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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最近都没见你人。”

    沈峭点点头,他站起来,把扳手丢进墙角的黑色旅行袋里,停了停说:“太太要我出去办点事。”

    “每次见你你都挂彩。”程斯蔚说完,沈峭转过头,眉毛轻微上扬,表情透露着疑惑。程斯蔚指了指他的眉骨,说:“上一次是耳朵。”

    沈峭没说话,弯腰重新整理起旅行袋,宽松的上衣随着动作往上掀,露出一小节窄瘦的后腰,腰窝若隐若现。程斯蔚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后说:“下午有课,你送我。”

    “好。”

    对话结束,沈峭还在整理工具袋,程斯蔚站在他身后,看见他的手肘上蹭了一小片黑色汽油。几秒钟之后,沈峭拉上袋子拉链,在即将转身的那一刻,程斯蔚迅速转身,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程斯蔚刚走到客厅,就意识到他完全忘记拿药这回事,但这会儿实在不想再拐回去。程斯蔚对自己有点恼火,回到卧室,程斯蔚瞥了眼床上亮起的手机,是贺莱。

    “你妈没说你吧?”贺莱那边有点乱,信号也不太好,程斯蔚把听筒从耳边移开了一点,低声唔了一句算回答。

    贺莱松口气:“昨天林娅迎来找你,我说你有事儿回家了,后来听林峥说她直接跑你家去了……不过你妈没说你就行。”

    卧室里的窗帘还拉着,遮光效果很好,房间里一片昏暗。程斯蔚坐在床上,听电话那头贺莱讲昨天在图书馆遇到的漂亮女孩,一头栗色卷发,深灰色美瞳,鼻梁上有一个小痣。程斯蔚这边听着,低着头,用脚把床边歪掉的地毯一点点摆正。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踢歪的,明明下面有防滑垫,视线上移,程斯蔚看着床头柜边缘。这个床头柜在别墅存在的时间应该比他还要久,从他搬进来的时候,这个床头柜就在了。边角很尖,他起床的时候总是不小心割到手臂,当时他想要换,但是被程淑然拒绝了。

    “下次小心一点。”程淑然是这么跟他说的,这个告诫蛮有用,只要足够小心,确实就不会受伤。

    但现在,很明显有人没有那么小心。

    程斯蔚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对准床头柜的角,上面有一道已经凝固的深红色血迹。

    “喂喂喂,程斯蔚你在没在听啊。”贺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程斯蔚嗯了一声,左手不受控制地摸了一下那片血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贺莱说:“听着呢。”

    中午陈姨做了一桌菜,程斯蔚下楼的时候,陈姨笑着招呼他下来吃饭。书房门还关着,程斯蔚走到沙发边,有些抱歉地说:“贺莱约我去图书馆复习,我估计没办法在家里吃了。”

    “多少吃一点啊,早上就没吃。”陈姨说,“我专门做了鲍鱼红烧肉。”

    “贺莱已经等我好一会儿了,要不留点给我,我晚上回来吃。”程斯蔚去拿书包,再转身的时候发现陈姨正用围裙擦手,说:“那我去帮你叫小沈。”

    “我去吧。”程斯蔚拎着包快跑几步挡在陈姨前面,笑了笑,“我自己去就行。”

    陈姨点点头,又回到餐厅。

    推开门,程斯蔚往下走,到沈峭房间门口,他发现门没关,虚掩着露出一道缝。程斯蔚收回准备敲门的手,在门口站了几秒,程斯蔚俯下身,手撑着门框,眼睛一点点贴上去。缝隙太窄,光占据大部分视野,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

    程斯蔚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沈峭站在门内,垂着头看他。

    “我要提前去学校。”程斯蔚站直身体,视线停留在沈峭的眉骨上,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去开车吧。”

    如果是别人,应该会问一句‘你趴在我门口干嘛’,但那是沈峭,只会点点头,然后走到车库去开车。程斯蔚看着沈峭消失在走廊,又站了一会儿,抬脚往车库走。等程斯蔚走过去的时候,沈峭正在倒车,透过车窗,程斯蔚能看到男人英俊的侧脸。

    车开到面前,程斯蔚拉开车门,发现座椅上放了一包药。

    因为程斯蔚发呆的时间太久,沈峭主动开口:“上面写抗过敏,应该是你的。”

    车厢顶灯亮着,沈峭被橘色光线笼罩,他换了平时总穿的t恤,黑发向后拢,有几根碎发掉在额前,遮住眉骨上的伤口。按着车门边沿的手指紧了一下,跟沈峭对视了几秒,程斯蔚说:“昨天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沈峭很慢地眨了一下眼,没说话。

    “地毯上有鞋印。”程斯蔚抬起眼,说:“是你的。”

    又是一阵沉默,十几秒之后,沈峭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

    “你躺在阿百的窝里,所以我把你背上去,到房间之后你开始耍酒疯,我只能把你按在床上。”沈峭的声音沉又毫无起伏,他只是单纯地在叙述故事经过,一个毫不重要的故事。

    “然后你撞到我的床头柜上了。”

    沈峭点点头。

    得到答案,程斯蔚上了车,沈峭一直等他系好安全带才松离合器,车子一点点往门口滑。黑色卷帘门缓缓上升,灼眼光线投进车厢,程斯蔚戴上帽子,说:“骗你的。”

    沈峭转过头,目光仿佛有温度,伴随着空调冷气笼罩他。斯蔚直视前方,抬手把帽檐压得更低,“地毯上没有鞋印,我骗你的。”

    其实程斯蔚只是随口一说,在看见床头柜上的血迹之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地毯上有鞋印,大概率是某种恶趣味,以及他这个人是真的撒谎成性。

    正常人可能会感觉被戏弄,但沈峭只是平静地挂挡踩油门,一阵发动机轰鸣声过后,沈峭打了转向灯,一边转弯一边跟他说:“那地毯不用洗了。”

    拐进林荫道,再过两个路口就到学校,在半个小时的车程里,程斯蔚没有再说话,宽大的帽檐遮住他的眉眼,呼吸很轻,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沈峭羡慕睡眠质量很好的人,自从他搬进别墅,很少能睡出一个完整的八小时。

    不像程斯蔚,脑袋伸进阿百的木头房子里也能睡得很沉。起初他并不想管,这是程斯蔚的家,他想睡在哪里都可以。但阿百看起来实在可怜,圆眼睛往下耷拉着,爪子一边够他的裤腿,一边哼哼唧唧。

    喝醉酒的人很难处理,走到楼梯口,沈峭侧头看了眼紧贴着他身体的程斯蔚,揽着他的腰,蹲下身,直接把他抗在肩上。但还没走几步,沈峭就听见肩上的人好像在干呕,他只能又把人放下来。

    程斯蔚靠着栏杆,上本身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来回乱晃,沈峭按着他的肩膀,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但是没用,昏暗光线里,程斯蔚的脑袋往后仰,眼皮很红,往常很蓬松的头发这会儿也乱七八糟的。

    手扣在程斯蔚腰上,隔着上衣,高温触及指腹,沈峭俯下身,另一只手环着程斯蔚的腿,稍微用力把人抱起来。这个动作好像更舒适,程斯蔚咂了一下嘴,脑袋靠着他的胸口。走到卧室,推开门,沈峭把程斯蔚丢到床上,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又倒在地上,脑袋朝下,一条腿挂在床沿。沈峭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走到程斯蔚面前,半蹲下去,垂眼看着他,确实很像程淑然,眉眼和鼻子都很像。沈峭站起来,一条腿跨过程斯蔚的身体,弯腰拉着他的手臂,试图把人拽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程斯蔚突然皱起眉,在下一秒,毫无征兆地睁开眼。沈峭愣了一下,手下意识脱力,眼看程斯蔚的脑袋往下栽,沈峭伸手捞着他的头,程斯蔚拽着他的衣领,两个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毯上。

    程斯蔚的嘴唇碰到了他的下巴,沈峭撑着地板坐起来,程斯蔚表情有点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好疼。”沈峭还没来得及说话,程斯蔚突然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按着他的眉骨,然后含糊不清地嘟囔:“是不是?”

    是问句,沈峭攥着程斯蔚的手腕把他的手拿下来,迎着不太清明的光线,沈峭看见程斯蔚指腹上红色的血迹。

    不知道是撞到哪儿了,沈峭没管,伸手揽着程斯蔚的腰把他弄上床。看着程斯蔚又要起来,沈峭用力按着他的肩膀,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程斯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能不能睡?”沈峭问。

    程斯蔚没说话,他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左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几秒钟之后,程斯蔚慢慢闭上眼,呼吸再次变得平静绵长。

    绿灯亮起,沈峭迅速回神,踩了油门,穿过路口,把车停在学校对面。程斯蔚也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沈峭把后座的书包拿过来递给他,程斯蔚接下,但是并没有下车。

    不该问的不要问,沈峭早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只是坐在那儿安静地等。

    “下午有一节经济公开课,教授还蛮有名。”程斯蔚解开安全带,说:“你感兴趣的话就一起去吧。”

    沈峭转头看他,程斯蔚跟他对视,视线不受控制地扫过沈峭的嘴唇和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