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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失忆 | “你有刺青?”

    他们趁着夜色,藏进一间写字楼。

    底商有药房和便利店,顾骁去拿物资,沐寒则是留在楼上,想办法联系救援。破旧的通讯器有如一名风烛残年的老人,随便碰两下就发出濒临罢工的刺啦响声,沐寒熟练地拧拧锈迹斑斑的天线,把通讯器往地上磕了两下,没反应,又磕了两下。

    少女满脸的惨不忍睹,朝沐寒伸手:“哎,东西不能这么用,你给我,我帮你修。”

    沐寒抬眼看她,把通讯器递了过去。

    顾骁回来,把装有食品的袋子扔给沐寒,自己拿了瓶水,装有药品的袋子,走向年轻人。

    “你要给他包扎吗?”少女自告奋勇,“我学过一点急救,可以帮忙——”

    顾骁回绝道:“不用。”

    少女讪讪哦了声,只好作罢。

    顾骁将年轻人抱在怀里,先用沾了水的药棉帮他擦去血污,然后为他检查伤口。年轻人的额头和后脑都有明显被钝器砸过的痕迹,有的地方破损见血,有的地方是淤血或者青肿,顾骁看着看着,眉间逐渐带出显而易见的愤怒,却又被他克制地压了下去。他黑着脸往药棉上撒了些药粉,要帮年轻人处理伤口,然而仅是轻轻一碰,年轻人的呼吸便陡然变了调,眉心深深地拧了起来。

    顾骁一顿,随后翻出即效止痛药来,然而药丸太大,年轻人的牙关又闭得很紧,顾骁只得把药丸嚼碎,含了点水,嘴对嘴地喂着他喝下。年轻人喝完药,约摸过了那么几分钟,方才的痛苦终于有所舒缓,顾骁这才重新开始上药。

    处理罢脑伤,顾骁脱下年轻人的衬衫,为他胸前的鞭伤涂上药膏,又将人翻过去,正准备看看后背的伤时,视线却蓦地停在了他的后腰处。

    ——在腰线的末端,即将没进裤缝的位置,有一枚刺青,只刺了一个字母,G。

    顾骁蹙了下眉,有点走神,他盯着那刺青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而去看年轻人的脸。

    年轻人仍然沉在睡梦中,面容安详温柔、赏心悦目,顾骁不着表情地望着他,良久后,捡起落在地上的衬衫,轻轻为他穿上,还耐心地把扣子系到了衣领的最高处,想了想,顾骁又脱下外套裹在了他的身上,这才起身走向沐寒。

    沐寒正在和少女闲聊:“你叫什么名啊?”

    “方小文,你们呢?”少女正在组装通讯器,说完又朝沐寒说,“你这个通讯器里面都生锈了,修好了也难用,趁早换个新的吧。”

    沐寒唔了声,以表知晓:“我叫沐寒,他叫顾骁。”

    顾骁坐在沐寒身旁,开了瓶可乐喝。

    沐寒又问:“你还在读书吧?哪个学校的?”

    “在读书,不是什么有名的学校,我说出来估计你也没听说过。”方小文把通讯器递给沐寒,随口问,“你们雇佣兵团只有两个人吗?”

    沐寒闻言,眸色微微一暗,又掩了下去,他接过通讯器,回答道:“没,以前有六个人。”

    方小文:“那怎么就剩你们俩了?”

    沐寒哑然笑笑:“死了呗。”

    听出沐寒若有似无的低落,方小文把‘为什么死了’这个问题生硬地咽回腹腔,岔开了话题:“雇佣兵团一般都是几个人,要不要技术兵种?”

    沐寒:“你想当雇佣兵啊?”

    方小文诚实地点头:“你们好酷啊。”

    忽悠个便宜技术兵回团,是沐寒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显然,方小文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她还没毕业,而且完全没有自保能力,所以沐寒笑着杜绝了她的念头:“这行不好干,酷有什么用?哪天出人命了你就不觉得酷了。”

    方小文撇撇嘴,不说话了。

    后半夜,方小文裹着年轻人的外套睡下了,沐寒在尝试和军方联络,顾骁则是在擦刀。

    通体黑色的军刀锋利至极,露指手套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抵在刀面,自上而下,缓慢划过。

    沐寒问:“那刀是你老婆吗?天天抱着亲。”

    顾骁没事就喜欢擦他这把小军刀,一擦能擦一整天,沐寒和他认识了四五年,到现在都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特殊的癖好。

    顾骁翻过手腕,干脆利落地收刀入鞘,未置回答,就在这时,耳后响起了半声痛吟。

    年轻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顾骁那反应有些风声鹤唳,当即扭过头看了过去,过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不动声色地绷起脸,沉默地走到了年轻人的身旁。

    年轻人疼痛难耐地捂着头,看看顾骁,又往四处看了看,最后还是看回了顾骁,脸上除了面对陌生环境时的茫然和警惕,再无波澜。

    顾骁怔了一下。

    年轻人哑着嗓子问他:“有水吗?”

    顾骁的眼中尽是疑惑,年轻人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也开始满眼疑惑,两个人满头问号地互相瞅了许久,顾骁将信将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水。”

    顾骁只得先把水瓶递了过去。

    年轻人喝完水,清清喉咙才说:“封尧。”

    于是顾骁眼中的疑惑更重了,这次还多了些诧异,夹杂在一起,变成了难以置信。

    封尧:“???”

    封尧的眉宇间透着毫无破绽的生疏和狐疑,他试探地问:“你认识我?”

    顾骁没有说话,像在思索。

    封尧继续问:“你们是军方的人?我们没有回指挥部吗,这又是哪里?”

    “和大部队脱节了。”

    沐寒走来,往封尧的手边扔了袋面包,封尧道了声谢,末了又道,“不好意思。”

    “道什么歉,不是你救了他们吗?还爆破了军火库,如果没有你,我们恐怕现在都突不了围。”沐寒席地而坐,自我介绍后,问封尧的名字。

    “封尧。”封尧答他。

    沐寒没反应过来:“什么?”

    封尧不厌其烦地又说了遍。

    沐寒的表情当场凝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顾骁在遇到他以前,曾有一段刻苦铭心的爱情,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恋人,在午夜梦回、大醉酩酊时无意识地轻喃的名字——好像就是封尧。

    沐寒挑了下眉,侧过头,看向顾骁。

    顾骁斜睨过来,眼神示意他闭嘴。

    哦,不能说。沐寒摸了下鼻子,将话题带开,问封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封尧揉了下膝盖,含糊其辞道:“还好。”

    刚说完,顾骁却抬手,按在了他的膝盖上,钻心的疼痛自髌骨间传来,封尧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地要挡开顾骁的手,却没能挡动。

    顾骁问:“膝盖骨被敲了?”

    封尧低低地嗯了声。

    顾骁隔着裤子,在关节处不轻不重地摸索,封尧疼得肌肉紧绷,咬着牙望向顾骁。

    顾骁:“脱了。”

    封尧脱裤子,顾骁面无表情地看向沐寒。

    沐寒:“……”

    沐寒嘴角抽搐,无语地坐到远处。

    封尧把裤子褪到膝盖下,他常年不经暴晒,大腿上的肤色白皙得几近透亮,顾骁垂着眸,指尖抵在封尧膝侧光裸的肌肤,没由来地顿了顿。

    封尧见顾骁像在发愣:“怎么了?”

    顾骁没有回答,他握住封尧的膝窝,余光里又瞥见了那枚刺青:“你有刺青?”

    封尧点头,顾骁又问:“G代表什么?”

    封尧:“我记不太清了……嘶……”

    髌骨复位的疼痛无比剧烈,封尧条件反射地躬起身,额头霎时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他不自觉地压紧眼睑,在狭窄成的视野里,他看到顾骁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眼神晦暗莫测。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总看我?封尧觉得奇怪极了,他问:“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顾骁却别开了眼,淡淡地说:“不认识。”

    封尧:“……”那你看什么看?

    似乎是看出了封尧在腹诽,顾骁轻笑了下,那笑容很是慵懒,带了点难以参透的意味,有点像皮笑肉不笑,他问:“疼吗?”

    封尧却没再看他,只低头穿裤子,敷衍地结束了对话:“还好,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