    郑杰在浴室里哼哼着歌,心情甚好,大声道:“一起去看房撒!”

    林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想哭又想笑,只想狠狠抒发一下心里翻涌的情绪,然而话到临头,说什么都太虚伪太矫情,不如不说。

    他要给郑杰买个沙发,买个新的电视,冲着他这句话,林泽会在自己以后的家里永远留一个给郑杰过夜的房间。

    但他还是不能让谢晨风进郑杰的新家,毕竟郑杰是要相亲结婚的,不能拖累他,本来对象就难找,家里还时不时来个艾滋病人做客,别人跑都来不及,怎么会愿意和郑杰谈恋爱?

    得尽快去找个新房,然后谢晨风来的时候就搬出去住几天。

    元旦的第二天,司徒烨打电话来了,让林泽陪他出去玩。

    司徒烨又找了个零,穿得很潮,家里挺有钱,开路虎。第二天休假与林泽,司徒烨去看电影吃饭。那零的气场简直是比暴发户还暴发户,单全买了,还挑最贵的地方。

    林泽开始还把他当做司徒烨的相亲对象,然而看完电影,那零居然邀请司徒烨和林泽一起去他家过夜看碟,看样子是想把他俩通吃了,一张床玩3P,林泽当场就无言了。

    “我先走了,你们玩。”林泽下了车说。

    司徒烨道:“哎,阿泽,等等!”

    那开车的零无所谓地笑了笑,朝司徒烨说:“有空再和我联系。”

    司徒烨追出来,林泽倒退着在路上走,说:“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司徒烨哭笑不得道:“我也是第一次见面,我怎么知道?”

    林泽道:“吃饭自己去请,到时候我把钱给你。”

    司徒烨道:“不用,我这里有钱,不过我也不想和他见面了。”

    林泽道:“那你送人点东西吧。”

    司徒烨笑道:“你想和他玩么,阿泽。”

    林泽想到自己和司徒烨当1,那零跪着前面舔后面被插的场景,就像欧美的GV一样,实在太震撼了。但他绝对接受不了自己和司徒烨脱光了对着的场面。看GV的时候可以打□□,因为那是别人3P,自己3P的时候一定会尴尬死。

    林泽在坡上慢慢地走,北城天街熄了灯,司徒烨又问:“去哪?”

    “送你回家。”林泽说。

    路上的车少了许多,只有路灯还亮着,司徒烨忽然道:“要么咱俩凑一起,内部消化了吧,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林泽没好气道:“别开玩笑。“

    “嗯哼?”司徒烨耸了耸肩,说:“我怎么就找不到合适的呢?”

    林泽笑道:“会有的,只要你相信爱情。”

    司徒烨眯起眼,怀疑地端详林泽,忽然说:“你今天好像很幸福啊,前天晚上你去广州了?”

    林泽没有瞒他,说:“对。我决定和谢磊一起了。”

    司徒烨说:“他有艾滋病。”

    林泽说:“我喜不喜欢他,跟他有没有艾滋病没有必然联系。”

    司徒烨说:“你和艾滋病人上床,我不和你好了。”

    林泽道:“随便你撒。”

    “哎,领导!”

    司徒烨追上林泽,林泽走在安静的路上,回头看了他一眼,林泽英俊的脸在路灯温暖的光芒下有种少年的意气与简单的执着。

    “你说真的啊?!”司徒烨停下脚步,茫然问道。

    林泽点了点头,说:“我每天出来前会先消毒的,不用怕,我猜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嫌弃我身上的消毒水味了。”

    司徒烨蹙眉道:“我不是说这个,你为什么会……你让他回来?”

    “嗯。”林泽说:“因为我爱他。”

    司徒烨问:“你为什么爱他?”

    林泽道:“我不知道,就是爱他。”

    司徒烨的眉毛拧成一个结,又问:“郑杰呢?他不管你?”

    林泽说:“郑杰他支持我。”

    司徒烨没有说话了。

    两人走到司徒烨家楼下,林泽说:“晚安,司徒。”

    司徒烨不吭声,朝楼道里走,林泽说:“你应该祝福我的。”

    “祝你幸福,老大。”司徒烨无所谓地说。

    林泽说:“我不会冷落你的,别这样。”

    司徒烨站在一楼楼道的灯下,似乎高兴了些,又像有什么话想说,像个回家很晚的小孩,最后道:“嗯,晚安,阿泽弟弟。哥哥会给你准备嫁妆的。”

    林泽哭笑不得,司徒烨这招太狠了。

    司徒烨快步上楼,林泽转身回家,走在路上,边走边想。

    他知道司徒烨应该会有一点吃醋,虽然他俩不是恋人关系,但已经当了两个多月的搭档,这些天里除了休息时间,都彼此陪伴着,既是工作上的伙伴,也是最好的玩伴。每天去哪都在一起,吃饭一起,上班一起,就连休息日想玩也会打个电话约出来。谢晨风如果回来了,林泽的心思一定会分出许多,放在谢晨风的身上,毕竟他是病人,也是林泽的恋人。

    与司徒烨相处的时间会少很多。

    但林泽无论如何不可能和司徒烨谈恋爱,一来他们是同事,每天都在一起的搭档如果上了床,关系就会变得很奇怪。二来林泽对司徒烨没有……没有感觉吗?

    未必。

    林泽不禁想到另一件事——如果当初先认识的不是谢晨风而是司徒烨呢?

    或许在那时候愿意认真和司徒烨谈个恋爱,他们真的会在一起。连个不着调的健身教练林泽都愿意发展看看,更别说司徒烨这么好的人了。

    但司徒烨始终是要走的,要离开这里,就像个浪迹天涯的背包客。林泽用一些别的念头说服自己,不管是同事身份,还是司徒烨的理想,他俩都不合适,是的,很不合适。况且司徒烨也未必喜欢他,只是喜欢和他一起玩而已,就像念高中时长得帅穿得潮的男生总喜欢混在一起玩的心态,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翌日,司徒烨一切照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清早开车过来接林泽,元旦假期结束,大部分人都开始上班了。

    一月份里,林泽每天都会给谢晨风发条短信,问他在做什么,大部分都是吃饭睡觉等问题,谢晨风的作息很规律,早上七点起床,八点去上班,晚上七点下班,吃过饭回家,上上网,十点与林泽道晚安,睡觉。

    今年的春节来得很早,刚过完元旦就人心涣散,都在想放假的事了,郑杰所在的公司要到三月份才发年终奖顺便开年会。

    公司怕有人拿到年终奖就跳槽,不做春节那档的销售,延迟发年终可是苦了郑杰,过年就得个五千块,双粮也没有,只得又来找林泽借钱。

    林泽心情正好,和郑杰作了来年的新计划,打算过完年以后也不去租房了,陪郑杰去看房。从前的两万多存款加上年终奖,还有半年里的工资,林泽攒下了不少钱。

    郑杰的眼睛快脱窗了。

    “你哪来这么多钱??!”郑杰咆哮道。

    林泽面无表情道:“存的啊,加上以前攒的一些,中午吃饭单位有餐补,上下班司徒烨接送,一个月五千多能存下两三千,油钱停车费单位报销,每个月还能报六百块钱请客的□□,外加采访收的红包……”

    郑杰一口凌霄血天女散花般喷了出来。

    林泽道:“先借你点,春节谢磊要回来,一起回家。”

    郑杰看到林泽的六万存款,月光族泪流满面。

    郑杰过年还是得给母亲点钱,林泽觉得几千块钱也就够了,两人各拿五千回去,剩下的备用,来年还得掏钱给郑杰装修,买家具,新房的燃气,物业等等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起码得两三万。

    以后还要存钱给谢晨风治病,加强营养……花钱的地方很多,但林泽相信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前途一片光明,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房子车子都会有的。

    林泽与郑杰的童年要说黑暗,也并非完全的黑暗,郑杰的母亲打牌赢了后会给他们钱,让小时候的郑杰带着林泽去买吃的。赢钱皆大欢喜,输钱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林泽的父母不吵架的时候,夫妻之间曾经也和睦过一段时间,在他五六岁那会,父母在周日的时候会带他去外婆家接弟弟,再抱着他弟弟,牵着他,带两兄弟一起上街,下馆子,逛公园。

    人总是容易忘记别人对自己的好,而牢牢铭记对自己的坏,对林泽来说,只要曾经有过那么一点温情,他就做不到与家庭完全一刀两断。他不可能和父母同住,也不太想给自己添堵,然而都出来工作好几年了,过年的时候,还是回去看看吧。

    郑杰去订火车票,疯狂刷新铁道部的网站,林泽去自己的电脑上给郑杰转账借他钱。

    绵延的冬雨终于停了,北城天街依旧人来人往,时近岁末,苍白的阳光与萧瑟的寒风里有股寂寞的味道。行人围着围巾,带着绒帽在广场里经过,林泽又一次迫切地想谈恋爱了,冬天里,如果爱人在身边,将是件很温暖很幸福的事。

    林泽在星巴克里打开电脑,看到谢晨风的留言:

    【阿泽,我过年应该不回重庆了,年底生意好,工作走不开。】

    林泽:“……”

    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林泽有点郁闷被放鸽子,问了句为什么,谢晨风的头像却是灰的。他摸出手机给谢晨风打电话,那边没接。

    林泽有点犹豫,生病了吗?要不要给陈凯打电话问问情况?

    林泽和谢晨风最近都有点忙,联系得不频繁,林泽想反正春节就要见面了,也没关系,谁知道又来了这出。就像满怀期望,突然间一下全落空的感觉。

    林泽想了想,又发了条短信,问:【那么回来的时间推迟?元宵过来?】

    谢晨风没回,林泽倚在椅子上认真想,当时自己一厢情愿,却没有考虑到太多他的想法。林泽的思想习惯还是有点沙文,控制欲强,希望一切照着他想的去发展,出社会后他不断提醒自己这点,并逐渐改变了些。

    会不会谢晨风在怕?怕和他在一起,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林泽能感觉到谢晨风在努力,而这种努力是把他林泽当做目标,或许自己不要这么快再次接受他,能令谢晨风更有奋斗的动力吧。

    有时候自己还是没注意到谢晨风的感受,林泽首先自我检讨,并寻找借口小开脱一下,当1当惯了,心思不细腻。

    他又发了条短信:【你要是工作有起色,有钱赚,就先留在广州吧,以后的事再商量。】

    谢晨风那边始终没有回复,林泽有点小郁闷,出了口气,去上班了。

    “过年怎么玩?”司徒烨笑着问道。

    “回家。”林泽想了想,说:“你呢?你回家去吗?”

    林泽知道司徒烨的家在新疆,最初听到这事的时候他还有点奇怪,但司徒烨确实有点新疆那一带的人的容貌特征,身份证上则是汉族。

    司徒烨没有说他的家庭,但林泽想他既然大学一毕业就出来全国各地到处跑,平时没见他给家里打电话,多半也是和家庭关系不太和睦那种,便没有追问。

    “你要回克拉玛依么?”林泽说:“坐飞机回去吧。”

    “唔,不。”司徒烨认真地开车,看也没看林泽。

    林泽知道如果司徒烨不说,他不应该过问太多,但毕竟他们是上下属关系,生活上的事,林泽觉得自己还是要多关心一点。

    “和家里闹矛盾了么?”林泽道。

    司徒烨说:“我爸爸家是穆/斯林。”

    一句话,林泽马上就推测出了许多内情。

    林泽:“妈妈是汉人?”

    司徒烨笑道:“对。”

    林泽说:“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司徒烨侧头瞥林泽,说:“我爸也是美男子。他们有个很大的家族。”

    难怪司徒烨不想回家,在穆/斯林世界里,同性恋是严禁的,司徒烨的妈妈嫁给他爸爸,估计其中也有不少波折。

    林泽道:“你爸家里是维族?维族有姓司徒的吗?”

    司徒烨道:“维族人没有姓,都是本命加父名,我原名叫遥里瓦,意思是小老虎,后来爸妈离婚了,我跟着妈妈改了姓,我妈又出国了,我就没跟着她出去。”

    林泽心道难怪,两族通婚本身就有一道文明鸿沟,生下儿子后又离婚,同性恋……伊斯/兰体系都遵从着原始家庭观,同性恋是要吊死的,司徒烨在当地社会一定觉得很孤独。

    “那你过年怎么打算?”林泽道:“跟我和郑杰回家?”

    司徒烨没说话,看了林泽一眼,问:“只有你们俩?”

    林泽道:“谢晨风可能也会一起回去,但说不准,只是可能,他在广州有点忙,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司徒烨的脸色马上就变得不太好看,而后说:“算了吧,我不好意思见长辈。你们初几回来?”

    林泽知道自己和郑杰家里也没什么好事,不去就不去了吧,遂道:“估计一两天就回来了。”

    司徒烨说:“谢晨风呢?什么时候走?”

    林泽:“应该还会回广州一趟……我说不准。”

    司徒烨无奈道:“那咱们等初三初四再一起去玩?”

    林泽笑道:“可以。”

    司徒烨带着相机下车,两人去采访年前重庆老人院的政府活动,从中午到傍晚,还有社区义工在帮忙。老人家们很喜欢司徒烨,拉着他聊个没完。

    有人得知林泽是记者,又让他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说他们家里儿女的事,林泽已经碰上过不少这种事了,记者对许多人来说就是救星——离婚的,被感情欺骗的,被商家欺负的,老无所依幼无所养的……凡是碰上了问题,都期待着让记者登个报,解决他们的痛苦,至不济也发出点声音,让社会听见。

    更有人抱着复仇的心态,希望把许多事曝光,林林总总,说来说去总是些每天发生在身边的,具有极大普遍性的事,这些事发生在当事人身上,人生便一片灰暗看不到尽头,然而要拿来登报,却连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还有的人容易把自己的不幸夸大其词,以期引起舆论的重视,或是把控诉的对象刻意丑化,扭曲得十恶不赦,林泽最开始当记者的那几个月里,总是会陪着遭遇不幸的人,开导他们,采访时仍不遗余力地为弱势群体解决问题。

    然而这样做的结果是搞得自己非常非常累,一个又一个电话接个没完,所有人的故事几乎都会有后续,后来他实在无法关注太多了,便只能尽力倾听,在上班时间做点力所能及的努力,下班之后管你要跳楼还是要泼情敌硫酸,一律关机谢客。

    像老人院里说到的纠纷问题——老人被老人欺负,或者老人的子女不来看,儿女得了父母的房子就把人扔到老人院里不闻不问等等,都太具备社会广泛性了,况且这次的头条是个政府新闻,绝对不能上什么扫兴的内容。

    林泽便同情地听,再安慰他们,直到一位老人提出被护工虐待的事,坐在轮椅上,愤怒地朝林泽控诉,林泽方觉得有必要去说说。

    司徒烨听到这事,登时有点吃惊。

    “护工扇他们耳光?”司徒烨难以置信道。

    林泽作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司徒烨别管,继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