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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到底亲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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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汉广刚进公司时,常听孟艾念叨一句话:差生文具多。

    彼时是VR游戏的蓝海期,手游和端游的类型被开发殆尽,又肝又氪的套路也让玩家高呼遭不住。

    而VR游戏只需要出一次性购买费用,已成气候的云平台又能随时随地提供服务,实在是游戏圈的一股清流,让不少玩家眼前一亮。因而哪怕是一个几周时间内赶完工、粗制劣造的作品,上线后的购买量都相当可观。

    孟艾手握钞票和技术,站在顺风口,刚推出的游戏又很快蹿红。饶是这样,他还总是趴在宜州大学的孵化器里,捶床感叹自己“差生文具多”。

    俞汉广不知道老板为何对这五个字执念至深。

    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他当时就想给孟艾拼一个“CFO”的乐高画,挂在办公室墙上。

    CFO,非公司首席财务官也,乃公司首席凡尔赛官也。

    今时不同往日,VR游戏圈开始了惨烈的内卷。但没变的,仍然是为项目头秃的游戏人——他们每天都在唉声叹气。

    卫波就在此刻闷声叹了一口气。

    爱梦的办公室里讨论声、打字声此起彼伏,相比之下,这声叹气轻到几不可闻,但还是被斜对面工位上的俞汉广听到了。

    场面似曾相识,俞汉广忽然就明白了六年前的孟艾:

    总有人认为“从0到1”是世上最难的事,其实不然,“从1到100”更凶残。

    因为“从0到1”依靠灵感,要仰望星空,“从1到100”则完全看中执行,要脚踏实地。

    而地上永远有坑。

    《孤胆裂冰》虽已成功立项,可从上线前阶段仍旧征途漫漫。

    担子更多地压到了卫波和迟语的身上。

    迟语是被俞汉广拉过来的。自从短道速滑项目被莫名其妙地暂停以后,迟语便一直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他和卫波一样,也是此前爱梦收购一家小型独立工作室时,才来公司的。在办公室待了几个月,还没有特别相熟的同事,因而时不时接一接其他组的小需求,郁闷地尽着一个“画图的”的本分。

    俞汉广掐指一算,自己的项目组啥都不缺,正好缺个美术。与其挑,不如撞,花蝴蝶立刻化身小白鸽,抛出了橄榄枝。

    对手变队友,迟语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答应了下来——俞汉广的沟通能力是一绝,他要是上起心来,街边凶巴巴的三花猫,都能被他勾搭得黏在身上赶不走。

    迟语跟杨烨打了个报告,为了方便赶工,就把工位搬了过来。

    俞汉广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为什么孙晗要放弃大好的项目,迟语无奈捂脸,只说孙晗因为时间冲突,忙不过来。迟语对自己几斤几两也很清楚,完全没有一个人继续扛项目的实力和勇气,只得把项目暂停。

    俞汉广闻言拍拍他的肩,心里却翻来覆去地思忖: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孙晗忙得连立项都顾不上了?

    “峰顶的实景渲染怎么样了?噪点问题能优化吗?”

    他的思路被卫波打断,见卫波来到迟语的座位旁,二人神情凝重,正对着屏幕讨论着什么,随即踱了过去,悄悄抱臂旁观。

    迟语不愧是个“画图的”,电脑屏幕没来得及擦,上面被要改图的同事们戳出了层层叠叠的指纹印。

    卫波还要在屏幕上再添一道指纹:

    “《裂冰》用的光线算法,是主流的路径追踪。路追的优点是设置参数比较简单,在渲染的时候,因为能够把镜面反射和漫反射都算进去,追踪结果很准确。”

    见俞汉广来到身旁,卫波解释道:“但是,路追的缺点同样也很明显,噪点多。做demo时我们忽略了这个问题,还是迟语发现的……”

    “……”俞汉广懂编程,但对算法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问,于是手不自觉地揉了揉头发,没做声。

    但他的目光却从睫毛边偷偷地泄了出来,一直往卫波的两片嘴唇上瞟。

    到底亲没亲?

    虽然自那夜以后,二人谁也没有提过此事,不过这个问题他绕不过。

    他数过烦星,数过园区的落叶,昨天还在IM的小程序里掷过骰子——单数是亲了,双数是没亲。

    或许是他电脑里杂东西太多,IM莫名其妙地闪退了。

    纠结。

    纠结到每每正经讨论工作时,俞汉广的大脑缓存就会瞬间拉满,思维系统掉速。

    他记起小时候,学校里风靡过一款聊天软件,那软件在各个方面都平平无奇,唯独有一个付费功能叫做“在线对其隐身”,让不少用户死心塌地,按时充钱。

    当时他还很年少无知地发问:要是不想跟别人说话,态度冷淡点,或者直接删除好友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可现在,俞汉广恨不得变成充钱那个少年。

    卫波似是感应到了这种尴尬,话没说完,也停了下来。

    于是以屏幕为圆心,办公室半径两米的区域内,凭空出现了一片神秘的沉默黑洞。

    幸而迟语这人性格和名字相反,反应极快,他以为卫波是一时卡壳,连忙对俞汉广道:

    “是这样的,噪点问题一直没有被发现,是因为游戏背景大部分都是冰雪,白色恰巧消解了一些噪点的干扰,像你和卫波这种对色值和亮度不敏感的玩家,一般没有影响。但还是有人会出现‘萤火虫效应’,好一点的分散注意力,严重的会有眩晕感。”

    迟语把屏幕亮度调低,俞汉广果然看到了一个个类似萤火虫的噪点。

    “消除噪点有两种方法:第一是成倍提高参数。不过路追过程中的光线太多,会让渲染时间大大增加。”

    俞汉广:“……”

    卫波见他如此,停顿片刻,才道:“打个比方,一条章鱼有八只手,渔夫只有一个双刃叉,想抓到章鱼,就需要同时用四只叉,但这样会耗费体力,也会影响捕鱼的速度。”

    一连串云山雾罩的专业词汇早就让俞汉广露了怯,但卫波一举这个章鱼的例子,他瞬间明白了。

    “第二种方法是消减光线数量,又会使渲染结果失真。还是这条章鱼,如果把它的脚砍掉,渔夫很可能就不认识它了。”

    卫波继续道:“所以我在跟迟语沟通,能否从美术角度入手,通过调整实景图的设计,把问题解决。”

    说罢,手指又戳上了迟语的屏幕。

    一直以来,俞汉广都觉得,卫波的说话方式和他的工作一样,保持着某种极度理性的代码思维:

    习惯于用抽象来描述具象。依循逻辑,简单平实。

    这是他第一次举了个形象生动的例子来耐心地做解释。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卫波,好像,变了。

    ……

    “二位老师,垫垫肚子。”俞汉广把外卖盒放到桌上,堆起笑意,“坐了一整天,划个水摸个鱼,不过分吧?”

    迟语如释重负,用“你好懂我”的表情眼巴巴地望向俞汉广——他被卫波按在工位上,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从早修到晚,下午的TGIF都没能参加。

    这也就算了,他连去天台抽烟的空档,IM里都能叮叮叮地收到卫波一连串的修改思路,吓得他差点没把烟屁|  股按到天台的花盆里。

    “时间宝贵,吃快点。”见窗外华灯初上,卫波道,“迟语,今天先改完前三十个场景,导出后周末我们跑个测试,看局部效果。”

    “我了个大去,三十个……”迟语刚拆开筷子,闻言迅速从如释重负切换成了如坐针毡和如临大敌。

    他不仅对卫波的技术甘拜下风,更对卫波的敬业肝败吓疯。

    “如果不赶紧解决,其他版块做好后,这个问题只会被放得更大,浪费更多的时间。”卫波严肃道,“就像一个生态环境里的外来入侵物种。”

    这个说法新鲜,俞汉广饶有兴致道:“卫老师,你还是生物大佬?”

    卫波眼神突然黯淡。

    “生化环材,四大王牌专业呀,”俞汉广没注意到卫波的沮丧,“21世纪是生物的世纪。”

    “我会搜索一下可替代的算法,给我一个周末。”卫波没理他,捏了捏眉心,语气疲惫却坚定。

    俞汉广听秦昊天说过,没有重构过一百遍代码的技术人生是不完整的。可卫波身上那股说到做到的劲儿,已经远远超出了重构一百遍的高度。

    几近于“痴”。

    其实他早在深夜语音那次就见识过这种“痴”,知道这是意志力的成果。

    俞汉广佩服卫波的意志力。自己固然也睡过办公室,但基本都是赶死线或者救火,属于万不得已和事态紧急的非常情形。

    如果工作遇到困难,他的第一反应,只会弱弱地通过爬野山和打游戏转移视线。

    逃避不可耻。

    不过他也觉得,正是这份意志力,让卫波被“上进焦虑”困住了。

    一个能说出“时间宝贵”的人,必然会争分夺秒地让自己进步。他和俞汉广同岁,却多读了一个研究生;无论如何,三年的时间不是老天爷大发善心凭空给他的。

    而越是习惯于上进的优等生,越容易执着于单一维度的上进,并为此焦虑。

    正如钱会流向有钱人,爱会流向不缺爱的人,焦虑也会流向一直焦虑的人。

    “大周末的,放个假吧。”俞汉广用眼神和嘴角示意迟语赶紧撤,“卫老师,这时候你还加班,会让其他人心里过意不去的。”

    迟语很有眼力价儿,风驰电掣地收拾背包:“汉广,我女朋友在楼下等快一小时了,再不走,榴莲和机械键盘,我要选一个跪了。”

    说罢脚底抹油光速开溜。

    二人头上再次出现沉默黑洞。

    俞汉广稀里糊涂地来了句:“卫老师,你喜欢爬山吗?”

    “……最近太紧张了,换个心情,”他也不知道为何要狗尾续貂,但话已出口,只能继续圆下去,“你要不介意,一起去呗!哦对了,把卫粒也叫上。”

    可能是刚才盯了太久的白色屏幕,俞汉广觉得头顶的黑洞中,也有一片小小的萤火虫。

    摇摇晃晃,暗了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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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一直在埋暗线,等我后面统统把它们圆回来……

    PS:你们对谁用过“在线隐身”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