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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酒窖开在远离市区的郊外,穿过一条笔直的公路,很快就能看到源城最高的那座山。山峰高度骇人,是外地人看到会发出感叹的程度,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个土堆子。

    程斯蔚到地方的时候林峥他们还没来,他先下了车,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就觉得热,程斯蔚俯下身,敲了敲车窗。深灰色的玻璃一点点摇下来,程斯蔚看着沈峭的眉骨,眼睛,鼻梁逐渐露出来。

    “外面热,你窗户别关了,给我透点冷气出来。”

    这话说的没有一点儿道理,但沈峭只是点点头,把车窗全部摇下去之后,还把空调风速调到最大。

    又等了十几分钟,一辆白色商务车从高架上开下来,贺莱一下车就开始扶着树干呕,埋怨林峥不让他坐副驾驶,搞得他半路就开始晕车。

    “走远点儿吐。”林峥说。

    今天打牌的局主要邀请的是林峥,程斯蔚和贺莱就是跟着凑热闹,程斯蔚牌技不佳,带来的钱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贺莱跟他技术差不多,但是人菜瘾大,起劲儿的时候拽都拽不走。

    “你就别跟着进了,车上等吧。”林峥看了一眼坐在车里没动的沈峭,语气冷淡。沈峭从始至终都没看他,更不要提回应了。林峥脾气火爆,趁他还没发作,程斯蔚插了句嘴,跟沈峭说:“我们仨去玩一会儿,如果我妈问起来,你知道怎么说吧?”

    沈峭很轻地点点头,回答说:“知道。”

    这边贺莱终于吐够了,擦了擦嘴就跟着他们往里进,林峥在进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接着问程斯蔚:“你们家找的人现在连培训都省了吗?”

    “又不是你的人,还指望他对你点头哈腰啊。”程斯蔚瞥了他一眼。

    林峥也不生气,想了一会儿说了句也是。

    进入大门,接待走在前面给他们打灯,连着下了两层楼梯,光线才亮了一些。林峥走在最前面,他扫了眼有些空荡的大厅,步子一顿,偏过头压低声音跟他们说:“感觉不对劲。”

    来的人太少了,程斯蔚歪头看了一眼,大厅里的牌桌只有一张有人,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高脚凳上,看见他们下来,视线往他们这边扫。往包厢走的时候,贺莱小跑了两步跟程斯蔚他们并肩走,停了停问:“要不要撤啊。”

    “先看看情况。”林峥说。

    包厢门推开,接待人员帮他们打开灯,面积很大的空间里放着一张圆形牌桌,五张丝绒单人沙发整齐地围在桌边。看见他们走进去,接待人员往后退了一步,说去给他们找一名荷官。

    门刚关上,程斯蔚反手把门落锁:“在咱们之前就有人在这儿了。”

    “是。”林峥深吸了一口气,“有烟味。”

    尽管檀木熏香味道很重,但对于不抽烟的人来说,还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是谁叫你来玩的?”程斯蔚看着林峥。

    “陈文楷。”

    “大哥,楷子在国外还没回来。”贺莱仰头叹气,“你没关注他社交软件吗?”

    林峥拿手机的动作顿了顿,停了半晌,才说:“没有,上周卸载了。”林峥这边在手机上点了半天,随着时间过去,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再抬头的时候脱口而出骂了一句脏话:“手机没信号。”

    “没事儿没事儿,我还在这儿呢——我不行的话还有程斯蔚呢吗。”贺莱转头看着程斯蔚,“要是真有事儿,你就把你的身份亮出来。”

    “我怎么亮,拿身份证往人家脸上晃吗?”程斯蔚笑了笑。

    “你还能笑得出来。”林峥走到门边,脸贴着门,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在确定还没有人过来之后,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个人,说:“今天估计得对不起你们俩了。”

    程斯蔚走到沙发上坐下,接着举起双手:“我妈说了,不让我惹事,跟我没关系。”

    林峥前半句还没说出口,门突然从外面被叩响,接着是女人有些甜腻的声音:“先生您好,我是Amanda。”

    屋里没人说话,贺莱大气不敢出,透过磨砂玻璃,他们能看见女人模糊的身影,林峥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说:“不用了,我们三个想先聊会儿天。”

    “……那我送个果盘进去吧。”

    “不用。”林峥说,“不需要。”

    门外的女人又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林峥松了口气,他回过头想了会儿,低声说:“等二十分钟,等外面人放松警惕我们就出去——贺莱,你家离这边近,找到有信号的地方就赶快叫人过来。”

    “程斯蔚——”林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程斯蔚,张了张嘴,最后交代他说:“你照顾好你自己就成。”

    十分钟后,大厅走廊传来男人的交谈声,嘈杂之间能听见新客人正在往里进,听起来人还不少。趁着乱,林峥握着门把手,回头说:“现在走。”

    门推开,刚开始坐在高脚凳上的几个男人正站在楼梯口,伸手揽着准备下来的客人。程斯蔚站在最后,眼睛扫了一圈,顺手抄起放在伞架上的长柄伞。外面的人忙着轰人,他们三个低着头往外走,刚走到中间,身后传来男人带着讥讽的笑声。

    “林家长子啊,偷跑的时候居然也得夹着尾巴。”

    被人认出来之后再低头伪装就毫无意义,程斯蔚转过身,看着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男人。一头干枯的黄毛,眉毛也漂成了金黄色,嘴唇厚,右边鼻翼有一个银色的鼻环。不像是能和林峥打交道的人,果然,下一秒,程斯蔚听见林峥说:“我没见过你。”

    “是。”为首的人朝地毯上啐了一口,笑了笑说:“但我上头的人见过你。”

    最先动手的是贺莱,几乎是黄毛说完话的下一秒,贺莱就拿起旁边的筹码盒砸了过去,林峥很快接上,顺手抄起酒桌上酒瓶朝身后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头上砸。跟刚才在包厢里计划的一样,他们两个人上,程斯蔚摸着口袋里的手机,自动退出战局。

    人少的劣势很快显现,贺莱和林峥虽然年轻,但毕竟出身在那儿,挨了两下之后就开始泄气。贺莱在躲拳头的空档突然想到什么,转头朝程斯蔚喊:“你他妈不是带了个保镖吗!是聋的吗!这么大动静都不下来!”

    身后的举着的钢管快要砸到贺莱的背,程斯蔚往前跑了一步,握着雨伞狠狠地敲上对方的脑袋。男人额头很快冒出血,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血,男人骂了一句脏话,想都不想就朝程斯蔚冲过来。

    程斯蔚往后退了一步,抬腿把身前的小茶几往前踢,尖角正中男人的膝盖。男人捡起地上的酒瓶往他身上砸,程斯蔚斜着撤了一步,看着玻璃酒瓶在他眼前飞过去,接着狠狠砸在墙上。

    酒瓶碎掉的动静很大,旁边正追林峥的人看到,转过身径直朝他走过来。程斯蔚舔了舔嘴唇,手摸到雨伞,把伞尖朝外攥在手里。他已经想好等这个人扑上来的时候要怎么做了,他要用伞尖去戳对方的眼睛,如果没戳到的话,就去踢那个人的裤裆。

    但这套操作最终没能视线,在那个人离他还有半米远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楼梯上跑下来,接着揪着男人的头发,攥紧拳头狠狠地往他太阳穴砸了一下。原本凶神恶煞的男人现在软塌塌地倒在他脚边,程斯蔚抬起头,跟沈峭对上视线。

    没有说话的时间,沈峭弯腰拿过他手里的伞,背过身,但却并没有投入战局,只在有眼瞎的人冲上来的时候,会被沈峭拦住,接着掐着对方的脖子,把那人的头往牌桌上砸。

    “你他妈过来帮忙啊!草!”林峥抽空朝沈峭大喊,但沈峭像是没听见,拎着雨伞站在原地没动。

    “你去帮一下吧。”程斯蔚看着沈峭的侧脸,“再晚我妈要打电话问了。”

    沈峭把伞重新丢给他,拎着旁边的高脚凳往人群里走。

    程斯蔚看着沈峭掐着对方的脖子把人拖到一边,接着毫不犹豫地用脚踩对方的小腹,林峥晃晃悠悠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也跟着在那人身上踩了两脚,原本人数造成的劣势在沈峭出现之后好像逐渐开始平衡。

    和他们这群人不同,在沈峭连着撂倒两个人之后,程斯蔚就发现沈峭只在对方暴露弱点时才出手,拳头总是瞄准对方的太阳穴,小腹,还有动脉。在沈峭拽着其中一个人的头发往一边拖得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黄毛突然跳起来,想也不想地扑到沈峭身上,张嘴咬住沈峭的耳朵。

    程斯蔚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冲动,拎起伞架,想都没想地冲过去往黄毛头上砸。沈峭一个翻身,把黄毛压在地上,用地上的伞架朝他的脑袋上掼过去。把晕过去的黄毛丢到一边,沈峭站起来,转身看着程斯蔚,缓慢开口:“你站到边上去。”

    说话的功夫,贺莱撂倒最后一个人,然后躺在地上大口喘粗气。

    “林峥,我真是他妈上辈子欠你的。”

    三个人体体面面的进来,最后狼狈不堪的出去,贺莱捂着肋骨一脸痛苦的坐进车里,林峥瞄了一眼酒窖大门,走到旁边开始打电话。

    “坐一下吧。”从酒窖出来就始终沉默的沈峭突然开口,程斯蔚愣了愣,也忘记自己洁癖这件事,顺势坐到旁边的石头上,从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看见沈峭起伏的胸口。

    “你怎么这么晚才下来。”

    “你让我坐在车上等。”沈峭回答他,接着低头在裤子口袋里找什么东西。

    程斯蔚笑了出来,再抬头想要说话的时候,眼睛看见从沈峭耳后一直流到脖颈的红色。

    “你流血了。”程斯蔚说,“耳朵。”

    “嗯。”沈峭应了一声,再面对他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创可贴。

    被咬的伤口应该不小,用创可贴应该没什么用,程斯蔚刚想开口提醒,就看见沈峭拿着撕掉一半的创可贴看着他。

    “抬头。”沈峭说。

    程斯蔚没听懂,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沈峭往前走了一步,小腿碰到他的膝盖。因为两只手都沾了血不干净,沈峭只能微微抬了抬下巴,再一次示意程斯蔚抬头。这次程斯蔚很听话,他把头扬起来,然后看着沈峭一点点靠近,用掌侧撩开他的头发,把创可贴贴在他的额角。

    “应该是玻璃碎片划到了,回去再处理一下。”

    沈峭退回原来的位置,用手背抹了一下脖颈上的血渍,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