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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章清创造了记录。

    一小时内,#章清公开出柜#这个话题就被炸上了热搜,24小时内彻底沸腾,数千万人参与讨论,话题总点击量超过了一个亿。

    内娱明星公开出柜,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头一遭。

    粉丝懵了,路人爆炸了,资本崩溃了。好几个资本家气得在自己微博上公开骂章清“背信弃义”、临场改说辞,导致他们投资在章清身上的数千万资产都打了水漂。

    所有企业立刻第一时间和章清划清了关系,有些公开告知民众,也有些怕被骂没有公开,但也立刻撤销了和章清的一切合约。

    不少公司认为这“完全是章清个人原因导致的解约”,纷纷要求章清支付高额违约金,否则就要闹上法庭。

    但令人诧异的是,章清没有做出任何辩解,干脆痛快地支付了所有要求的违约金。

    有人算了算,这些违约金的总额差不多相当于章清从出演《密案》至今的全部收入。

    章清也很快把自己的父亲章宏律告上了法庭,最终以敲诈勒索罪名成立,亲手把父亲送进了监狱。

    社会各界对章清其人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人认为章清是一位极有勇气的斗士,竟然不惧出柜的巨大代价而面向全国讲出了无人敢讲的真话,这一举动在内地娱乐圈乃至整个国内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他的发言鼓舞了无数仍躲在柜子里的LGBT群体,激励他们勇敢地面对自己。

    也有人认为,章清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吃女粉福利的时候默不吭声,如今又突然站出来想做自己,这不是把当初那些为他真情实感掏过钱刷过数据的粉丝当傻子吗?而且把亲爹告上法庭还送进监狱,更说明了他是个冷漠无情、毫无责任感的人渣。

    两派人吵的不可开交,一派表示坚决抵制章清,一派则表示自己会坚决支持章清。

    可无论这些人吵的再凶,章清终究为他的出柜行为付出了代价——一切合约的解除、没有剧组敢再找他拍戏。

    而他付出了巨大代价告白的周南琛,却从除夕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一次面。

    没有直播、微博没有动态,无论多少人对其追问,周南琛的账号都像被弃用了般毫无声响。

    一切证据都表明,痴情的章清似乎被自己的爱人背叛了。退出娱乐圈另寻出路,似乎是他现如今唯一的命运。

    “娱乐星评论”栏目在文章中写道:“……章清爆火至今不过半年时间,这半年内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完成一部新作品。他就像一颗划过娱乐圈夜空的流星,美丽耀眼却也十分短暂……”

    正月十五这一天,章清从首都飞到了怀水。他手里还拿着周南琛家门的钥匙,但他没再回那个家。

    他按响了自己原来那个家的门铃。

    过年期间,外面几乎没有行人,悠长的铃声孤零零地响着,没人应答。

    章清又按了第二声,第三声。一旁的端木柔皱起眉,“可能是不在家,要不算了吧。”

    端木柔这句话刚说完,门就被打开了。朱婷从门后面探出头来,她的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上也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状态十分糟糕。

    “妈,我来——”章清拎了拎手上的两盒牛肉干和茶叶,但话说了一半就被朱婷打断了。

    “滚。”朱婷这个字几乎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么个儿子!你给我滚!”

    朱婷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进章清心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个笑容,“别这样,我只是想来给您拜个年,再看看萱萱。”

    “看萱萱?你要看萱萱是吧?”朱婷突然猛地把门拉开,屋里传出了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你看!你看啊!我今天让你看个够!”

    萱萱正坐在客厅的地上放声大哭,四周全是被她摔烂、砸坏的玩具,她哭得声嘶力竭的,嗓子都哑了还不放弃,小小的上下嘴唇一碰一碰,喉咙里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怪音。

    “巴……啊啊啊!巴巴……”

    “她说什么?”章清一愣。

    “她在叫爸爸!”朱婷红了眼眶,“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哭着叫爸爸,拿什么哄都哄不好!她爸爸回不来了,被你告上法庭了!这就是你要的正义吗?这就是你要给萱萱创造的幸福生活吗?章清,这么多年来,你除了拆散我们家庭,你还干过什么,啊?!”

    “你这女人简直无理取闹!”一旁的端木柔火了,迎上前骂道,“你有没有脑子,懂不懂法律?是他章宏律敲诈勒索、侵犯章清隐私在先,你现在倒在这里倒打一耙!”

    章清拦下了端木柔,朝她摇了摇头。朱婷似乎被端木柔的气势给吓住了,一时间没人说话,萱萱哭闹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那我把东西放这儿了。”章清把拎来的年货放在朱婷脚边,然后朝朱婷鞠了一躬,带着端木柔转身离开了。

    没走出几步,忽然听到几声重响和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章清回过头,看到自己那几盒年货都被粗鲁地扔出了门外。

    “这女人疯了吧!我——”端木柔当场气得七窍生烟,就要去拍朱婷的门,被章清一把拉住了。

    “算了。”章清弯腰默默捡起了包装已经被摔碎的礼盒,“走吧。”

    端木柔不再说话,从他手里拽过那两个礼盒,粗暴地打开车门,扔进了后座。

    为了交违约金,章清的那辆奥迪已经卖了,端木柔又开出了她自己的雪佛兰。

    两人都坐上去了,可汽车却迟迟没有发动。端木柔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眶越来越红。

    “柔姐,怎么了?”章清拍了拍她的膝盖,“没事啊,我其实料到她会这样了。”

    “没事没事,你现在就会跟我说没事!”端木柔猛地转过头瞪着章清,“你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做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章清没说话。

    “你是为了周南琛,可他周南琛有为你考虑过一点吗?”端木柔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你为了他放弃了自己全部的事业,那他现在人呢?在哪个犄角旮旯躲着呢?他口口声声说爱你,说你重要,这时候怎么又当缩头乌龟了?”

    “柔姐,我不是为了他才出柜的。”章清叹了口气,“我是为了自己。我不想再过之前那样的生活了。”

    端木柔一怔。

    “至于周南琛……我知道他还没有想好。他现在一定和我一样,对未来充满了迷茫。我想给他点时间,也给我自己一点时间。”

    “你说你不想再过之前那样的生活了……”端木柔声音有点颤抖,“那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你之前过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有钱有名,几十个剧本角色随便你挑。你以前梦寐以求的东西,之前全都实现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不知道,但我想去找。”章清把脸埋在双手掌心里,狠狠地搓了一把,“是,你说的没错,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又亲手把它毁了。其实这段时间里,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柔姐。你这几年为我尽心尽力,我却让自己落得这么个结局。”

    说完,章清深呼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在上面操作了几下。接着端木柔的手机响起叮铃一声,她拿起一看,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加上加班费和辛苦钱,多给你补了点。”章清说,“一直以来辛苦了。”

    “章清,你不要太过分了!”端木柔拔高了音量。

    “别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章清闭上眼,“这两年真的辛苦你了。”

    端木柔定定地看了章清一会儿,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走了。

    章清独自坐在副驾上,慢慢蜷缩起身体。他眼眶发酸,却流不出眼泪,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他看不见未来,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茫然像黑夜里的浓雾包裹了他,紧紧将他缠绕,透不过气。

    就在这时候,车门突然又被猛地拉开了。章清诧异地抬头,发现端木柔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撑着车门看他。

    “你现在想炒我鱿鱼还太早了。”端木柔一屁股坐进了驾驶位,“李树导演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是要约你见面。”

    刺耳的门铃声把周南琛从睡梦里吵醒,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像个死人一样埋在床上。

    但今天的门铃似乎格外执着,反复持续地刺耳响着,似乎不把他吵起来就不罢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南琛总算被烦起来了。他烦躁地低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拖鞋迈过地上堆放着的脏衣服、快递箱和垃圾袋,走到玄关前。

    梵高兴奋地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腿,却被他赶到了一边。

    周南琛打开门,门外是乾坤的一张大脸。

    “哎哟我的哥哥啊,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要以为你死在里面了!”

    周南琛一语不发,接着就要把门关上。乾坤眼疾手快地扒拉住了门缝,“周南琛!”

    “你还要干什么?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周南琛简洁地说,“回去。”

    “所以你就这样麻痹自己?”乾坤硬是掰开那道门缝,挤了进去,“你几天没出过门了?几天没跟人说过话了?”

    “跟你没关系。”周南琛烦躁地说,见没法把乾坤赶走,于是干脆不再管他,转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了。

    乾坤把身后的门关上,因为满屋子的烟味皱了皱眉,“你连工钱都没要就从他们剧组消失了,手机也不开机,没人能联系上你。他们辗转了半天竟然找到我这来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周南琛没搭理他,乾坤小心翼翼地跨过地面上的一大堆障碍物。

    “不是,我说你以前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消沉的人啊。章清的事情就对你打击这么大?”

    “别提他。”周南琛摸了根烟点上,几乎是凶狠地吸了一口。

    “我不提他,就能当什么也没发生吗?现在全国的人都知道你们俩的事了,章清现在替你担着所有的骂名,可你就这样躲在自己的壳里不出来,你觉得合适吗?”

    周南琛把烟往水杯里一扔,“那我再回去跟他道歉,跟他重归于好,他们就不会骂他了吗?我告诉你只会更严重!还会有投机分子跑来跟踪、拍照,再把互联网搅个翻天覆地,那样就好了吗?”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乾坤举手投降,“那就说你自己吧。你现在不直播、不化妆、也不去剧组,准备坐吃山空啊?你前两年赚的那点钱够你吃多长时间的?”

    “不用你管。”

    乾坤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和章清,你们俩都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我现在不就在休息吗?”周南琛反问。

    “你这不叫休息,叫消沉!叫消磨意志!”乾坤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跟你说,前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位老先生,我把你的画拿给他看……”

    “你把我的画拿给别人看?你征得我同意了吗?”周南琛打断他。

    “哎呀,你先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完行不行?”乾坤一摆手,“结果那位老先生是中央美院的退休老教授,他看了你的画以后非常喜欢,而且说如果你愿意,他很乐意收你为徒,指导你绘画。”

    “不去。”周南琛说。

    “哎,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乾坤急了,“你说你直播不做,剧组也不跟了,现在怎么连画都不画了?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周南琛吗?你当初有多痴迷艺术你还记得吗?”

    “我不是了。”周南琛干脆利索地说,“你认识的那个周南琛,七年前就跟他妈一起死掉了。”

    乾坤气不打一处来,“行,你爱咋样咋样吧,我真是闲得没事才来关心你。我再也不管你们俩的破事了,你就一直烂在这儿吧!”

    乾坤怒火万丈地走了,留下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

    周南琛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拿起水杯想喝,才发现里面泡着一根香烟。

    他捡起那张名片,上面写着许陶桑三个字和一串电话。他本想直接扔进垃圾桶里,拿起来却又不知怎么的放回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