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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难通难通

    晚一些的时候,  林见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唐稚搬着一大叠书进来,全部扔到他的桌面上。

    林见疑惑地看着他。

    “这些都是你要看完的书,  我特意挑选的。”唐稚拍了拍有他半个身体那么高的书籍。

    林见觉得有点头疼。

    “我们的师父方景新先生,无物真人长期闭关修行,所以你的一些基础教育,  将由我们来进行,  当然了,  最主要还是我。”唐稚自豪地介绍自己,“二师兄比较忙,三师姐闭关,  大师兄完全没有什么修行的理论经验,  顾妨不太聪明,而我,  对文字过目不忘,  倒背如流,乃是一等的教学人才。”

    “唐公子……”林见犹豫着开口。

    “叫四师兄吧。”唐稚得意地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知道你初来乍到,还有那么些羞涩,但是喊喊的就能习惯了。”

    “好的,  四师兄你果真是人中龙凤。”林见先夸赞一句。

    唐稚一手撑在书上,  一手叉腰,  摆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

    “但是我不识字。”林见先说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唐稚的手一软,差点带着那叠书摔了下去。

    这可是没有想过的问题。

    唐稚迅速掏出一根毛笔和本子,  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随后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  对着林见比了个手势,  说:“放心,我把对你的知识教育的课程也加进去了,有我帮助,我保证你很快就能识字了。”

    林见还是很佩服伏羲院的人的,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们永远都是解决困难,迎难而上,有时候麻烦多了,连问为什么都厌倦。

    “四师兄。”林见喊他。

    “嗯?”唐稚正常的时候,真的看起来是个风度翩翩的温柔美男子。

    “我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呢?”林见不明白自己来这里的意义。

    “选择是双向的,你又是为什么来的?”唐稚淡定地反问。

    林见看了唐稚一眼。

    唐稚虽然刚出现在林见的眼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但是看样子,是个完全的人精,起码比贺长生通人情得多,在他的面前搞推脱的那一套,似乎是没有用的。

    “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林见说完这句话,默默补充了一句,“还有为了和贺长生在一起才来的。”

    人有时候说话,重点永远都是在后面。

    “哈哈。”唐稚笑了两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林见又看了他一眼。

    “嗯嗯,正常,因为看多他几眼就喜欢上他的,也不止你一个,但是跟在他身边超过一天时间,还能跟过来的,你倒是罕见。”唐稚觉得和林见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干脆就在这里坐下了。

    林见笑了一声,问:“大师兄还挺受欢迎?”

    “很难不受欢迎,但是又容易把人折腾得够呛。”唐稚乐不可支,“好了,你来这里的原因我知道了,那我告诉你,我们找你来的理由吧。虽然大师兄和师父统一的说辞是为了找个人照顾大师兄,但是按照他们两个人的性格,一个人不会随便让别人跟着自己,一个人不会为了这种理由去折腾其他人,所以,照顾只是托辞吧。”

    唐稚就没有相信过贺长生和方景新的说辞。

    “你知道深渊吗?”唐稚问林见。

    林见摇头。

    “我想你也是不知道。”唐稚继续说,“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封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魔兽的地方,伏羲院的人有个称呼就是深渊守护人,我们的职责就是看住深渊,在深渊结界松动的时候,去重新封印深渊。要封印深渊,基本上要赔上一条命。这一届的深渊守护人,大概是大师兄吧。”

    林见呼吸一滞。

    “不过也不用着急,其实也有不赔上性命的深渊守护人。”唐稚让他淡定,“所以喊你来,大概是为了在保护大师兄一命的事情上出力吧。如果真的是要你做什么,以后自然会告诉你的,我知道的也不多。”

    “四师兄很喜欢大师兄?”林见听出了唐稚对贺长生的关心。

    “喜欢是喜欢。”唐稚承认,不过那种喜欢是受虐狂看上了一个具有极致潜力的施虐狂的喜欢。

    “那你不想跟在大师兄的身边吗?”林见突然提出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

    “咳咳。”唐稚被呛到了。

    林见微笑看着他的表现。

    他问得过于天真无邪,唐稚觉得自己似乎得要好好斟酌一下,尽量选择不要吓到林见,毕竟他也不想看到刚进门的新师弟哭着跑走。他思前想后,看着桌面上的东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月亮。

    “你可以直接说的。”林见看出唐稚的为难。

    唐稚说:“都怪我。”

    林见不解。

    “我跟在大师兄身边过,超过三天我真的受不了他!”唐稚趴在桌面上,嗷嗷大哭,“身体受虐我无所谓,但是大师兄最擅长的还是精神攻击!”

    唐稚曾经也流泪问苍天,为什么上天给了贺长生他喜欢的长相,和喜欢的施虐体质,但是还偏偏给了贺长生麻烦又琐碎的性格。

    当初他奉师命照顾贺长生,在贺长生一早上梳头发,吃东西一边挑剔一边狂吃,晚上洗澡不愿意起来,对着送来的衣服诸多要求的时候,饶是唐稚再喜欢贺长生,也不得不流着血泪,求方景新给自己放假,远离贺长生十天。

    而且他跑得远远的,还被贺长生找到了。

    贺长生当时找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找不到愿意帮他去山下换衣服料子的人。

    唐稚那时候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

    “啊!上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唐稚趴在桌面上,痛哭流涕。

    自那之后,他也就敢隔三差五去招惹贺长生,根本不敢待太久。

    林见终于明白了,贺长生不管到了哪里,就算是怪人众多的伏羲院,也是棘手难题。

    “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呢?”一道女声传进来。

    林见望过去。

    顾妨站在窗外,正撑着脸,笑吟吟地看着林见。

    林见闻言,嘴角往上扬,微微一笑,如此说道:“我也不知道呢。”

    “倒也不用这么担心。”第四个声音响起。

    “师父?”唐稚和顾妨惊讶于来人。

    居然是方景新来了。

    “我来找长生,路过而已,路过而已。”方景新依旧是一脸废材好人相,他看着林见,越看越满意,于是就好心告诉他一件事情,“长生就像是一面镜子,你如何看待他,他就如何看待你,你如何对待他,他就如何对待你,绝对不偏不倚。”

    还不等在场的人理解方景新的这句话,他就挥挥手走了。一边走,他一边说话:“林见,你先跟着唐稚学习,有什么问题,院里逮到什么人都可以问,等我有空了就来找你。”

    他的态度十分随意,完全看不出是一院的掌门,也看不出来是别人的师父。

    “师父就是这样。”顾妨习惯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对弟子上点心啊?”

    林见琢磨着方景新的话。

    贺长生就是一面镜子。

    方景新离开林见的屋子,没有走几步,就到了贺长生的房间。贺长生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是对着镜子梳头发。

    今夜,他的惊喜特别多。

    “头发突然就梳顺了,怎么回事?”

    贺长生发现自己打结多日的头发,突然变回柔顺了,为了确认这一件事情,他又梳了半天的头发,一边梳,一边欣赏,满意到不得了。

    “咳咳。”方景新出声,提醒自己的到来。

    “什么事?”对着自己的师父,贺长生也是一样的态度,“不要吓我,等会头发断了怎么办?”

    “断了,就直接剃光头吧。”方景新开玩笑。

    贺长生闻言,动作一顿,随后放下梳子,眼中闪着寒光瞪了过去。

    方景新丝毫不畏惧,甚至还笑了笑。

    贺长生嘟囔了一下,随后不情不愿地离开梳妆桌。

    “别生气啦,我给你带了礼物。”方景新的手里突然变出了一盒糕点,“老地方谈话吧。”

    他们两个人一向都是在藏书库的屋顶谈话的。

    这里可以担保没有人打搅,没有人偷听。

    贺长生在屋顶,迎着皎洁的月亮,开始吃方景新带给他的糕点。

    “你不是要和我汇报山下的情况吗?”方景新和贺长生提建议,“人是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的。”

    “嗯哼。”贺长生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方景新无奈。

    “好吧,我遇到的事情没有什么新奇的,但是倒是听到了一件新奇的事情。”贺长生终于开口,“沧浪泉城,全城人失踪,只留下城主一人。而且去者发现东方萧然的时候,他已然气绝,只留下一句遗言。我在意的是这句话,白发人。”

    东方萧然家的悲剧固然让人觉得唏嘘不已,但是贺长生的重点却在那短短的三个字。

    “可能就是你要我找的人。”贺长生把常溪亭给他的阵法图纸拿出来给方景新,“这是在沧浪泉城留下来的阵法,如果我没有看错,就是伏羲院的阵法。”

    贺长生确实不擅长阵法,但是这个阵法他无比熟悉。

    “是十八代掌门灵澈君的八卦阵变形阵。”方景新也认出来了,“嗯,这个白发人应该就是他了。”

    “他害了一城的人。”贺长生在阐述一个事实。

    “这样啊。”方景新拿着残缺的法阵,声音轻飘飘,“那你找到了他,就杀了他吧,他已入魔,无法回头了。”

    贺长生动作一顿。

    他可以感到,方景新心如刀割。

    他抬起头,却依旧看到方景新那张挂着恬静笑容的脸。

    “人真奇怪。”贺长生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嗯?”

    “人明明经历了很痛苦的事情,但是却会笑。人有时候明明面对很讨厌的事情,也会笑。然后人在遇到了极度开心的事情,却哭了。”贺长生的话语就像是新生的孩童一般。

    “你说这话真是危险,我让你在外面不要这样说话的吧。”

    “哼。”贺长生冷哼。

    方景新撑着脑袋,看着贺长生,末了,他还是说那句话:“杀了他。”

    “好。”杀一个人两个人,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然后,你带回了这个叫做林见的小孩……”方景新想要聊这件事情。

    “不是我带回来的。”贺长生开始甩责任。

    “今天不是你自己说是你带回来的吗?”方景新觉得好笑。

    贺长生想了一下,把阿一说的话告诉他:“不是我选的他,是他自己选的。”

    “这是阿一说的话吧。”只有阿一说话是这个腔调,“你学得真快。”

    贺长生不知道他是嫌弃自己,还是夸奖自己。

    “我不是要说谁把他带回来的问题。”方景新偶尔也是想要和贺长生闲聊的啊。

    贺长生抬起头看他。

    方景新笑着说:“我只是想说,你看起来真喜欢他。”

    贺长生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呛到了。

    方景新哈哈大笑。

    贺长生觉得自己不想和他交流下去了。

    “可以拜托你去深渊底下看看情况吗?”方景新还有事拜托,“我听说最近深渊的裂口开得有点大。”

    “你好好哄哄我的话,我会的。”贺长生觉得自己很好说话的。

    方景新笑容僵硬,皮笑肉不笑。

    贺长生说的哄他,可不是什么夸奖抱抱举高高,而是非常实质性的、现实的、还有点残酷的。

    第二天,方景新冒着被自己师弟杀死埋尸的风险,来到他的屋子找他。

    黄泉流看到本应该在闭关的师兄跑来找自己,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可爱的师弟啊。”方景新走过去,揽住黄泉流的肩膀。

    “有事说事,手放开。”黄泉流挣脱方景新的手,眼角一抽,不祥的预感基本上做实了。

    “师弟,师兄有一个很重要的请求。”方景新认真道。

    “要钱的话,这两个月的预算都没有,要求其他的东西你先说,我再决定帮不帮。”黄泉流才不上当。

    方景新抖出了一张纸,递给黄泉流。

    黄泉流接过纸,打开一看。

    “这是长生想要的订制的衣服,你看看……”方景新的语气卑微。

    “没钱!”黄泉流手一用力,将纸张揉成一团,随后用力把掌门师兄推出门外,狠狠地关上了门。

    方景新的鼻子差点被撞平了。

    显然方景新不会轻易放弃,在他哀求、骚扰加上放弃自己未来一年的经费后,黄泉流不得不派述风去山下,按照贺长生的要求去制作新的衣服。

    做完这一切后,黄泉流去了贺长生的屋子找他。

    他刚想敲门,就看到窗户打开,贺长生人出现在窗口,然后对黄泉流说:“师叔,有话这里说就好了,不要进来了。”

    “贺长生!我忍你很久了!”黄泉流暴怒。

    贺长生一脸震惊,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他问:“你忍我多久了?”

    “从你买了第一套流云八缎绸衣服的时候,我就开始忍你了!”黄泉流拔出自己的佩剑。

    刚进门的林见见状,吓得把手上的书给弄掉了。

    “我要和你决斗!用伏羲院最正式的方式!”黄泉流握紧拳头。

    “哦~然后呢?”

    “你输了以后,以后三个月只能买一套新衣服!”黄泉流说出自己的要求。

    贺长生摇头了,说:“这种荒谬的要求我万万不能答应。”

    “好吧,你输了以后,以后两个月只能买一套新衣服,但是如果我输了,一年内,我不阻止你买新衣服。”

    “两年内。”贺长生谈条件。

    “成交!”黄泉流下战书,“明天正午时分,不见不散!”

    说完,黄泉流挥袖而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颇有一股壮烈感。

    “有热闹看了!”唐稚看到了全部过程,立刻跑去宣传了。

    贺长生关上窗户,回头看到林见,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些诗句不明白意思,所以来问你。”林见赶紧从地上捡回自己的书,“你和师叔决斗,没有事吧?”

    “你如果问我,我没有事,如果你问师叔,我看他气得够呛。”贺长生一向是气死别人,自己就不气了,“不管了,你哪些诗句不懂,我教你。”

    “哦哦。”林见在桌子旁坐好。

    贺长生坐在他的旁边,准备帮他讲解。

    林见说:“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这句。”

    贺长生皱眉,觉得这个孩子真的不怎么聪明,他解释:“很简单啊,不就是说有一个美丽的人,我见了他的容貌,就此难忘。一日看不见他,我心中的思念就快要发狂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个出自《越人歌》,意思是,山上有树木,木有丫枝,心中喜欢你,你却不知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贺长生本来正想解释,突然看到了林见笑吟吟的面容,他恍然大悟,随后用扇子敲他的脑袋,骂道:“你不好好学习,专门来玩弄我来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最近在咬文嚼字的林见真心觉得。

    难通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