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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四周只有一盏壁灯亮着,微弱光线落在沈峭的侧脸,沈峭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顺着发梢砸在地上,程斯蔚好像能听到声音。

    “我想生气就生气,用你管啊?”程斯蔚别过脸,强迫自己不要再看沈峭。

    这个答案甚至不能叫做答案,但沈峭只是很轻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拧开水龙头,拎着水管冲水槽里的头发。有些激烈的水流形成漩涡,卷起碎发往地漏里冲,过了好一会儿,程斯蔚听到身旁传来细细碎碎的响动,等他回过头的时候,沈峭已经穿上了衣服。

    他的身体没擦干,侧腰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印出深色的水渍。

    “你如果害怕我妈发现的话,今天你可以住我学校旁边的公寓。”程斯蔚停了停,说:“就给她说今天我要跟贺莱通宵做ppt,你在那儿帮忙。”

    沈峭如果想要处理伤口的话,完全可以在浴室里处理,他躲在车库的唯一理由,是担心程淑然发现。如果被程淑然发现自家保镖还在外面接私活,沈峭大概率会被辞退,沈峭很缺钱,程斯蔚知道。

    “我帮不上什么忙。”沈峭说。

    程斯蔚有点恼火,他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连解决方案也出了,怎么沈峭就是听不明白。

    “我说帮忙就是帮忙。”程淑然看沈峭一眼,眉头皱着,“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沈峭静静看着程斯蔚,终于不再开口,他走到车库门口,看着正躺在地上玩水的阿百,蹲下身摸了一下它的脑袋,低声说:“你脏不脏。”阿百很给面子的叫了两声,沈峭站起来,手放在开关按钮上,回头看着程斯蔚。

    “你的帽子,戴上。”

    程斯蔚盯着他看,沈峭只好解释说:“我要开车库门,把水晒干,太阳会照到你。”

    程斯蔚不说话,沈峭就站在那儿等,他们中间隔了不到五米的距离,阿百横着躺在他们之前,地面上的积水跟着阿百来回晃的尾巴泛出很轻的波纹。程斯蔚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他的胸口,先是呼吸困难,然后是长而不散,难以康复的钝痛。

    “去医院吧。”程斯蔚踩着水走过去,站在阿百旁边。

    沈峭嘴角平直,没说话。

    “我说我要去医院,你送我去。”

    过了好一会儿,沈峭才开口说:“好。”

    在去医院的路上,程斯蔚给程淑然发了条短信,说今天要和同学熬夜做幻灯片,估计要住在公寓,沈峭跟着帮他们跑跑腿。过了五分钟,程淑然把电话打过来,程斯蔚看了眼正在专心开车的沈峭,按下接通。

    “需要陈姨做好饭送过去吗。”程淑然那边有点吵。

    “不用。”程斯蔚笑着说,“贺莱会点外卖的。”

    “我今天晚上飞国外,大概要一星期才回来,你不要惹事。”电话那头,程斯蔚听见机械女声正在念航班号,程斯蔚在这边说好,程淑然很快挂断电话。

    车厢里再次恢复寂静,程斯蔚不知道沈峭刚才有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顿了顿,他主动开口说:“我妈同意了,说我们在公寓多住几天也没事。”

    沈峭正打算超车,听见他的话也没什么反应,打了转向之后大幅度地踩了脚油门。因为后坐力,程斯蔚的身体紧贴着椅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沈峭回答他说好。

    等到医院门口,程斯蔚带着沈峭直奔急诊室,门口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生,正在大声呵斥来回乱跑的几个小孩。隔着老远,程斯蔚开口叫了她一声,女生皱着眉转过头,在看见程斯蔚之后,拉下口罩跑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冉清远开口问他,不等程斯蔚回答,她一眼看见跟在程斯蔚身后的沈峭。绕到沈峭背后,冉清远垫脚扒着他的领子看了看,探出头跟程斯蔚说:“他脑袋后面好大一个洞。”

    程斯蔚走过去,站在冉清远旁边,问她:“严重吗?”

    “你说呢?”冉清远瞥了程斯蔚一眼,“有点化脓了,估计要发炎。”

    两个人对着后脑勺打量,沈峭有点不舒服,他转过头,低声说:“没事。”

    “没事?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啊?”冉清远把口罩戴上,拉着沈峭往帘子里走,转头跟程斯蔚交代:“血腥场面你看不了,外面等着吧。”

    看着白色帘子拉紧,程斯蔚在原地站了几秒,抬脚走过去。站在帘子外,程斯蔚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冉清远没说错,他确实见不了血腥场面。大一他跟林峥和贺莱第一次看R级片,第一个镜头就是男人用斧头砍掉别人的脑袋,血和脑浆溅了一屏幕,程斯蔚胃里一阵翻滚,没等贺莱开口问,他已经跑到卫生间开始抱着马桶干呕。

    “不好意思,让一让。”

    程斯蔚转过头,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手里端着手术盘看他,程斯蔚往旁边让了一步,男人侧身用肩膀顶着帘子钻进去。程斯蔚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穿过缝隙,准确无误地落在垂着头的沈峭身上。

    沈峭坐在凳子上,手肘撑着膝盖,看见有人进来,沈峭抬了一下眼,视线冷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斯蔚觉得沈峭剃了圆寸之后好像变得更加难接触,目光在和程斯蔚对上时也没有变化。但沈峭也没有移开眼,他就这么盯着他看,不是在打量他,只是目光碰巧在他脸上停下,仅此而已。

    帘子落下去,程斯蔚舔了舔下唇,重新转过身。

    冉清远在十分钟之后掀开帘子走出来,她冲程斯蔚撇撇嘴:“你这朋友很适合当病号,太配合了,缝针都不带动的。”

    说着话,沈峭走过来,很平静地说了声谢谢。还有很多病人在等,冉清远摆摆手,夹着病历单往接诊台跑。

    从医院出来,沈峭开车原路返回,脑袋上的麻药劲儿过的差不多,伤口痛感逐渐清晰,在等红灯的时候,沈峭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脖子。

    “疼吗?”程斯蔚突然开口问。

    余光能看到程斯蔚正在盯着他看,沈峭放下手,说:“不疼。”

    其实到这里,对话应该结束了才对,但在红灯倒数的时候,沈峭听见程斯蔚很轻的声音。

    “你爸的墓地我掏钱买,你别干这个了。”

    绿灯亮起来,沈峭迟钝了几秒才松刹车,车速完全没加起来,后面已经有人在按喇叭,沈峭完全没在意。方向盘一偏,车在路边停下来,沈峭按了双闪。虽然沈峭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车厢里的氛围确实在发生改变,是仿佛不断压缩空气的压迫感。

    “我找过陆丰几次,他喝多了跟我说的,你也别怪他,他是真的关心你。”

    沈峭还没说话。

    程斯蔚搭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全曲,他靠着椅背,笑了一下:“算借的吧,也不用急着还,等我什么时候犯错被我妈扫地出门,你再给我——”

    耳边响起沈峭的声音,很沉,冷冷的,程斯蔚不太自然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不需要。”

    “好。”程斯蔚愣了两秒,然后转过头,盯着前方逐渐变窄的公路,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