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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后巷 | “别不要我”

    两个人沿着小巷走了两趟,愣是没找到路。

    封尧迷迷糊糊地左右看看,沿墙边摸索着走,嘀咕道:“嗯?门呢,门怎么没了?”

    自从刚刚和电线杆子发生过争执,封尧就一直拉着顾骁的手腕,起初是怕他回去找事,再后来则是完全忘了这码事,顾骁十分自然地反握住封尧的手,将人拉住,指着自动贩卖机说:“这呢。”

    顾骁没用多大力气,奈何封尧的重心不稳,被这样一拽,竟是直直地扑进了顾骁的怀里。

    顾骁愣了下,看向封尧。封尧扒在他的肩前,晕得两眼直打转,总是挺拔飒爽的身板在喝过酒后像是提不起力,变得软软乎乎,抱在怀里很是舒服,顾骁看着看着,目光浮现出茫然,继而黯淡下去。

    封尧晕了咕叽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骁抵在了墙面上,酒精弱化了他的危机感,他尚且没有认识到这样的姿势代表着什么,甚至都没有注意顾骁,只是费力地负起手去揉后背,嘀咕道:“疼。”

    顾骁抱着封尧的手往上挪了挪,抚上了封尧的蝴蝶骨,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人往怀里揉,声线也变得很沉:“不疼,我帮你揉揉。”

    衬衫被揉得凌乱,堆在腰间叠出褶皱,封尧不适应这样越界的距离,蹙眉道:“靠这么近干什么?”

    顾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封尧唔了声:“什么?”

    顾骁盯着封尧削薄的唇,似乎有点紧张,还有点局促,他沉沉地呼了口气像在调节,又抿了下唇,而后抬起封尧的颚骨,指腹顺着侧脸的轮廓上移,低声问:“你能接受除了G以外的人吗?”

    封尧仰着脸,坚定道:“不能。”

    下一秒,顾骁吻了下来。

    湿润的触感突如其来,封尧闪躲不及,下唇被衔住,吻势如火如荼,酒气倏地撞入口腔,令封尧的思绪短促地停滞,捱至反应过来,他的牙关已然被撬得半开,缠绵的挑逗不容抗拒,顾骁按着他的后颈,将他的退路彻底截断。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促了下,舌尖轻碰,随即是来势汹汹的攻城略池,翻搅、勾缠,封尧的眼前阵阵发黑,难耐地闷哼半声,才终于想起了反抗。

    他费力地推搡顾骁,却只拉开了一丝距离。

    封尧的眸光涣散,面颊潮红,不知是闷的,还是被吻的,得了空歇,他偏过头,不住喘息,顾骁则是将他的脸扭正,再度吻上。

    封尧这次反应过来了,将手挡在了面前。

    两个人都喝得醉意油然,封尧迟钝,顾骁的反射也不是多灵敏,这个吻落在了封尧的手心,可顾骁只是顿了一下,便开始轻吻他的手,贴着纹路,若即若离,从指根到指节,最后是微有粗糙的指腹。

    十指连心,这样细密而轻柔的亲吻,如同蜻蜓点水的撩拨,在封尧的脑海激起涟漪,四散的波澜又似微弱的电流,蔓过他的五脏六腑,令他登时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他慌张地抬起眼,恰好撞进了顾骁的视线中,顾骁垂着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在观察他的反应,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瞳色漆黑、深不见底,看得久了,似是能摄人心魄。

    ……好像在哪里见过,封尧想。

    只这一分神,横在二人之间的隔阂便被抽去,顾骁将他的手固定在墙,极具侵略性地靠近。

    封尧有些恍惚,却又持着那么一丝清醒,在唇齿被堵住以前,他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他吗?”

    顾骁的语气听来很敷衍:“不是。”

    说完,顾骁再次吻了过来,封尧想躲,奈何抗争不过,便又被按着缠绵了起来,吻势辗转游弋进唇齿之间,柔软的触碰悱恻绸缪,不似方才那般火热,却更为勾人心弦。

    封尧的衣摆被掀了起来,衣衫随着顾骁的抚摸而起起伏伏,自失忆以来再未有人触碰过的地方被一一开拓,粗糙的露指手套摩挲过光裸的肌肤,有如大火燎原,快将封尧烧成滚烫干涸的荒芜,他浑身泛起酥麻,几乎要化在了顾骁的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顾骁稍稍抬起了头。

    封尧唇间殷红,浅棕的眼瞳凝不起焦点。

    顾骁恋恋不舍地啄了下封尧的唇,眸光里的情意烫得灼人,他以牙齿摘下手套,撇到一旁,而后垂下手,解了封尧的两枚扣子,复而探进衣物。

    肌肤相贴带来了别样的触感,温热的指尖沿着腰线,蹭过脊骨,隔着布料,不太真切,却仍是让封尧的喘息陡然变了调,他微仰着脸,神色迷离,眼中盈着诱人的雾气,这完全是无意识的媚态,顾骁望着他,呼吸粗重了几分,沉着声耐心商讨道:“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封尧没有回答,却拉住了顾骁的手,眼中透着呼之欲出的亟盼,他哀切地问:“你是不是他?”

    而未等顾骁回答,封尧便自顾自地说:“我们好像在以前就认识,你也很熟悉我,你还……你还问了那么多关于我过去的事,你就是他,对不对?”

    顾骁怔了下,随即摇头:“不是。”

    封尧小声道:“你别骗我。”

    顾骁:“没骗你,真的不是。”

    封尧不死心地又问了遍:“真的不是吗?”

    顾骁回望封尧,没有说话。

    这一眼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们默契地愣了神,在无边的静谧里,封尧抬起那只未被按住的手,指尖微颤,摸向了顾骁的眉骨。

    交错的鼻息变得稀薄,顾骁像是屏住了呼吸,亦或者是恢复了冷静,他像是在思忖什么事,眼神里的意味难以言喻,让封尧即便如此近地观察,也捉摸不透丝缕。

    时间分秒过去,顾骁眨眼的频率慢了下来。

    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刷在封尧的脸颊,痒意犹然,封尧不自然地侧过脸,试探地问:“顾骁?”

    顾骁一言未发,沉默的时间越长,封尧越是怀疑,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试探地以余光睨过去,就见顾骁闭着眼睛,摇摇欲坠地点了下头。

    封尧:“?”

    紧接着,顾骁的身子蓦地一沉,倒进了他的怀里,不同于刻意拿捏力道的压迫,这次是全身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了过来,直怼得封尧趔趄半步,险些撞了墙。

    封尧满腹狐疑地抬起顾骁的脸,才发现这人压根不是在思考,而是站着睡着了。

    封尧:“…………”

    “顾骁,醒醒。”

    封尧拍拍顾骁的脸,“别睡了,醒醒。”

    顾骁睡得极沉,气音绵长平稳,很是安详酣然。

    经过一番折腾,封尧的酒醒了大半,他嘴角轻抽,心想这算什么事啊,这人可真会挑时候,早不睡晚不睡,非要现在睡。真相在即,却戛然中断,封尧颇感煎熬,正是语塞,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顾骁不肯说,他还不能自己看吗?

    眉骨没有疤,那腰上有没有刺青呢?

    封尧将顾骁的手臂搭上肩背,撑着他往旅店后门走,跨入门槛是一道长廊,封尧本想将他送回房间,奈何实在心切,于是便就近选了间屋子。

    左侧的房门半掩,封尧于门缝中向里扫了两眼,这是一间放酒的储物间,狭小而拥挤,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月光倾泻而入,落了半室清辉。

    封尧推开门,将顾骁放在地上,让他靠着高高摞起的纸箱,没成想摆在边缘的纸箱都是空的,根本承不住顾骁的重量,登时被挤得东倒西歪,顾骁失衡地向后倒去,后脑勺砰地磕在了木梁上,没醒。

    封尧:“……”

    封尧挪开散落的纸箱,把顾骁扶起来,让他靠着墙壁,而后单膝蹲下,撩起了他的衣摆。

    在凄冷清冽的光线下,顾骁白皙的肤色更显得通彻剔透,封尧看着他掩在军裤里的半截人鱼线上,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裤子,发现拉不下去,只好先去解皮带。这样的行为属实容易让人误会,封尧心虚地瞅了顾骁好几眼,生怕他醒过来看见。

    幸而顾骁睡得很熟,封尧成功扯松了他的皮带,继而以手指轻搭在他的裤缝边缘,向下勾拽了半寸。

    这是一具堪称完美的身体,毫无伤疤。

    也没有刺青。

    气氛凝固片刻。

    封尧无比僵硬地抽回手,却忽地被握住手腕,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顾骁拉进了怀里。

    封尧一下就炸了毛:“你干什么?!”

    确认了顾骁真的不是G,再加上酒醒,封尧不再像刚才那般温驯听话,他挣扎道:“放开!”

    顾骁蹙着眉,咕哝道:“怎么了?你挣什么?”

    封尧不肯就范,奈何二人的力量太过悬殊,纵然他使劲浑身解数,却还是被勾着膝窝拉了过去,这是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他被迫跨坐在顾骁的腰间,双手被顾骁毫不费力地控着,最可怕的是,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在腿心。

    抗争和压迫使两人的气息皆是不稳,顾骁的眼中蕴着显而易见的醉意和懵懂,封尧则是气得不行,他喘着粗气,冷声警告:“放开我,听懂了吗?”

    顾骁的嗓音涩哑,字节含混到听不太真切:“我们……我们那么长时间没见,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封尧处于极端的愤怒里,没听清几个字,也无暇去分辨,他瞪着顾骁,声线都在发抖:“你到底要——”

    顾骁忽然朝下瞄了眼:“你脱我裤子干什么?”

    封尧:“…………”

    在悄然散开的窘迫里,封尧的气焰消弭了不少,他别开脸,安静了许久,才涩着声说:“我想看你到底是不是他,你不是他,为什么要……对我……”

    过往的画面历历在目,像一幅延伸的画轴,于眼前飞逝展开,最后停在了不久前的亲密缱绻,封尧的心境难以言喻,他感到背叛和愧疚,以及丝缕的,令他意料不到的,模糊的失落感,令他如坠低谷。

    顾骁摸了摸封尧的脸,半睁不睁的眼睛里流转出使人几欲溺毙的爱意与思念,深情又醉人,他没有半分玩笑的模样,认真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封尧在顾骁的注视里,不由自主地愣了几秒,随即仓皇地避开他的视线:“你喝高了,别说胡话。”

    顾骁像个固执的小孩子,英气的眉深深拧着,他率直地重申道:“我真的喜欢你。”

    封尧:“我们才认识几个月……”

    顾骁托着封尧的后腰,将他往身前挪了几分,然后紧紧抱住他,靠在他的肩前,闷声说:“我喜欢你,和时间没有关系,反正就是喜欢你。”

    这一刻,封尧的眼前黯淡无光,黑暗里,顾骁的胸膛紧贴着他的,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衫衣料,热得发烫,骨骼相抵,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化为死灰的心回光返照,封尧清楚地感觉到胸腔里的一阵悸动,而这是不受他控制,也是出乎他意料的。

    心间遽然充溢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封尧变得慌乱,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顾骁,但顾骁却嘟囔地说了句:“……别走,就抱一会儿。”

    这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舍,封尧听得怔忡,旋即被顾骁更加不由分说地抱紧,却也只是抱紧,再没有旁的动作。相拥的刹那无比漫长,泛滥的宁静肆意侵蚀着,良久后,顾骁小声说:“我好想你。”

    “我真的……真的很爱你,我不恨你,不恨……”

    这声无端示弱的表白让空气都安静了下来,转变太快的情况令封尧应接不暇,他怔了怔,旋即感到肩窝泛起痒意,似是睫毛刮过,带了些微潮湿。

    封尧皱着眉:“顾骁?”

    顾骁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这似乎并不仅仅是甜言蜜语的问题了,顾骁说的那些话好像并不是给他听的,顾骁把他当成谁了?

    封尧拽了拽顾骁的后衣领,想把他拉开。

    顾骁顺从地退后,半侧着脸,不肯看封尧。褪去了往日的冷戾,他精致的眉眼里尽显落寞,微涟的泪光仿若一泓潋滟的秋水。

    “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别不要我,求你了。”

    顾骁以额头轻抵在封尧的锁骨,话音里哽着微不可察的哭腔,每一声都掺着难过的叹息,“我不想……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封尧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思绪短促地静止,随后就听到了门外由远及近的声响。

    “司小远,你自己数数,你今天玩老虎机花了多少钱了?那东西有那么好玩吗?”

    “说得就好像你二十一点玩得多好似的,你一直输,还不如让我玩老虎机呢,输得还少点。”

    沐寒和司远赔得掉底,两个人出了赌场就开始分锅,吵了一路,直到旅店后巷,还在互相埋怨。

    沐寒听司远振振有词,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是因为你在旁边捣乱,哪次听你的没输?”

    司远:“那我不说话你也没赢啊。”

    沐寒推开旅店的后门,正要回怼,就听到了储物间里的动静,司远也注意到了,二人默契地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沐寒将门推开一些,侧过身,顺着敞开的门缝向里看去,看到了顾骁和封尧。

    沐寒:“……”

    司远:“……”

    封尧:“……”

    顾骁:“?”

    封尧尴尬到无地自容,当即一把推开顾骁,拢起半解的衣襟,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骁坐在地上,茫然地看向沐寒和司远。

    司远嗅了嗅:“酒气好重,你们俩喝了多少?”

    沐寒沉吟半声,窥见顾骁泛红的眼睑,小心翼翼地问:“兄弟,又喝上头了?没哭吧?”

    顾骁闭上眼睛缓了缓,摇摇晃晃地起身,刚要迈开步子就被沐寒拦了一把:“哎,你先把裤子穿好。”

    顾骁眯了下眼睛,盯着沐寒看了会儿,又低下头看看,才开始慢吞吞地系皮带,系好后就笔直地向门外走,砰地撞上门板,吃痛地捂住鼻梁。

    沐寒:“……”

    司远:“……”

    司远好心地帮他推开门,顾骁这才畅通无阻地离开。

    司远懵逼地问:“顾骁喝高了会哭吗?”

    沐寒的唇角轻绷:“何止是哭,喝高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搂着枕头喊‘宝贝’,还跟枕头聊天,讲一晚上睡前故事不带困的;抱着我边哭边说,什么‘我爱你别离开我别不要我’……哎,太丢人了,说不下去了。”

    司远:“……”是挺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