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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容 | 你可比封尧冷静多了

    扫射连发的子弹呼啸而来,仓皇逃窜的女宾客心口开出血花,在几人面前扑通倒下,死不瞑目。

    子弹不停,手边的酒桌被打穿,木屑横飞,司远连忙躲到桌后,封尧无暇再愣神,他侧身避过子弹,从花瓶里抽出枪械,拉栓上膛,开枪反击。

    巨大的翅膀极易中枪,堕天使们纷纷收了翅膀,混入人群,潜伏在宾客之中的雇佣兵群起反抗,枪战在军队与雇佣兵之间拉开血腥的帷幕。

    飞行艇失去了领航员,在左摇右晃地艰难行驶,狂风从破碎的窗中席卷而入,染血的窗帘鼓动,深夜的风声呜呜鸣响,仿佛来自地狱的悲泣低语。

    混战时,封尧不慎被子弹打中了肩膀,司远扯下一截桌布,帮忙包扎,他被身后逃窜的人群挤得直踉跄,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处理伤口的疼痛变得绵长,好在子弹直穿而出,省去了取弹的煎熬,封尧咬着牙关,削薄白皙的肌肉上蒙了层细密的汗水。

    “放轻松,很快就好。”司远试图分散封尧的注意力,“可能会落疤,尧尧,你……身材很好,有点可惜。”

    封尧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话音刚落,狂奔的宾客突然倒下,身躯重重压上,司远被撞得猝不及防,手抖了下,封尧疼得倒吸凉气,正这时,一只堕天使高举着餐刀,出现在了司远的背后。

    封尧赶忙推开司远,明晃晃的刀刃直插而下,司远想拦却已来不及,他睁大眼睛:“封尧!”

    封尧忍痛抬枪,枪口戳抵在堕天使的下腹,他颤抖着扣下扳机,砰砰连贯的闷响里,堕天使的手臂脱力,餐刀在封尧的颈间划了道浅痕,掉落在地。

    司远惊魂未定地望向封尧喉咙上见血的刀痕,封尧却摆摆手示意无碍:“继续,要快点了。”

    司远和封尧认识得比较晚,不知道他在K-23区的光辉事迹,还一直以为他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职人员,此时见封尧这样冷静,不免有些刮目相看。

    司远拉开堕天使的尸体,匆忙打上最后的结,和封尧聊道:“尧尧,你为什么会这么冷静?”

    封尧拉上衣襟:“谢谢,你也挺冷静的。”

    司远谦虚道:“我不冷静,我刚才特别慌。”

    “你冷静。”从人堆里挤过来的沐寒说,“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话痨,你可比封尧冷静多了。”

    司远:“……”

    平台附近哗然四散,二王子跌跌撞撞地跑出长廊,不住惊恐地回头看,结果绊了一跤,趔趄地滚下了楼梯。

    鼎沸的喧嚣中,传来几个字眼,未等封尧辨清,就见一人从长廊深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黑袍,兜帽,帽下黢黑,不见人脸。

    幻术师容终于现身。

    二王子浑身发抖,慌得站不起来,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蹒跚地远离容,风度全无,大喊呼救:“救命啊!来人啊!抓他,给我把他抓起来,人都去哪了!”

    在场的人呆若木鸡,一时竟是无人敢动。

    容迎着众人的瞩目,信步下楼。

    身后响起窸窣,封尧偏头看去,只见一人举着枪,对准了容,可没等扣下扳机,他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容抬起一手,虚虚地点向这人。

    这人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放大,像是看到了无比可怖的景象,他战栗地怔在原地,半刻后,缓缓抬起右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本该打向容的子弹,穿透了他的头颅。

    封尧近距离直面了这荒唐的死亡,眼中满是惊愕。

    远处,容停在二王子的身旁,隐在黑暗里的眼睛,仿佛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视线似是无形的审判之刃,冒着森然的寒气,悬在他的头顶。

    终于,容抬起了手。

    二王子的惨叫淹没在了惊叫里。

    令人色变的画面接二连三,紧接着,容站在高处,袍下的手挥起,再次施展群体幻术,霎时刀雨铺天盖地,白光冷冽闪烁如飞舞的雨丝,来势汹汹,倾盆横至。

    封尧闪进拐角躲藏,刀从他的手臂剐蹭而过,血珠迸出,他摸了摸伤口,又捡起掉落在地的刀片,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切。如此出神入化的幻术,恐怕很难找到第二个能做到的人。看来不久前的幻境也该是出自容之手,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落入了圈套。

    也许,这场宴会本就是个圈套。

    所有的宾客,都成为了帝王与王子死亡的掩护,是政权的牺牲品,要为王权的争夺而陪葬。

    堕天使不受幻术影响,在大肆屠杀,雇佣兵在幻术的干扰下节节退败,惨叫此起彼伏,宾客们溃如山倒,寒光残酷,流血漂橹,宴会厅转瞬成为血海炼狱。

    封尧被挤得方向尽失,和沐寒、司远走散了。

    飞行艇猛然倾斜,他在巨大的冲力下摔向阳台,只闻铮然巨响,玻璃四分五裂,他倒在玻璃碴里,落地的半个身子登时泛起钻心的痛,去势却仍然不消,他被掼向阳台外侧的窗,肌肤承载着身体的重量,碾过遍地尖锐,血痕道道,封尧疼得表情微搐,尚且来不及呼痛,艇身便再次颠簸,他裹挟着漫天碎片,砰地被甩出了艇外!

    狂风倏然呼啸,天旋地转之中,封尧抓住了栏杆。

    游览型飞行艇不像飞机那般腾入云端,但飞行高度仍然十分可观,深夜的海风夺命般地掀起天幕的狂澜,封尧吊着阳台,望了眼遥不可及的海面,只觉阵阵目眩,他闭上眼睛,短暂地缓了下,开始向上攀爬。

    艇内的崩裂越发严重,碎砖瓦砾、觥筹杯盘劈头盖脸地向封尧砸来,无数物件与他擦肩而过,堕入高空,变为渺远的黑点。肩膀的枪伤泛起撕裂般的疼痛,封尧使不上力气,挣扎许久,竟是不上反下。

    在这短促的时分里,封尧的脑中无端地闪过了一些杂念,他想,从这种高度摔下去,落到陆地,肯定会粉身碎骨,就算幸而掉进海里,恐怕也很难活命,毕竟海里有鲨鱼,海水很冷,而且……他不会游泳。

    该怎么办……真的要死了吗?

    封尧的意识慢慢涣散,手臂愈渐发酸,他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在松懈与坚持之间,颤抖地徘徊。

    红酒瓶砸在地板上,酒液淅淅沥沥,有几滴淋入了封尧的眼里,他不适地眯起眼,终是再也坚持不住,松开了手,失重的坠落感令他的心跳漏了半拍,他半阖着眼,在虚茫的视线里,似乎看到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