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曦手术的当天, 夏父夏母从老家赶了过来。麻醉和手术同意书是夏父签的字。
夏母一到病房还要念叨什么,夏父一把拦住她说:“曦曦今天也累了, 有什么事情出院以后再说吧。”
术后的第二天, 夏曦坐在病床上看大学德语,一堆肛肠科医生和助理拿着文件来查的房。其中有个年轻开朗的医师走过来问了夏曦几句情况,夏曦看着他的铭牌愣了下:曹海清。
他还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说:“小姑娘那么认真, 还学的德语?”
其实他也没多大。夏曦又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礼貌笑了下。
曹海清没想到小姑娘脸蛋圆润,笑起来有小酒窝还挺可爱的。
按道理一般第二天来查房的是主治医师, 但是一堆医生里面夏曦没有找到祁宴。
在他们要走之前,夏曦随口问了句:“祁医师不来查房吗?”
“祁医师家里有事请假了。”曹海清回复她,“你找祁医师有什么事吗?”
夏曦摇了摇头,“噢。就是想谢谢他。”小姑娘的表情真诚,曹海清点了点头,领头后面跟着一堆人出去了。
夏曦手术恢复得很好,差不多10天就可以出院了,就是不能做剧烈运动。想到以后可以吃火锅,可以吃很多东西了, 夏曦莫名地有些开心。有点想放飞自我了。
出院的那天还有个插曲,那个曹医师来病房问她有没有德语不用的资料可以借他一些,他妹妹也在学德语。然后顺其自然得他们加了微信。
听病房的护士说曹医生是院长的儿子。
唯一可惜的是夏曦出院之前没再见过祁宴了。
手术恢复期间,由于每天只能喝米汤一类的流食,夏曦倒是瘦了不少,圆润的下巴开始尖了起来,比以前漂亮了不少。学校里追她的男生明显多了起来。
顾老爷子是在年前走的。
“我走以后, 把我的骨灰撒在姑家村旁边的姑江里。那是他和顾奶奶初遇的地方。
“爷爷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了, 就是不放心我的宴宴以后没人照顾, 没人陪伴。”
“爷爷这一辈子没求过什么,只求我的宴宴: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宴宴,记住爷爷的话,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从头到尾祁宴都很平静,他一手料理了顾老爷子的后事。然后不顾大家的反对,揣着老爷子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撒进了姑江里。
从姑江边走回姑家村的路上,他一步也没有驻足停留。
拆迁废墟下虚弱的呜咽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坚定地一步步向前走。不会回头。
可是走到了车旁,他又忍不住折了回去。废墟下被压着的是一条黑白相间的小奶狗,腿隐隐露出皮肉,鲜血已经干涸。
他蹲了下来,用手摸了摸它的头。
他恍惚想起那个冬天,顾奶奶叫唤着顾爷爷过来,这边有个别人丢弃的孩子,顾爷爷那时候就是在路灯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这只小狗也被主人丢在了这。因为它的腿被压折,除了要花上千块钱已经毫无用处。
虽然主人拿到的赔偿款是医药费数不清的多少倍,但是也不想花那么多在一只毫无用处的狗身上。
祁宴用手把挖开了那些压碎的红色砖头和一些碎屑,把它挖了出来。然后把它带上了车,小狗的体温在车里有了回暖,就是很小声的呜呜叫。
祁宴带着他来到了宠物医院,接待的是个女医生,责怪祁宴怎么那么不小心狗狗的肉要快腐烂了才带过来,然后惋惜地和祁宴说狗狗这边要截肢。
祁宴那时候哑着声音说了句:“那就截。”
女医生似乎诧异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又漠不关心,然后又补充了下截肢后续所需要的费用。
祁宴点了点头,然后直接银行卡刷卡。
宠物医院当天进行了手术。
祁宴走到宠物医院旁边的树下,忍不住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低头点燃了。烟雾朦胧中,似是有人影走来。
夏曦走近了才发现,真的是祁宴。
“祁医师。”夏曦叫了他。
祁宴抬了头,发现眼前的女生正含笑看着他。
夏曦发现祁宴穿大衣很好看,特别有气质。堪比T台男模的气质。
也注意到祁宴夹烟的那只手指骨漂亮,也是拿手术刀的手。
也是这只右手,将在不久后被刀砍到,大拇指被砍掉一截。
夏曦盯着他手看了好一会儿,祁宴被他看得默默熄了烟。以为她是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抽烟。
“祁医师,我还没谢谢你呢,不过听说你最近请了假,是出什么事了吗?”出于关心也出于私心,夏曦问起了这件事。
祁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没事。”
夏曦点点头表示理解,正好有工作人员过来叫祁宴告知祁宴手术已经做好了。
“祁医师,你有事的话先去忙吧。”夏曦挥了挥手。祁宴点了下头。
他跟着工作人员往里走,夏曦好奇地看了一下上面的牌子,是个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在和祁宴在手术室外交代术后注意事项,祁宴思绪有点飘远。然后打断她说:“帮我找个宠物收留所,我养不了它。”
祁宴走进去看了那只狗一眼,耷拉着躺着,本来是狗狗是不叫得,看见他来以后委屈叫个不停。还不停摇尾巴。
祁宴又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起身准备走了。大衣带起了一点点小风,狗狗似乎知道了什么,想起来追他,叫声从轻轻的慢慢响了起来。
祁宴走到门口,心里有一点点难受。
他确实养不了它,也没办法再接受失去。
走出宠物医院的时候风刮的有点大,他却一眼看见了树下站着的女生正蹲着哈着手再数着什么。
她看见他走了出来,一下站起来然后腿蹲麻了软了下差点摔倒在地,祁宴快步走过来扶住了她。
“你怎么没走。”他低下头问她。
“我在等你啊。”是理直气壮的女声。
那个宠物女医生跑了出来,过来喊他:“祁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它真的很需要你。”
那个女医生看见一旁的夏曦,似乎找到了救星拉着她的手说:“你好小姐姐,你劝劝你男朋友吧。那个狗狗挺可怜的,截肢对狗狗来说也很需要人关怀和照顾的。他明显很舍不得你男朋友,而且狗狗养了那么久互相都有感情了。”
“你看你能不能和他商量下,继续养下去?”宠物医生期盼地看着俩人,她是看着女生挺温柔可爱的才鼓起勇气说了这些。
祁宴刚想冷着声音拒绝,夏曦却马上答应了下来:“好啊,我可以去看看它吗?”
夏曦跟着宠物医生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祁宴站在原地不动,又跑回来拉着他的手臂往里拖。
狗狗看着祁宴去而复返,眼里有了亮光,一直冲着祁宴汪汪汪叫。夏曦忍不住去摸了摸它脏脏的毛发,“它好可爱啊。”狗狗不断蹭着夏曦的手撒娇。
“祁宴,我们养它好不好?”女生的眼里有希冀的光。被这样看着的时候,似乎都不忍心拒绝了。
然后双手合十求求了的表情,甚至过来拉上了他的衣袖,祁宴终于点了头,还是那副表情,语气却有所松动了:“你养,我不养。”
“好呀,那谢谢你送我的狗狗。你随时可以过来看它,我保证把他养的白白胖胖能啃几根大骨头。”夏曦举着手发誓。
祁宴忍不住没忍住笑了下,那么多天那些压抑的、沉重的心情得到了缓和,就像阳光驱走了一丝阴霾。
夏曦又忍不住去rua狗狗的毛毛了。还一脸心疼地喊着妈妈的乖崽崽。
祁宴看着她哄狗子的样子神色有点温柔了下来。
夏曦抱着小狗子问他,“祁宴,你家狗子叫什么名字呀?”
“没名字。”他说,然后她忍不住就吐槽了,“那你平常叫它什么?不会叫他狗子吧。那还不如叫猪皮呢。”她忍不住嘀咕。
“那就猪皮吧。”他说。
“你这也太随意了吧。还好以后有妈妈疼你,猪皮。”夏曦又心疼狗子去了。
祁宴在前面走,夏曦抱着狗狗在后面跟着,抱的时候特意避开了狗子的伤口。
祁宴开车带她去买了很多宠物狗要买的东西,而夏曦挑了好多这个也要那个也要生怕委屈了小猪皮。
结账的时候,夏曦还抢在祁宴面前结了帐。
祁宴把夏曦送到住的地方的楼下,帮着夏曦拿东西。夏曦住在10楼,他们进了电梯。
夏曦看着电梯全身镜里清晰地倒映出他修长的身影。
手上是大包小包拎满了双手。
夏曦突然才想起来,她的猪窝还没收拾,衣服还丢在沙发上。
祁宴等着她开门,夏曦却不动了。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夏曦咬咬牙开了门。
夏曦请他进来喝口水休息一下,祁宴把东西在玄关放下,便表示要先走了。
夏曦把猪皮放下,就喊他,还跑了过来。
“祁宴,方便加个微信吗?”
似乎是怕他不肯还小心翼翼地补充:“到时候猪皮的情况我可以随时通知到你。你想来看的时候可以随时找我。”
夏曦看着他拿出手机,找了半天才找到二维码给她扫。她看见微信里有夏琳的头像和文字信息:对不起,祁宴。我不知道事情会那么严重。
扫码成功,夏曦添加Q为好友。
Q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祁宴的头像是空白,朋友圈没有开通。
夏曦忍不住瞥了他几眼,问了句:“祁宴,你是不是不怎么用微信?”
祁宴嗯了一声,收起了手机。
“你什么时候回医院,我去找你术后复诊。”夏曦接而问道。
“还没确定。”他说。
“啊。”夏曦耷拉着下脸,然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你要不要现在帮我看下?”
祁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小声叭叭:“你现在不帮我看的话我到时候要找曹医生了,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帮我看。”
祁宴脸色有点微红,实在抵不住夏曦的请求,随她进了屋。
夏曦的房间是浅黄色的,床上是巨大的皮卡丘被套。她把乱七八糟的衣服和bra一股脑收拾好。
然后去床上脱下裤子趴着,问他:“怎么样?”要说第一次还有羞涩还有尴尬的话,现在夏曦根本没这感觉了。
祁宴仔细看了几眼:“恢复得还可以。怀孕前再做一次检查。”
“怀孕不会痔疮又复发吧。”夏曦无语。
“那我怀孕的时候还是你帮我看吗?”
祁宴没接话。公事公办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去厕所洗了手。
祁宴被夏曦堵在了厕所里。
“祁医师,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祁宴有些无措,夏曦踮起脚—
祁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撇开了头,吻落在唇角。她在他耳边如情人节呢喃:“祁宴,要不要考虑下我?”
站在夏曦楼下吹了一会冷风,祁宴才清醒了点。
“抱歉。”他拒绝了她,他没办法再接受和姓夏的女生再开始一次恋爱。
尽管,他知道一切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