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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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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今天天公留情没下雨,虽然日光仍然昏暗,但工厂楼顶视野极好。孟艾目光跃过【宜州南】火车站的logo,看向更远处一望无际的碧绿稻田。

    他将香烟送到俞汉广眼前:“要吗?”

    俞汉广彳亍片刻,抽了一根。

    高处风大,酸涩的烟草味在二人身畔弥漫开来,又被迅速吹散。

    俞汉广微微仰头,用力喷出烟圈,气流带乱了他额前的碎发:“老板,其实我挺羡慕他们的,起码知道秋天能有收成。”

    “而我们呢,他妈的,就像是点着蜡烛挖地道。“他愤懑中掺着失落。

    “收成也是要靠耕耘才有。”孟艾夹着烟的手指搭在防护栏上,眼睛从俞汉广耳朵上掠过,声音比房顶的风轻柔得多。

    杨烨出事前,曾经嘲笑孟艾眼光不远、难堪大任,这话精准打到了他的七寸。孟艾表面上没有反应,其实早已落下心病,把头显项目盯得很紧。

    俞汉广听懂了老板的话外音:“学校实验室那边……Pin  to  Pin的几块芯片走得不太顺,总是要改,样品连初验都过不了。工厂马上到忙季了,哪还有余力对付我们这种小单子,一直在和我催……”

    他和孟艾今天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此事斡旋。

    近来赶上换季,很快又逢暑假,小家电、智能设备的销售旺季即将到来,工厂早就接了一摞又一摞的订单。

    这还不是最让他们郁闷的。几个月前,东南亚某邻国突发海啸,冲毁了不少汽车芯片的代工厂,一时间,全球的汽车品牌都把视线转向了国内,找芯片和产线——原材料奇货可居不说,连以前不太能接到活的小厂,咨询邮箱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送钱的订单排在面前,工厂老板就是再念着和他们的校友情分,总要吃饭,总要给工人发工资。

    孟艾道:“Pin  to  Pin需要钱,老邹一直在京州找着呢。当然,更需要时间。老板能压着单子等我们到现在,也难为他了。我让供应链组盯牢。”

    俞汉广猛吸了口烟,火光在唇边绽出橙红色:“供应链组给力啊,今年ToF模块缺得那么厉害,他们都能找到购买渠道。现在就差实验室的MCU了,MCU能搞定,工程样机那是分分钟。”

    孟艾想起了供应链组的来路:“池斓还是很可靠的,听说GHG现在风生水起。”

    风生水起不假。

    不过俞汉广没把从卫粒那里听说的真相告诉孟艾:万敏哲悄悄地进了GHG,而这个供应链团队,其实是万老板在京州和宜州之间签的线。

    卫粒除了和他念叨了工作,还提起了两桩怪事:

    这一个月以来,池斓先是给卫波转了一直攒着的工作室房租,其次就像喝了兴奋剂一样,奔忙于几个大城市的互联网公司之间,胃口似乎远不止宜州的互联网圈子。

    女人一旦坚持起来,行动力总会让人顶礼膜拜——池斓攒下的高铁票都能当扑克牌打了。

    大厂挖人,一般都是和猎头公司签包年服务,池斓对此并不陌生,因而持续“骚扰”了几家公司的HR负责人。

    还真就让她硬谈下了几单服务年框。

    “学姐说……说不能欠别人的,更不能总靠别人喂饼。”他回忆起卫粒的这句话。

    “实验室我多去跑。”俞汉广严肃道,“只能靠自己。”

    一阵风迎面兜来,吹起了地上的烟灰。俞汉广弯腰去掸裤子,左耳的痣正巧露出。

    孟艾看在眼里:“老俞,做事情和打游戏一样,如果总是能体会到那种吃亏又说不出话的感觉,说明我们是真正进入了竞技场。竞技场外面的,都是新手菜鸡。”

    见俞汉广丧气地垂眸,孟艾又道:“压力别太大,我撑着呢。”

    压力的确全在他身上。

    人、原材料、流水线、甚至是钱……每一样都如此棘手。

    年初的董事会上,爱梦的硬件计划一经提出,立刻收到了一家A轮投方的强烈反对。

    这家投方曾经帮助爱梦度过了早期的死亡谷(1),却在爱梦发展得欣欣向荣之际,任凭孟艾和邹海遥如何舌灿莲花,还是选择了套现离场。

    世间至亲至疏,除了夫妻,还有资本与被投企业。

    孟艾家境虽然极好,但创业以来从未拿过家里一分钱,这是他的原则和底线。为了找钱,他便注册了新公司,把目光对准了银行针对小微高新企业的优惠贷款。

    从工商局出来的那一刻,他抬起头,竟然在乌沉沉的天色中,眼晕了很久。

    ——巨大的积雨云飘在头顶,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事情,就这样来到了身边。

    “咳,今年是我本命年,多几桩,咳咳,多几桩麻烦事,不算什么。”孟艾喝了两口凉风,不停咳嗽。

    俞汉广翻出一盒口香糖,递了过去:“老板,还有一件事——下周五我请半天假行吗?我爸妈要来宜州。”

    孟艾接过口香糖,却没撕开,而是不断吞咽着唾沫。咳嗽止住后,他来了兴趣:“你爸妈过来干嘛,逼你相亲?还是快进到直接见家长了?”

    “能不能想点儿好的,”俞汉广和盘托出,“二老过来参加同学儿子的婚礼。老头刚退休,闲不住,在家憋疯了。”

    孟艾摁灭烟头,脸上竟有期待:“闲不住就来公司转转,爱梦鼓励家属来参观的,跟我聊会天也行。”

    *

    “太好了!”俞汉广停下了打字的手,专心听电话。

    宜州连着下了五六天的雨,此刻窗外依旧没停,油绿的树叶被硕大水滴砸得上下颤动。

    他在纷繁的杂音中迅速起身,朝孟艾办公室走去:“靠谱,我跟老板说一声,我们马上过去!”

    “老孟,过了!憋了两周终于过了!”

    因为太激动,他忘记了敲门。

    进去了只见孟艾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毯子直盖到脖颈,额头上顶着个降温贴。

    看到俞汉广原地呆滞,孟艾撑起身,声音哑得像是刚吞了罐沥青:“发烧了。可能是前几天吹了风,你先把门关好。”

    “实验室说工程样机终试过了,时间太赶,今天天气也不好,来不及叫快递,他们打算连着图纸马上送到工厂去,要我们也赶紧过去……”俞汉广慌忙带上门,打眼又看到毯子滑在地上。

    外面二十多度的气温,孟艾捡毯子之际还打了个寒颤,俞汉广犹豫几秒,道:“老邹去京州出差了,也没回来……你真没事吗?先别动了,我过去。供应链团队一整个也在工厂蹲着呢,放心好了!”

    “你今天下午不是休假吗?我记得你爸妈要过来。”孟艾脸色蜡黄,眼睛半闭着,虚弱地问。

    俞汉广打定了主意:“……这还休个屁的假,再说你病成这样,我跟我爸妈说一声,别凑热闹了。”

    从孟艾办公室出来,他第一反应是叫上卫波同去——如果结束得早,说不定还能拽着卫波,和父亲继母一起吃顿饭。

    顺便探探父亲的意思,可以的话,再打个预防针。

    不过卫波今天安排了大半天的技术会,下午还有一场TGIF分享,他刚发了信息过去就后悔了。

    “柳杨!手上的活儿收拾一下,跟我去趟工厂。”他喊道,“你叫个车。”

    柳杨很快滑着平衡车来到他办公室,欲言又止:“师父,一定要今天去吗?等一天行不行?”

    他随即展示着手机里的暴雨黄色预警图标。

    俞汉广正往包里塞着电脑,头都没抬:“一定。宜大实验室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就算我们能等,工厂也等不了。耽误了这一天,后面成串的安排都来不及。”

    “天气预报没这么准的,鬼知道暴雨什么时候来。”

    这事要是不解决,他晚上吃饭也不会安生。

    柳杨又切到打车App:“叫不到车。今天车本来就少,马上又要下暴雨,光排号都排到了100多,预计要等2小时38分钟。”

    俞汉广直起腰,皱了眉头:“共享电动爹还有吗?”

    柳杨道:“早让人扫完了。”

    “……我们坐地铁走。”他去收撑在地上的雨伞。

    “地铁,地铁下午刚停啊!”柳杨急了。

    俞汉广这才想起,今早他和卫波坐地铁时,就看到了下午地铁因为暴雨停运的通知;为此,他还埋怨地铁运营方小题大做。

    人还是不能自以为是。

    “这里离宜州西站不远,辛苦一点,走十分钟就能到。你们随便买两张向南的高铁票,在宜州南站下。”

    卫波此时正站在门口,想是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继续道:“我看了天气预报,雷暴阵,时间不长。一个半小时后雨势会稍微转小,你们下高铁后,等一等再去工厂,应该来得及。”

    俞汉广眼睛亮了。

    这雨再狂,也狂不过高铁头上。

    “要我一起去吗?会议和TGIF我可以请假。”卫波又问。

    俞汉广背好电脑,把长柄雨伞挂在小臂,抓上放在茶几上的钥匙:“用不着,我争取快点,晚上等我们一起吃饭,饭店地址我下午发你。”

    “我们?”卫波被钥匙上摆动的星星胶囊晃了眼,“还有谁?”

    “IM上说,先走了啊!”他大步跨出了门,背着卫波挥了挥手。

    “等我们!”

    卫波回到工位,却怎么也找不到平时用的无线耳机。他只好从抽屉取出一副有线,塞进耳朵,准备伴着宁神的轻音乐,改一改下午分享会的PPT。

    可不知怎地,指尖停在键盘上方顿了许久,就是敲不下去。

    闭目休息的间隙,一闪而过的白光隔着眼皮,差点晃瞎他的眼。

    “喀嚓——”轰然炸开的雷声把天捅开了一个大口子,隔着玻璃,震得他眼皮跳了两三下。

    卫波刚准备给俞汉广发个信息,问问他到哪儿了,就听见了身旁的一声惊呼。

    “我天,你怎么回来了?”刘蕾蕾捧着包抽纸,和张家豪一起,从他面前跑了过去。

    卫波猛然起身,却忘了自己还挂着耳机,笔记本电脑被耳机线带的,从散热架上滑了下来,“砰”地一声砸在桌上。

    他也不顾被扯得生疼的耳骨,循声望去。

    回来的只有一人。

    柳杨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是干的,眉毛上都挂着水珠;T恤和牛仔裤紧紧地扒在身上,球鞋因为被水泡透了,走起路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刺人响声。

    迟语见他这副狼狈样,惊讶道:“艹,你不是和汉广去工厂了吗?怎么弄成这样,栽沟里了?”

    柳杨滴滴答答的模样太扎眼,办公室大开间已经有同事围了过来,再这样下去难免影响旁人工作,几人见俞汉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便进了屋。

    “没去成,”柳杨换好拖鞋,接过纸巾擦了脸,又拧着T恤,向卫波道,“卫老师,高铁连站票都卖完了,我把师父送到园区门口,他非赶我回来,说两个人不好逃票。”

    水滴顺着他衣服下摆流进地毯,很快洇湿成了一个椭圆形。

    “结果刚往回走,暴雨就来了。打伞卵用没有,你瞧,我的伞还被吹断了。园区一来一回也就十几分钟,就这我人都差点浇没了……”轰隆隆的雷声劈下来,吓得柳杨把话咽了回去。

    一包纸巾很快见底,迟语连俞汉广桌上的抽纸也征用了来,忧心忡忡地咕哝:“这种天气,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了啊!你们怎么想的?没十年脑血栓想不出来这一招。”

    卫波轻轻按住狂跳的眼角。

    ……

    不知是玉湖边有什么神仙在渡劫,抑或有渣男在对天起誓;这雷似乎憋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发泄的时机,伴着断了气一样呼号的风,在宜州城上空连续不断。

    想是天知人意,故而暴雨倾盆。

    连续不断的,还有手机中甜美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卫波不死心,第23次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见柳杨也一直举着手机贴上耳朵,他怒气攻心,大吼道:“我说汉广的电话怎么打不通!柳杨,你别打了!”

    众人哪里见过卫老师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全被吼呆了。

    柳杨差点被宽大的拖鞋绊住:“卫……卫老师,高铁站可能信号不太好,你别急,师父应该没走成,高铁查得严,哪有这么好逃票的;师父要真上车了,肯定会在群里吱声的……”

    刘蕾蕾的惊呼打断了他:“你们看到热搜push了吗?”

    “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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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死亡谷:科技型创业公司早期最危险的阶段,资源、钱即将消耗殆尽,却没法找到定位和市场需求。据统计,全球80%左右的科技初创公司都会死于“死亡谷”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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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们”——小俞立得一手好flag

    意外发现孟总的人气还挺高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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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520快乐~有伴的甜甜蜜蜜,一个人也要开开心心

    假如生活solo了你,吃点好的,买点贵的,报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