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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宠物陵园没能去得成,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程斯蔚接了个电话,电话里男人说陵园那边有人来临时检查,要忙着招待。挂掉电话,程斯蔚把这个消息告诉沈峭,沈峭没接话,只是看了眼车载导航。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耍你?”程斯蔚把遮阳板扒下来,转头看着沈峭,“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电话再打过去,让你听。”

    “没有。”沈峭打了转向,拐进超车道,“到下一个出口还有一百多公里,再拐回去你上课应该会迟到。”

    “无所谓,一节课而已。”

    沈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程斯蔚还是能感觉到车速变快,他坐直了一点,歪头看了眼仪表盘指针,快开到10了。程斯蔚撇撇嘴,整个人重新瘫在座椅上,把帽檐压低闭上眼。他其实没想到沈峭承认的那么干脆,连帮人当打手这事都要用假名遮掩,到了真正难以被大多数人接受的问题时,沈峭倒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手机响了一声,程斯蔚睁开眼,点开信息,说:“不用拐回去了,下个服务区直接下去,去桐山。”

    “好。”

    沈峭开车开得快,很快到了服务区,车拐下去,路过收费站,沈峭问他:“去哪儿?”

    “就停旁边吧。”程斯蔚解开安全带,指了指斜前方打着双闪的黑色跑车,“就那儿。”

    沈峭把车停在黑色轿跑后面,刚刚熄火,前车上下来两个人,女生笑着跑过来敲了敲车窗,栗色马尾在脑后晃来晃去。程斯蔚拉开车门,女生迅速揽着他的手臂,佯装埋怨说:“你怎么这么忙啊,叫来骑个马都这么费劲。”

    “这不是过来了吗。”程斯蔚笑着说。

    “这可不算。”林娅迎也跟着笑,“一会儿你帮我牵马,省的我哥天天说我一厢情愿。”

    “林峥的实验做完了?”

    “林少爷的实验那不是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嘛。”贺莱的声音从前车传过来,林娅迎一边把程斯蔚往前推一边回头关门,在车门完全关上之前,她压低身子,隔着车窗跟沈峭说:“你先走吧,今天程斯蔚不回去了。”

    沈峭应该还是那副死人脸,程斯蔚扭过头,看向驾驶位。

    果然,沈峭没看他,打火重新发动车,很轻地踩了一脚油门,本以为是要直接开出去的,但车只是稍稍往前滑了一些,然后停在他旁边。车窗降下来,程斯蔚愣了一下,然后歪着头往里看。

    黑色遮阳伞横在副驾驶位上,沈峭把身体压低,看着他提醒道:“伞。”

    程斯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传来林娅迎的笑声:“用不着啦,马场有人跟着打伞的。”不等程斯蔚说话,林娅迎已经拽着他的手臂往前车走,拉开车门,副驾驶位上的林峥回头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约你现在怎么这么困难?”

    关上的车门隔绝程斯蔚的回答,发动机一阵高调的轰鸣,然后排气筒冒出灰烟,前方的轿跑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沈峭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直到车窗被人敲响,他转过头,外面站了一个穿着荧光色背心的交警,做口型说:这里不能停车。沈峭点点头,踩了油门继续往前开。程斯蔚不在车上,沈峭的车开的更快,一个走神就错过距离最近的高速出口,于是他只能继续往前开,直到仪表盘的红灯亮起,提醒他油量不足。

    最近的加油站还有六十多公里,沈峭把车停在应急车道,把前后车窗全部打开之后按了双闪。掺杂着很淡汽油味的闷热空气迅速涌进车厢,空调也关掉了,沈峭坐了一会儿鼻尖就开始冒汗,座椅椅背调的很直,几乎是九十度的直角,但沈峭没去调。

    从他记事起,就知道这个世界被均匀地分成两块,倒也不是一个天一个地,只是在他所处的这块里,没有马场,没有让他焦头烂额的作业,没有冒着白色热气的晚餐,也没有调整座椅角度的权利。

    原本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但再睁开眼的时候,天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深色的蓝。沈峭看了眼表,时间跑得很快,他拿手机叫了加油车,然后下车等待。

    等车重新加满油已经是下午五点,太阳从西边落下,留下微弱余光,沈峭原路返回,把车停到车库之后,回到半地下室。其实刚来的时候,他住在刘姨对面的房间,但住了没多久,他主动申请想要搬到半地下室。

    “有窗户,房间也大,夏天不用开空调也不热。”沈峭列举了好几个有点,刘姨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毕竟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住在对面,她多少也觉得不太方便。

    地下室的面积不小,沈峭把床和桌子都从狗场搬过来,当时刘姨站在门口看他装桌子,皱着眉好像要说什么。沈峭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来:“已经拿酒精消过毒了,不脏。”

    刘姨看了眼有些生锈床腿,纠结了一会儿跟他交代:“那你平时出去记得关门,别让太太看见了,让她不高兴我还得跟着你一起遭殃。”

    “好的。”

    这一次沈峭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窗户,黑色桌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沈峭拉开抽屉,把叠成方块的抹布拿出来,把桌子从头到尾擦了一遍,准备擦第二遍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沈峭转过头。

    刘姨站在门口,脸色在对上他的视线时变得不太自然,沈峭站起来,走到门口。

    “有事吗。”

    “哦……没事,就是太太叫你上去一趟。”刘姨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回想起刚刚沈峭扫过来的冷硬视线,心里冒出一丝惧意。

    “好。”沈峭把抹布放在桌上,再转身的时候发现刘姨还站在门口,沈峭缓慢地眨了眨眼,刘姨反应过来,笑了笑说:“这次忘记敲门了,下次一定记着。”

    她不是忘记了,而是从心里觉得不需要,她在这里呆的时间久,照顾太太和程斯蔚的饮食起居,地位自然要比沈峭高出不少。她想进沈峭的房间,完全没有敲门的必要,这儿不是她的家,也不是沈峭的。

    “没关系。”沈峭说。

    沈峭跟着女人走到客厅,属于半地下室的那种潮湿味道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淡的木质熏香。站在楼梯口,刘姨突然叫住他,然后指了指铺在台阶上的地毯:“你忘换鞋了吧?”

    “不好意思。”沈峭看了眼穿在脚上的棉布拖鞋,抬脚脱掉,才踩上台阶。

    越往上走,那股木质香气越淡,因为程淑然并不喜欢任何味道,客厅里点香是为了不知道何时会到来的客人做准备。站在门口,沈峭抬手敲门,女人的声音很快在门内响起,平静又透露着疲惫。

    沈峭推门进去,看见坐在巨大书桌后的程淑然,穿着白色衬衣,头顶的光源落在她身上,丝质布料闪着昂贵光泽。听见开门声,程淑然也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桌上摊开的一叠纸,开口说:“先坐吧。”

    沈峭点点头,但并没有坐,他站在门口,背挺得很直。房间很安静,只能听见钟表秒针的声音,偶尔程淑然会翻一翻手里的文件。沈峭低着头,眼睛盯着脚下地毯上漂亮的花纹,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是在听见程淑然低低的叹息时抬起头。

    桌上的文件还摊在那儿,程淑然却看着他,表情很温柔。

    “听刘姨说你搬到地下室去住了。”程淑然把钢笔合上,问:“是住的不习惯?”

    他搬去地下室已经两周前的事了,但程淑然很忙,能把他的事放在心上已经做得足够贴心了。沈峭摇摇头,回答她说:“很习惯。”

    程淑然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习惯还要搬下去,这些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程淑然看着面前站着的沈峭,停了一会儿才问他:“斯蔚这段时间没有捅娄子吧。”

    “没有。”沈峭顿了顿,又补充说:“他很好。”

    “你不用替他说话。”程淑然靠着椅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什么样我最清楚。”

    沈峭没再说话了,太太评价自己的儿子,他没有资格插嘴,于是空气又安静下来。程淑然好像也没有什么问的,她开始玩手里的钢笔,笔盖打开又盖上,就这么反反复复好多次之后,程淑然再一次开口。

    “钱够用吗?”

    沈峭点点头,说:“吃住都不用花钱,很好了。”

    不知道这个答案程淑然是不是满意,沈峭看见程淑然把钢笔放下,然后声音很轻地跟他说:“那就好,如果需要什么的话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这句话是恩赐,但沈峭没有马上道谢,他知道还有后半句。程淑然站起来,朝他走过来,然后站在他面前。细细地打量他之后,程淑然很轻地叹了口气,右手搭上他的肩膀,涂着裸杏色甲油的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用很温柔的语气对他说:“但是,你不要带坏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