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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只有纯洁的工作关系。”

    孟艾这番话洋洋洒洒,俞汉广来不及完全消化。

    唯有一句,他瞬间就听懂了:

    什么火,做什么;做出的,都不火。

    细究起来,这句话也不完全正确。

    爱梦七年前成立时,虚拟现实技术尚不成熟,游戏产品质量拙劣,玩家不认可,市场凉得根本不招待见。

    这反过来又阻碍了新鲜血液的进入。

    遥想当年,一个技术类的应届毕业生,如果入职手游公司,动辄可以拿到两三万的月薪,年终奖至少六个月工资打底。

    曾经有个大厂被业内戏称为“16”,一个原因是这个公司东抄抄西凑凑,做出了不少“大作”。

    一年磨十剑。

    可这个大厂营销骚操作不断,知名度很高,“16”便有“业内一流”的讽刺意味。

    另一个原因在于,饶是这样,公司的人均年终奖还能高达16个月工资。

    换做是谁,都不愿意放着眼前的钞票不赚,苦哈哈地做吃力不讨好的VR游戏。

    没有人,就没有发展动力,技术更是停滞不前,如此反复便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整个VR游戏圈子灰头土脸,不少人在低迷的市场里念着吃枣药丸。

    他眼风扫过孟艾的办公桌,大中小三个白色电脑渐次而立,几只头显和手机静静地躺在一旁。甚至还有古早时代的CD机和复古的木制小音箱,一起点缀桌面。

    东西不多,价格不菲。

    孟艾家几代经商,条件不是一般的好,因此比同龄人更早接触到这些引领科技风向的物什,从上高中开始,他就成了VR发烧友。

    当年他果断辞去了宜州市大数据管理局光鲜亮丽的公务员工作,在各路亲朋好友、狐朋狗友的惊讶和质疑中,回到宜大孵化器里成立了爱梦游戏。

    并且力排众议,做VR。

    创业初始,爱梦只有三人,藉藉无名。

    圈子里有句名言叫“牛人自带风水”,这话用在孟艾身上再恰当不过。

    爱梦创办次年,一个热词忽然出现——

    元宇宙。

    此后,和元宇宙概念相关的VR,在软硬件方面同时发力,如眼动追踪、视差成像(1)等关键技术有了重大突破。视觉界面的帧率大幅降低,电脑配置变得友好了起来,低端的机器也能带得动游戏了。

    以前玩家想玩VR,需要到特定的游戏馆,带上又重又大的头盔,或者坐在不知道多少人沾过的共享VR舱里。

    体验即使算不上劝退,也绝没有逢人就能够安利。

    可新技术一经商用,轻量级的个人头显、眼镜以及手柄很快跟上,做游戏聚合的云平台继而出现。

    久旱逢甘霖,而且下的都是贵如油的春雨,堪称玄学。

    从孟艾办公室出来,俞汉广脑海中闪现着这些画面,发现七年前的爱梦,还真是个“做什么什么火”的黑马。

    公司主导研发的第一款游戏就是运动类型的VR射击,在新技术的加持下,用户体验绝佳,口碑瞬间炸裂。

    俞汉广在爱梦成立初期就毫不犹豫地加入,当然是冲着不菲的期权,以及宜大“信院三剑客”的金字招牌;除此之外,还因为他对于这款游戏的喜爱。

    七年间,爱梦在浪潮中成长,又在红海里浮沉:公司是有几个运动类游戏在扛大旗,然而也是吃了先发者的红利。

    软硬件门槛降低,其实是把双刃剑。它固然让VR游戏被越来越多的玩家认识并接受,但也因为市场下沉的原因,导致市面上存在大量类似产品,卷得飞起。

    如今各个公司都杀红了眼;管中窥豹,现下光射击游戏就有几十家工作室在竞争。密室、足球、射箭……越来越多的项目属于傻大粗的跟风之作,快速上线,又快速消亡。

    黑马总会褪色,守业难于创业。

    “做出的都不火”,他举双手双脚赞成。

    此刻他方才回过味,一边往工位走,一边琢磨孟艾最后两句话中的机锋。

    今天是爱梦每月一次的“TGIF”时间,副总裁杨烨正在分享自己做产品的心得;杨烨外号“烨神”,有实力,人缘也好,员工们基本都跑去大会议室“听课”了。

    俞汉广回到办公桌前,意外地发现还有一个人影。

    卫波已把工位收拾妥当,双肘支在桌上捏着下巴,塞着耳机独自对电脑屏幕沉思。

    被孟艾不动声色地敲打了一番,俞汉广知晓其中利害,没去和卫波置气。

    “怎么不去参加活动?”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杯咖啡推到卫波面前,一只手掌按在桌边,另一只手撑上了卫波的椅背。

    他突然觉得,这个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不是特意等你继续单挑的。”卫波取下一只耳机,面无表情一剑封喉。

    俞汉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

    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卫波高眉深目,头发用浓密形容也不为过,微微散了些铺在前额,仿若山间蒸腾起的烟岚。办公室的灯在他浅色的眼珠里晃着,盛出一碗琥珀。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的侧颜,彻底击碎了他对秃头肥宅程序员的刻板印象,当下连气也消了大半。

    他一直不是很赞同“工作里只看能力不看脸”的观点。

    一个人如果有能力的话,会极大程度地提高大家的期望值,在这份期望中不断磨练,久而久之变得更强。

    但若是长得好看些,职场之路或许能走得更顺——因为颜值会极大程度地提高大家对他的容忍度。工作能力差点儿意思,也就算了。

    毕竟,降低他人的下限,比提升自己的上限,容易得多。

    他对卫波倒是宽容,可卫波锋利如山尖的下颚线上,分明刻着四个大字:

    生人勿近。

    卫波推了咖啡,拧开保温杯:“参加分享会的人,很大几率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休息,或者进行有效社交。我不去,是因为我一不需要休息,二不需要去跟老板套近乎。”

    他轻描淡写,可分明是在揶揄俞汉广刚才哼哼唧唧去找孟艾诉苦的行为。

    如此好看的一张脸,为什么要长着如此噎人的一张嘴?

    “行吧,你想坐哪坐哪,爱干啥干啥!”俞汉广没好气地道。

    “从今天起,你我之间只有纯洁的工作关系。”

    “愿大家日后合作愉快!”

    ……

    原本平息的怒火被卫波几句话重新点燃,俞汉广一夜没有睡安稳。翌日睁眼时,他满脑子都是卫波那副“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脸孔。

    “卧儿卧——现在几点了?今天什么天气?”他瓮声瓮气地喊道。

    “现在是京州时间上午七时三十六分。今天白天预计晴到多云,最高气温三十三度,最低气温二十七度。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床头的AI管家机器人“卧儿卧”缓缓滑行过来,用甜美清澈的语音回答。与此同时,它胸前的中控屏显示,空调已经自动调整了温度。

    卧儿卧是典型的机器人模样,纯白机械臂,四方脑袋,脑袋上装着几个感应圆孔,模拟出眼睛鼻子嘴巴,具有一种高科技带来的安心感。

    当初买机器人时,他特意避开了深受广大直男喜爱的仿生真人款——这种仿生机器人肤白貌美、精致如臻——可在他看来,机器人妹子们笑起来却是一脸毫无生气的恐怖。

    他本来睡眠就差,担心夜里一醒,保不齐会被这种笑容吓到永远长眠。

    尽管步入职场五年有余,俞汉广毕竟还没到三十,平时上班忙得打转,睡眠质量全靠周末对冲。因此还窝在被子里的时候,他就会直接蒙着头点好外卖,起床就能吃。

    永远年轻,永远中午才醒,永远可乐加冰。

    此时虽然房间温度适宜,他却仍然在床上摊煎饼似的滚了许久,脑袋也像饼铛里打散的鸡蛋一般越滚越胀,想再睡个回笼觉的愿望彻底落空。

    早起毁一天。

    俞汉广翻身下床,在冰箱找了点面包牛奶填肚子,踩上帆布鞋就要出门。

    自来宜州上大学开始,但凡他心情不好,抑或周末不那么忙,总喜欢偷得浮生半日闲,去玉湖旁边的小山丘转一转。

    宜州之境,半在玉湖。三面环山的湖水如一位江南美人,拽住了世人匆匆奔忙的衣角。看看波光也好,喝口热茶也罢,玉湖总会让人短暂忘记拼搏与前程,因为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生活。

    再加上……几周前是他生母的忌日,他忙得只请了一天假回老家,在墓地静静坐了片刻。现下得出空来,他是真想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消化一下近来的遭遇。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伴着车载音响里的口水歌,俞汉广脚尖轻点油门,将车缓缓驶出地库。

    如今无人驾驶技术发达,越来越多的人热衷于让车在路上自己跑,最近还出现了可以短租的“共享电动爹”;即便如此,他还是更享受踩离合和换挡的乐趣。

    他的“坐骑”是辆大红色的七座SUV。宜州今天雨后新霁,夏日清晨如同慷慨的慈善家,大手一挥将金子般的阳光洒满公路。这让车看上去似熊熊燃烧的火焰,极易受人关注。

    物质是精神的镜子。“受人关注”的确是他最喜欢的状态:

    咖啡,他要喝做法折腾的Dirty,杯子最好能提前冷冻3小时。车,他要开鲜艳而骚包的手动挡SUV。此刻他甚至恨不得把脚伸出车外,迫切希望路人都能看到那双由知名设计师鼓捣出来的潮牌帆布鞋。

    俞汉广不愿意扒开这层希望的外衣,因为他不知道内里包覆着的是什么。

    也许是……对孤独的恐惧。

    生母很早去世,父亲工作又忙,少有私人时间陪伴自己这个家中独子。

    他上幼儿园时,就完全熟悉了脖子上挂着家门钥匙、一个人捧饭盒去父亲单位的食堂的日子。如果有同样因为家长无暇照顾而去食堂的小朋友,他都会故意弄出点儿动静,好把人家勾过来,尝尝各自饭盒里的土豆丝和红烧肉。

    后来父亲再娶,他也颠儿颠儿地背着书包上了学。

    他发自内心地喜欢校园生活,因为学校里总有可以勾肩搭背的同学朋友。一起下副本、打篮球、小组讨论。

    过了二十五岁,玩得好的同学朋友们,深造的深造,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甚至已经有人离婚;大家都轰轰烈烈地投入了自己的小生活里,义无反顾。

    以毕业季的夏天为原点,他们似乎一条条是被命运投射出的平行线,难以再度交汇。

    熟悉的孤独重回心脏。

    他虽没有走过大运,但却从来不敢抱怨上天不公——自小吃穿不愁,继母也对自己视若己出。新款球鞋动动手指就能在网上买到;想喝咖啡,第一时间喊外卖机器人送到眼前;打游戏就更简单了,工作时间都可以打着测试的名号,战个痛快。

    时代被技术和效率占满,推着人往前走。当下的社会准则,几乎将“孤独”打成了一个贬义词,因为孤独既不符合效率,更透露着迟缓无能。

    然而这种孤独的对立面,又并不是开心和快乐。

    和手机相连的车载屏幕突然亮了,俞汉广把神游的思绪拽回来,瞄到来电人一栏的【俞主任】,二话不说按掉了。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某次在食堂揪了一个女孩的辫子,被小姑娘的家长喊着“俞主任”闹上门,自己就吃了顿亲爹的皮带炒肉丝。

    那时父亲俞乔被借调到水利部,一年难得有几天能从首都京州回到老家芦城。俞汉广倒是挑了个特别的日子,用了个特别的方法,引起了亲爹特别的注意。

    这已是他和父亲少有的亲密时刻。

    他心中烦乱,轻踩了一脚油门,车立刻呼啸加速。

    屏幕再一次亮起,上面的三个字换成了【顾老师】。

    顾老师,顾珊珊女士,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他倒和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继母关系更好一些。

    俞汉广任铃声响了五六下,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顾老师,最近怎么样?找我什么事?”他迅速切换了一种营业式的温和语调。

    “妈妈好得很,明天中午,你王阿姨家女儿结婚,要不要回家吃个喜酒?宜州到芦城开车也就三小时的。”顾女士一口软语。

    这还真是巧了,王阿姨家的女儿,就是小时候被他揪过辫子的那位。

    “有点忙,不回了。”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这种变相催婚的把戏,早被他一双慧眼看透。

    “我最近要去宜州开研讨会,要不要给你从家里带些什么?”

    “不要了。”

    “上次托我们买的品丽珠吃了没啦?”

    “不吃了……”,他继续心不在焉,“不是,顾老师,那是我工作上要用的!”

    怎么突然提到这茬了!

    如果说俞汉广最近有什么心愿的话,那一定是迫切希望全世界字典上的“红酒”一词统统消失。

    “怪不得,我说你哪能突然欢喜吃葡萄酒了。”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笑声,“品丽珠不方便买的,其实那是你爸爸托熟人……”

    俞汉广一阵头疼:“顾老师,我现在在开车,挂了啊。”

    他按下屏幕,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这样?跟陌生人可以抱着手机聊通宵,到了亲人面前,就秒变锯嘴葫芦。

    没想到手机屏幕又亮了,俞汉广注意力都在路上,看都没看就接了:“顾老师,我刚才不是……”

    “喂?是师父吗?我,蕾蕾。”

    他这才看清来电显示——市场运营组的刘蕾蕾。

    刘蕾蕾道:“我们在上的那个VR密室项目……媒体爆了点黑料。师父你能不能来公司?我们商量怎么办。”

    俞汉广的头更疼了。

    他还在读大学时,互联网行业盛行一种臭名昭著的996工作制。后来,接连出了几例员工高负荷工作导致猝死的恶性事件,996遭到了大规模抵制,兼之政府出台政策引导,996工作制这才渐渐消失。

    但互联网最大的特点就是永不眠,他们这群人必须加班的时候,想躲也躲不掉。

    俞汉广只是觉得,这周实在是过得有些魔幻——

    工作日和某人搞了个大事不说;平时周末睡到日上三竿,工作群里安静如鸡;今天好不容易出来转转,却要被薅回公司加班。

    “早起毁一天”,从各种角度解读都没错。

    “师父,你不方便的话,不来也行,我们IM上说吧。烨神现在喊我过去讨论了,你等我一会儿哈。”

    刘蕾蕾平时负责社交媒体,说话准确顺畅,还很善解人意。

    他手肘撑在半开的车窗上,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手指在上面下意识地敲打了起来。

    到底是多大事,大周末的,让杨烨一个副总裁都出马了?

    周末路上车辆不多,俞汉广瞥了眼后视镜,果断把方向盘打死。

    红色的SUV调过头,如带火的利箭一般,向公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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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眼动追踪、视差成像:都是VR中比较重要的技术,是图像在人类大脑形成空间感的关键所在。

    因为剧情需要,涉及一些技术和商业知识,我尽量写得不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如果不喜欢可跳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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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那句话,欢迎仙女们提意见,大家都是读者大佬,说话硬气点

    比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