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沙葱


    久居金昌,生活消遣自是花样繁多,唯有驱车慕远,身处荒漠一览蓝天才是痛快。也许是工作繁多,常常感到一种焦灼的寂寞,想来是时间太紧迫,街市楼房矗立,惯于秩序紧缚需要放松时的感受。拔沙葱就是金昌人的一种生活状态,闲暇之时,家人、朋友、驱车入到荒漠,爱了它的广阔,心胸自然就有了别样的状态!

      小时候,拔沙葱是一种非常有仪式感的活动,几乎家家参与。天没亮,拔沙葱的人,从金川矿区自建平房到“下四分”的方向,稀稀拉拉的自行车慢慢就汇成了车队。父亲的二八自行车上,前梁上坐着我和妹妹,后面是母亲,装粮食的口袋总要拿几个的。到了滩上,初晨的阳光照耀下,人像极了荒原上游荡的驼群,就像草和沙砾般铺开,展眼就融到了戈壁。你会听到缥缈的风声,勤快的步履。此时你必然会神色紧张而肃穆,目光所及,缕缕绿色簇生的明亮,就给了人们透底的喜悦。用手触及,有些微凉,轻轻握住,手腕上翻,几根笔芯般粗细的葱茎就拔了下来。那时你还能矜持么?不,你会沉迷在跃动于指尖的锋芒,低头、弯腰、快步、手指起伏之间,不觉的扫荡一片。

      腰酸腿疼时,向天际望去,祁连山连接处便是蓝天了。大漠于远山配与蓝就是时下领略的风景。不吟“大漠孤烟直”,因为不是汉唐旧色紧迫的心情。唤作广漠也不妥,因为低头采撷,沙葱些许的辛辣味道可闻,背景并不萧瑟,却有生活气息。军用水壶伴着呼噜的饮水声,杂粮饼子嚼着沙葱就是一顿饭了。那个年月,人们拔沙葱就是为了补充蔬菜供给的不足,沙葱主要腌制成咸菜储备起来,是冬季调剂白菜土豆主要的“硬菜”。上溯腌制沙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游牧民族,蒙古族有采摘沙葱花腌制成酱的饮食习惯,金昌市本地的农民也有采摘沙葱的茎叶腌制成菜的习惯,我们这些外来的国有企业家庭,是在60年至64年食物极度贫乏时,生产自救练就的拔沙葱腌制沙葱的“本领”,绵延传至现在。

      而今,在初秋十分,煦暖爽利的天气,你作别市镇边缘田野的翠绿,还有荒滩上蓝色海子般的光伏发电板,纠结着着城市与农村、洪荒于现代两面的佳胜。开心胸,就索性跨过光伏发电的海子,一车独行,一路向天边延伸。及在滩上,是烧烤炊烟,劳作分享,悠哉“如如”,左右逢源的。倘若你来,弯腰“一拔”之下,沙葱多少无碍于心情,团聚作息于此时,才能领略人之真性情!自然与人,是颇有情趣的。

      几分慵倦沐浴阳光时,架起炭火,青烟袅袅升起,搭桌摘菜,浆洗肉料,剁、切、穿、烤。这时,需得几人组队,篦子似的向一片荒滩搜寻,拔沙葱就是这样开始的。沙葱当然和葱样子一样,不过小些罢了。“羊胡子”和沙葱很像,少数人不识,也有采得,不过味道泼辣!只有胖胖的,几根顺在一簇的才是沙葱,运气好时,一片地密密麻麻,此时人就被兴奋的阔开一些念头,采的人不知,只有看的人才能领略自己近似游牧民族生活的样子。蓝天白云,远山在地平线上淡淡如点墨,戈壁广阔,袅袅炊烟时,远处一群骆驼,渐行渐近,之间还夹杂几头毛驴、牛,马上就把我们这些“城里人”代入西北戈壁风景画里。

      拔沙葱时,突兀的可以看见砂砾中偶有玛瑙石、风凌石,戈壁玉等,享受发现之旅时,也可以看见蜥蜴、蚂蚱等生物!几个男孩的惊叫,确定的能把一天的烦恼都赶到天边。你的慵懒忽然透出了一些懈怠,铺上毯子,卧榻如同微醉,眯眼的微光里,有清风吹过旷大的戈壁,展眼就看到了天边。恍恍惚惚的,一股牲畜的味道迎风而来,摩托车的声音,和一个风尘仆仆的牧民。野炊呢?牧民问,是啊!过过你们的日子,我玩笑的说道。

      立刻你看的到骆驼群组成的墙,随之遛弯的毛驴和牛,窸窸窣窣的步履之声。你目光里一缕明亮,给了你一个镜像的唯美。靠前边一点,戈壁的广阔更加富足,稍偏后些,得得的蹄声又仿佛拽住生活!微笑满颊,那时你和牧民满满和谐。兄弟,来吃个烤串吧!不了,我还要放骆驼呢!牧民的笑似光般温暖,滩上一抹墨绿的沙葱、骆驼草,使你激灵的吸一口气,痛快着!

      凑巧,就是那晚上,面粉洒落在案板,擀面杖碾压之间,一圈边缘翘起饺子皮就成了,肉馅里拌着沙葱,用手包捻,篦子上盘旋几圈饺子。水蒸气和着咕嘟声,翻滚汤裹着饺子身,一沸腾,两沸腾,再沸腾。此时,蘸料以备,青瓷碗,红油羹,大盘饺子,筷子夹住,吃上沙葱馅饺子,小日子那叫一个爽字。围了几个要好的朋友,说着话,有人吸烟,有人饮茶,酒杯辗转之间,唏嘘也好,划拳也罢,情感交流的淳朴。

          当此之时,杯盘狼藉却也不管,人去,挑灯夜读,你瞧,这夜色正浓,正是读书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