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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


 

    北京的冬天比之南方要冷得多。白天平均在零下五、六度左右,夜间零下十几度左右。不一定下雪,空气本身冷。出门行走的人个个穿着厚厚的长、短羽绒服,羽绒服的帽子一定得戴严,而且大半个脸被口罩或厚围巾包裹,仅仅露出一双眼睛。走在街上难分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再爱美的人,冬天在室外行走,形象都不咋样,厚重、笨拙,形如狗熊。 一旦进到室内,好似剥掉厚厚的柚子皮,露出单薄的内核:裙子、丝袜、羊毛衫,衬衣、体恤、运动衫,西装,领带。红男绿女,又一派春天气象。

      习惯了北京冬天的人,谁都懂得冬天该怎样穿脱衣服。听起来是废话,除了婴儿,谁不会穿脱衣服?还真不是废话,在北京过冬,穿、脱大有学问。穿衣为脱衣做好准备;脱衣给穿衣提供方便。话说得有点绕,总之,把握一个原则——穿、脱迅速、方便。

      为何说穿衣为脱衣做好准备?先举个例子:外地人不了解北京的冬天,到北京开会或学习,怕北京冷,一昧的多穿,先穿贴身背心、再穿长袖棉毛衫、再穿衬衣扎领带,再套一件紧身西装马甲,再穿薄羊毛衫、再加一件厚毛衣、外穿一件厚重的呢大衣。自认为穿戴潇洒。有的老兄甚至下穿棉裤,上穿厚厚的棉毛衫,套上黑不溜秋的卫衣,将不能见人的衣服穿在里边,外面套一件崭新西装,鼓鼓囊囊地,就到北京出差去了。完全忽视里边的风光。

      殊不知一旦进了北京酒店或会议大厅,暖气热得满头大汗,即使脱了上身外套,又到哪里去脱棉裤?当然,可以躲到洗手间脱棉裤,代表某个省或县出席的领导或专家学者,会议大厅,你抱着棉裤到处跑,成何体统!如果卫衣贴身,内无衬衣的,再脱,成了赤膊。别人都穿得体面光鲜,你老兄一个人穿得既热又丑。脱吧,穿成了洋葱,一层层的到哪里去脱?办公室、会议室、电梯,都不是脱衣服的地方,那叫穿着失败。这就是所谓穿衣要为脱衣做准备。

      再来说说为何脱衣给穿衣提供方便:脱,要脱得出来,在北京一进门就得迅速脱,室内有暖气太热,室内不脱,出去必受凉,脱掉外面的衣服,里边要有光鲜的衬衣或薄羊毛衫,确保脱出来体面,不能将见不得人的(手长袖子短的,儿子的校服或老婆的内衣)衣服穿在里边,脱出来出洋相,“马屎汤圆表面光,里边一包糠。一出门必须迅速套上厚羽绒服,或棉袄,戴上帽子、捂上大围巾。否则,若散了会议出去,或上级领导握手送客至门外,你好意思让领导等着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层层穿衣服么?所以,你得具备穿、脱方便的条件。

      北京的冬天,进门必脱,出门必穿,穿穿脱脱最是一个麻烦事,因此,必须要训练有数。

      南方因潮湿,外面不很冷,反而坐家里特冷,外面,家里都一样穿得厚厚的,甚至坐在床上还穿着羽绒服,带着手套玩手机。洗头、洗脸,棉衣不敢脱,袖子撸不上来,全湿了。晚上睡觉像钻进冰窟,被子裹得紧紧的,尽管裹出了曲线,还得再压上一床厚被。半夜,即使被尿憋出人命,也不愿起床解决,怕冷!像北方人那样进门即刻脱衣,那是不可能的。家里没暖气,即使有电热取暖器等,依旧是前面烤糊了,背后如泼凉水。

      有北京人到南方出差,回来嚷着说:”冷死我了!简直冷得没地方可钻!”也是,北京外面虽冷,一但进了室内,无论商场、家里,办公室,仿佛钻进了暖融融的被窝里。

      北京暖气足的小区,冬天在家里完全过着夏天的日子;赤脚拖鞋,衬衣体恤,仍凭窗外飘着雪花,家里二十五六度,全身冒汗,凭着玻璃窗而坐,手里端一杯香茶,幸灾乐祸地俯瞰窗外顶着风雪,头龟缩在厚棉衣里行走的路人。那享受不亚于皇帝。正如乾隆皇帝在《冬夜偶成》一诗曰:

       人苦冬日短,

       我爱冬夜长。

       皓月悬长空,

       朔风瓢碎霜。

       垂帘在氍毹,

       红烛明涂堂。

      家乡有老亲戚初来北京,主人上班,非周六日,没人带出去逛王府井,只好困在家里几日不曾出门。老亲戚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每天赞叹不已,说:北京多好的太阳,蓝天白云,天气真好!没人理会。因为太阳于北京天天如此,还盼下雨呢。南方管你春夏秋冬,横蛮无理地下雨,阳光晴朗的日子不多。因此,遇到好天气都会赞叹。

      北京虽已入冬,老亲戚感到家里太热,欲打开窗户透气,被主人迅速阻止,说北京冬天可不能开窗户。这也是南方人不习惯的,南方人即使外面下雪也开着窗户。

      老亲戚便自言自语地叨念:“明天不知道是否会降温?”主人噗呲一笑,说热不是老天在操作,是人为的温度。老亲戚环顾四周,既没看到家里开空调,又没见到家里有电热气。不明温度从哪里来。不好多问,不懂装懂的地说明白了。

      老亲戚做客闲着无聊,主动要去帮主人下楼倒垃圾。汗衫、赤脚,趿着拖鞋,就往外走。

      “不行!出去得穿上羽绒服!”

      老亲戚哪里肯听,一边下楼,一边回答没说关系。下楼不到两分钟,呼哧呼哧回来了,“妈耶!好冷!看着外面这么大的太阳,出去居然冷得够呛!”主人笑着说:“今天北京零下九度,你说冷不冷?”

      南方人也不习惯北京的干燥,干得全身痒,喉咙、鼻子都不舒服。但好处是,羽绒服洗了晾在家里,当天可穿。干辣椒用手即可碾碎。北京人嫌南方潮湿,床单总是湿润的,洗了衣服几天几夜不干。于是,有“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之说。

      其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论最热,或最冷的地方,习惯了,皆有对付的办法,一样感觉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