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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那一场盛开的火焰


    波澜壮阔的亚洲第一大江,气势雄浑地穿过崇山峻岭的三峡奔腾而下,越宜昌,入荆州,一篇轰然激越的交响乐章,流淌成一首深沉舒缓的楚地民谣。长江像一位深邃的思想者,在沃野千里的江汉平原上,从容地踱着方步,一路沉思,一路迤逦而行。

    苍苍茫茫的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水势滔滔,襟怀坦荡地接纳了湘江、资江、沅江、澧水,一路欢歌向北向北,汹涌澎湃地融入了大江东去的豪迈合唱。

    东汉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凛冽的江风鼓荡着满船猎猎着响的大吴旌旗,一列长长的舰队,从柴桑雄壮地出发,似一条逆江而上的长龙,乘风破浪,磅礴前行。一位意气风发的儒雅帅将,披一身与其气质交相辉映的金属铠甲,独立崔嵬的战舰之头,头盔顶端的鹖鸟尾羽,英武地在寒风中招摇。

    战舰雄赳赳地沿着北纬30°纬线挺进。这是一条神奇的纬线,穿越了中国、印度、巴比伦、埃及等世界四大文明古国,连接了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和地球大陆最低极死海,牵系了非洲的金字塔和美洲的玛雅文明遗址。长江、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尼罗河、密西西比河等孕育了世界文明的大江大河,都在这一纬度滔滔入海。百慕大三角洲和柏拉图关于亚特兰蒂斯的记述,让这一纬度闪耀着神秘而又奇特的光彩。

    年轻气盛、雄姿英发,被孙权拜为大都督的周公瑾,此刻傲立船头,是何等的神采飞扬,何等的豪情满胸、壮志满怀!也许还掺杂着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他着意谋划在这条神奇的纬度刻上自己辉煌的图腾,刻意把自己生命的流金岁月熔铸在这条神奇的纬线之上。

    一、蒹葭苍苍

    西部边界,曹魏大军压境,周瑜此次西进,承载了大吴抵御曹军南征的神圣使命。“其年九月,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曹公得其水军、步兵数十万,将士闻之皆恐。”(《三国志.周瑜传》)。在长江的上游,曹魏号称的八十万大军,正乘着扫平荆州的余威,挟持荆州的几万水军,从陆地和水面顺江而下,高歌猛进。

    《资治通鉴第六十五卷》里这样描述这场战争:

    “进,与操遇于赤壁,时操军众已有疾疫,初一交战,操军不利,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以持久,操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十艘,载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预备走舸,系于船尾。先以书遗操,诈云欲降。时东南风急,盖以十舰最著前,中江举帆……去北军二里馀,同时发火,火烈风猛,船往如箭,烧往北船,延及岸上营落。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

    庚子年深秋时节,铺开一个暖阳煦照、风清气爽的日子,我从岳阳楼下出发,乘船沿着“九曲迴肠”的长江,聆听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气壮山河的节拍,去叩赤壁古战场遗址厚重的历史之门。

    赤壁之战前后十几年,从周瑜、鲁肃、吕蒙到陆逊,吴国在西部战线更换了四任前敌总指挥,无论将领如何更换,但大吴以水军固边的宗旨一直未变。南方多水多江湖,只有强大的水军,才能西抗刘备军事集团东侵,北镇曹魏军事集团南下。从208年赤壁之战至222年夷陵之战,吴国在这条从巴丘至陆口的黄金水岸线上,苦心经营了十余年。至今,从岳阳市区至湖北赤壁市陆溪镇90多公里的水域路途上,散落着周瑜墓、鲁肃墓、小乔墓、陆城、黄盖湖、赤壁、乌林镇、东风村、陆溪口等一系列散发着三国光泽的地名符号。

    沿着洞庭湖、长江一线往北行进,两岸的植被,已被秋光浸染成五颜六色,堤岸层次错落的金黄色树叶,如阳光一般斑斓,彷如身披黄金铠甲的三国武士,在洞庭湖和长江的岸边傲立远眺。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站立船头,极目四望,长烟一空,水天一色,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洞庭,一湖碧水在阳光的照射下,跳跃着温暖的粼粼波光。西边,同样也是一片“浩浩汤汤,横无际涯”,那是洞庭湖和长江西岸几十万亩滩涂上涌动的莽莽苍苍的芦苇荡,云海一般的荻花,荡漾如洞庭湖盛夏的波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佳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诗经》中的蒹葭,是诗意的,是爱情的,虽然“苍苍”,但绝对没有洞庭湖和长江沿岸连绵几百公里的芦苇“苍苍”得有气势,“苍苍”得如此辽远、壮观!江风鼓荡,芦苇荡风起云涌,像成群的奔马,像冲锋的军阵,咆哮着、腾跃着、汹涌着,排山倒海,不由得让人想起曹魏和东吴的千军万马在长江两岸旌旗招展的雄伟场景。

    时间的长卷折叠回公元208年。这一年发生了一系列大事:曹操于邺城建玄武池训练水军;孙权率水军西征,在江夏斩杀黄祖,报了杀父之仇;曹操任汉室丞相,南下进攻荆州刘表;诸葛亮离间刘表父子,刘琦含怨远走江夏;刘表病死,继任刘琮投降曹操;寄居荆州的刘备弃樊城逃夏口与刘琦会合;曹操占据荆州后,继续挥师东进,乘胜追击刘备军队;“诸葛亮谓刘备曰:‘事急也,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资治通鉴第六十五卷》。由此,岳阳楼至长江陆口的这段水域,走向了中国历史进程的最前沿,被推向了历史的峰尖浪谷,风吹草动之间,中国历史都会发生转向突变。

    生长在洞庭湖和长江沿岸的芦苇似乎宿命中就在等待着这场浩大的历史使命,它们注定是英武的,天生就具有一种威风凛凛、无所畏惧的豪迈气质。

    最先发现长江芦苇英武气质的是东吴水军主帅黄盖。

    《三国演义》中,在赤壁之战中运筹帷幄把控局势的是神机妙算的诸葛亮。而苏轼却说:“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在《三国志》和《资治通鉴》这些正史中,从容调度指挥赤壁之战的统帅是羽扇纶巾的周公瑾。但要说行走在战役刀锋之上、决定战争胜败的关键人物,非黄公覆莫属。再往细处分析,想象,应该是黄盖经过试验对比,科学地选用了燥荻这种易燃易爆、火势猛烈的植物作为燃料,引燃枯木去攻击曹营,才导向了整场战争,致“操引军从华容道步走”,“引军北还”。

    芦荻,是生长在洞庭湖和长江滩涂的禾本科植物,杆直立,高1至3米,是附近居民在冬天煮饭取暖的重要燃料,当地居民把芦苇叫做“芦柴”,把芦苇荡叫做“芦柴山”。我的家乡就在长江之滨,小时候,每当天寒地冻,乡亲们都会去长江滩涂上的芦苇荡去“耙柴”,拾捡那些收获后遗漏在滩涂上的芦荻。芦荻是竹子的远亲,多节而中空,遇火氧化反应得更充分,火势猛烈,易爆燃,烧旺时常伴“噼啪”的鞭炮之响,用芦荻烧制的饭菜,由于火力猛,饭菜格外入味、香甜。

    深秋的芦荻,高扬着洁白絮状的荻花,像一支支挺立在大地上的毛笔,千万支毛笔,醮着赤壁之战的熊熊烈火,书写了三国时期天下三分的历史。

                                    二、 东风浩荡

    过了城陵矶,洞庭湖就汇入了长江的滚滚洪流。长江的荆江段,九曲十八弯,在城陵矶,长江受矶石的阻挡,在此又拐了一道弯,从湖南岳阳城陵矶至湖北赤壁陆溪镇的江段,长江从西南向东北方向流淌。曹操当年正是顺着此段江域从西南往东北挺进,在赤壁与周瑜迎面相迎、短兵相接。

    根植于三国时代的许多美轮美奂的故事,自古以来,就在中国的民间口头文学和戏剧舞台上,繁华地盛开。赤壁之战是《三国演义》的精彩华章,也是最让人热血沸腾的篇章,罗贯中运用了八回篇幅,大肆张开想象的翅膀,天马行空,为赤壁之战展开了大量的铺垫和虚构,高潮像长江之水,后浪推着前浪,环环相扣。“舌战群儒”、“蒋干中计”、“草船借箭”、“苦肉计”、“连环计”、“借东风”、“义释曹操”等精彩故事,为世人津津乐道。与赤壁之战相关的成语,也在民间甚为流传。“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成语大家都能信口拈来。

    罗贯中似乎还不满足如此,把曹操著名的《短歌行》也移植到了《三国演义》第八十四回。

    “操见南屏山色如画,东视柴桑之境,西观夏口之江,南望樊山,西觑乌林,四顾空阔,心中欢喜”, 曹操得意地说:“如得江南,当娶二乔置之台上,以娱暮年,吾愿足矣。”

    曹操与众将领酣欢至夜,正高谈阔论间,忽然听到乌鸦往南飞鸣而去,众人解释说是飞鸦看见明亮的月亮,以为天大亮了,是吉象。曹操听了非常高兴,横槊指天,慷慨高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把一支忧思之歌,安插在这种大宴将领的欢乐场合,似乎有违和之感,也不符合人之常情,吟诗作赋,讲的是情景交融,曹操在这种欢愉场面,肯定也不会做这种悲戚之鸣。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罗贯中是否想藉此表达有强劲的东南风刮来的预兆?

    在此章回中,罗贯中还借杜牧的《赤壁》“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来发挥想象,说曹操筑铜雀台是对二乔有非分之想,想娶二乔,“以娱暮年”,也是天大的冤情。幸亏曹操是“建安风骨”的代表人物,幸亏他写下名篇《龟虽寿》,抒发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豪情壮志,否则,即使把包公召来,也洗不清曹操的窦娥之冤了。

    小说毕竟是小说,带着作者大量的主观感情色彩,沉淀着罗贯中个人的世界观和价值取向,与真实的历史比较,有大量超越现实的发挥和创造。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在《资治通鉴》和《三国演义》中,都到写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疑团——猛烈的东南风。隆冬时节,洞庭湖和江汉平原都被冷气团强势占据,“湖上北风呼呼响,舱内雪花白茫茫”,是此地冬天景色的真实写照,那温暖猛烈的东南风为什么会给“周郎便”呢?赤壁之战,除了“芦荻”这个“引火器”之外,燃烧起赤壁之火的另一个必要条件——东风,也是不可或缺的。

    在《三国志》中,其他相关将领的传记关于赤壁之战的记述都只写了寥寥数言,只有《三国志.周瑜传》对赤壁之战记载得最详细,写到了风,“时风盛猛,悉延烧岸上营落”。到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里,就写到了风向,“时东南风急”。《三国演义》延续了《资治通鉴》的“东南风”之说,对风也做了大文章,虚构诸葛亮设祭台施法术,随后东南风就强劲地刮了起来。

    三、风从何来

    东汉思想家王充说:“天道自然。”四季轮回,当然各有其规则,自然界的风,并非孔明施施法术就可以求来的。江汉平原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季风盛行,冬季汉江谷地为冷空气南下的重要通道,江汉平原首当其冲,冬天是接连不断的北方寒流唱主角,那反季节的东南风究竟从何而来呢?

    对于“东南风”之争,至今都有不同的说法。在中央电视台播放的大型历史纪录片《三国的世界》中,有专家提出了“湖陆风”之说。所谓“湖陆风”,是一种热力环流现象,其原理是:白天陆地升温快,陆地近地面空气相对热,水面升温慢,水面的空气相对冷,陆地近地面形成低气压,江湖近水面形成高气压,空气湖陆对流,从高气压流向低气压,所以白天风从湖面吹向陆地。

    曹营在长江的西北岸,白天由于“湖陆风”现象,江风从东南方向的江面吹来,于是形成了东南风。

    按照《三国演义》的说法,赤壁之战是在晚上发生的,根据“湖陆风”现象,晚上风是从陆地吹向水面,在夜晚,从乌林刮向江面的应该是西北风,这么说来,《三国演义》说的“东南风”便是空穴来风了。

    但依据史书的惯例,晚上作战,都会特意指明,如曹操夜袭乌巢等战例。在《三国志》原文和裴松之的注解及《资治通鉴》中,都没有明确记载赤壁之战发生在晚上。而且在《三国志.周瑜传》中记载:“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试想,距离数里之遥,能够在隆冬黑夜看见黄盖的艨艟斗舰,即使借一双千里眼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如果赤壁之战在白天发生,那“东南风”是不是就水到渠成了呢?

    在岳阳市历史博物馆,有一张由著名历史学家、地理学家谭其骧绘制的三国时期的《巴丘地图》,在地图上,洞庭湖居巴丘的西南,云梦泽居巴丘以北。洞庭湖以水色标识,云梦泽以沼泽图示标注。“水草交厝,名之为泽”,泽指水和水草积聚的洼地。可见曹操扎营的乌林所在的云梦泽,在当时已经没有浩瀚的湖面,在冬天的枯水季节,大多就是一片沼泽和滩涂。“操引军从华容道步走,遇泥泞,道不通……羸兵为人马所踏籍,陷泥中,死者甚众。”(《资治通鉴第六十五卷》),也证明了乌林周边都是沼泽之地。

    在乌林的东南方向,只有零星的湖面,绝大部分是江南丘陵地带。蜿蜒在江汉平原上的长江,在枯水的冬季,水面也大大缩减如飘带。缺失了浩瀚的水面,就失去了形成强烈“湖陆风”的基本条件。

    其次,大气的热力环流,需要有充足的日照作为动力。光照越强,湖面与陆地的温差越大,湖陆之间的气压差才越大,大气环流才越强。江汉平原冬季光照弱,湖陆之间不能形成较大的气压差,大气的环流缺乏强劲的动力。

    但赤壁之战的烈火一直真实地在史册中燃烧了一千八百多年。

    沙鸥翱翔,雁阵啁鸣,船艇滑过滔滔的时光,滑过滚滚的江水,沿着曹魏水军挺进的路线,从西南往东北方向快驶,过陆城,越黄盖湖,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山势嵯峨的赤壁矶,“赤壁”二字在暖阳的照耀下,像两团燃烧的炽火。

    站在船艇,我在曹操当年的视角上,抬头就仰望到了赤壁矶上傲然而立的周公瑾雕像。

    英姿飒爽的周瑜,当年就是在此与曹操犀利的目光相遇。“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以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三国志.周瑜传》)

    刚一相遇,兵戎相见,孙刘水军就给了曹军一个下马威。首战告捷的孙刘联军前锋就此在赤壁矶驻军,其余几万军队顺长江往下游陆口方向依次扎营。

    来势汹汹的曹操裹挟二十几万大军,有力量上的优势;孙刘联军扎营江东的丘陵地带,有海拔上的优势。曹操多步兵,少水军,而孙刘联军大多是精锐的水军,两军在水军的实力上,可谓势均力敌。

    曹军与孙刘联军隔着长江天险对峙,如想一举歼灭对方,就只能够巧战。

    曹操的水军扎营在赤壁对岸的乌林,孙刘联军的主力部队就处在了曹魏水军的东北方向,有利的方位,给火攻曹营创造了天然的条件。

    在江汉平原,冬季盛吹强劲的西北风、北风、东北风。某个薄雾濛濛东北风劲吹的冬日,黄盖对周瑜说:“现在敌众我寡,难以开展持久战。曹魏水军用铁链将船舰首尾相接,绑在一起,可以用火去焚烧。”于是,周瑜派黄盖指挥装载着枯荻、枯木的战舰,乘着强劲的东北风,划橹扬帆,从下游朝乌林方向疾驶而来,“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时风猛盛,悉延烧岸上营落。”(《三国志.周瑜传》)

    当年乌林周遭广阔无边的沼泽地上,洁白的荻花,苍苍茫茫,浩瀚无垠。黄盖的火船,冲进曹魏水寨,烧毁了曹魏的战船,熊熊烈火,借风势点燃了无边无际的芦苇荡,烧毁了曹魏的岸上营落。“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瑜等率轻锐继其后,雷鼓大进,北军大坏。”(《资治通鉴第六十五卷》)

    站在赤壁矶之上,遥望远处的洪湖,在金黄色阳光的照耀下,洪湖明晃如一面天空之镜。西岸的湖北洪湖市乌林镇,屋舍俨然,阡陌纵横,沟渠密织,一片平畴沃野。长江的滩涂上,荻花轻舞摇曳,如一片片轻盈的云朵。

    脚下,是赤壁矶悬壁旁奔流不息的江水。长江在岳阳市城陵矶与纬线成六十多度的锐角,从西南方向滔滔而来,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向东北方向浩浩而去。赤壁与对岸的乌林,大体就是东西相对。《资治通鉴》和《三国演义》的“东南风”之说,可能是受到了《三国志》的影响。“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江南。”(《三国志.周瑜传》)。《三国志》作者陈寿说曹魏军队扎营江北,孙吴联军扎营江南,方位显然是错误的。陈寿只想到了长江是东西流向,却没有关注到长江在某些细节部位是“九曲迴肠”。

        孙刘联军隔着长江,扎营在曹军的东北方向,周瑜、黄盖想用火攻击曹营,在江汉平原东北风盛行的冬天,就有天时地利之便。如果曹魏军营扎在江北,孙吴联军扎在江南,周瑜、黄盖要用火攻击曹营,当然必须要有猛烈的东南风助势,才能一举烧毁曹营。可惜冬行夏令,违背了自然法则,也无怪乎罗贯中只能要诸葛亮设祭台施法术去求东风了。

    

    赤壁矶像一颗巨大的铆钉,把东汉末年天下三分的时代,牢牢铆钉在东经113.9°、北纬29.7°的长江之滨。周瑜以三十四岁年富力强的年龄,巧用天时地利人和,先发制人,出奇制胜,用五万兵力,横扫了曹魏二十余万兵马,缔造了世界战争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在神奇的北纬30°的纬线上,刻下了人生最辉煌的印记。公元210年,周瑜奉命西取蜀地,在返回江陵的途中,路经巴丘(今岳阳)时病死,把年轻的生命永恒地定格在北纬30°。

    三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千百年来,一代代的文人墨客,以荡气回肠的气势,表达了对这些英雄的敬佩和景仰。曹操、孙权、周瑜、诸葛亮、刘备等等这些在历史天空中闪烁的明星是英雄,他们稳定了各自势力范围内的局势,为国家的进一步统一,立下了不朽功勋。周瑜率领的五万英勇的孙刘联军也是英雄,他们神勇地阻止了战争的深入发展。甚至包括在赤壁之战中烧死溺亡的曹魏将士都是英雄,他们用生命打消了曹操再次南下的念想。自此,中华大地上一个豪强混战、群雄逐鹿的时代落下了帷幕,一个相对稳定的时代——三国时代即将起航。

    赤壁之战的火焰,已凋谢在历史年轮的深处。从远古流来的万里长江,在历史的长河中,见证了多少王朝的兴衰,承受了多少战争的洗礼,多少次鲜血染红了江水,多少次炮火映红了江面。夕阳西下,西边的江面炤映半江绯霞,涌动的江波,如一丛丛燃烧的火焰,与天空的晚霞相映生辉。在洪湖市乌林镇和赤壁之间,一座总长5.572公里的赤壁长江大桥,正在长江上空凌空起舞,大桥矫健的身姿,在霞光的映衬下,分外雄伟、壮丽!近十几年来,在长江流经的地段,先后飞架了近百座桥梁,曾经的天堑,不仅成为了东西航运的黄金水道,而且成为了沟通大江南北的交通枢纽。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发表于山西省文联《火花》2021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