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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灯会 | “如果没有G呢”

    三天后,他们动身向P区出发。

    这次的任务只针对协会前十的雇佣兵团开放,却并不强制,但由于其利润颇丰、危险系数低,有资格的雇佣兵团大都选择了参加。同行的雇佣兵团仍然是上次那批,经过飞行艇事件,多多少少都死了人,有的团伤亡惨重,甚至是人员大换血,不大的直升飞机里多了不少生面孔。

    尽管如此,沐寒还是有很多熟人,上飞机的一路上都在寒暄聊天,落座后,汀娜走了过来,司远十分识相地起身,要给汀娜让座,被沐寒一把拦住:“干什么去?”

    司远理所当然道:“给她让座啊。”

    沐寒不解:“给她让什么座?”

    司远:“她不是你前女友吗?”

    沐寒更纳闷了:“有什么必要联系吗?”

    司远:“你上次和她聊了那么久。”

    沐寒侧了侧身,面朝司远,低声道:“是前女友,又不是现女友,我和她真没什么可聊的,我和她是好聚好散的,也不好赶她走,对吧。你就坐这,不用管她。”

    汀娜停在过道,和沐寒打了个招呼。

    旁边的人都开始起哄,沐寒轰道:“去去去,都闲的难受是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汀娜腼腆地笑了笑,却没有走,在和沐寒寒暄。

    沐寒礼貌地应着,却并不主动引起话题,汀娜似乎很喜欢沐寒,多琐碎的事都能和他说上几句,直到起飞时才离开,那样子看上去还颇为不尽兴。

    司远望着汀娜的背影:“你们当时是为什么分开的?”

    沐寒:“毕业就分了。”

    司远:“她是因为你才当的雇佣兵吗?”

    沐寒挑了下眉:“应该不是,我毕业时她才二年级,分手以后也没再联系过。嗯,也许受了点影响。”

    司远:“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沐寒:“一共就谈了两个多月,光帮她写作业了,谈不上喜不喜欢吧,谁还没个青葱年少。”

    司远小声说:“可是她好像很喜欢你诶。”

    沐寒疑惑地嗯了声:“有吗?小朋友,女人心海底针,不要尝试揣测女孩子的心思。”说完,他将司远的脸挪正,“好了,停,你再八卦我,我就要揍你了。”

    司远一向不怕他的威胁,想了想,又问:“沐寒,你都快三十了,怎么还不找女朋友?”

    沐寒闻言,不恼也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女朋友谈得够多了,不太感兴趣了,我现在想找个男朋友,你年纪也不小了吧,有兴趣试试吗?”

    司远忙摆摆手,不问了。

    封尧在修正飞鱼的问题,安逸与奔劳的骤然切换,让他有些不太适应,图纸画到一半,他就睡着了,直睡到飞机降落。

    身旁的顾骁帮他揉了揉眼睛:“到了。”

    摩挲带来微弱的痒意,封尧闷哼半声,条件反射地蹭了蹭,有如幼猫在贪恋抚摸。

    这完全无意识的动作令两个人都愣住了,封尧坐直身子,呆滞地盯着顾骁,看到顾骁眼中的诧异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甚明显的调侃。

    封尧以毕生最快的速度清醒了过来,他刻意地偏过头,随便扯了个理由:“刚才眼睛痒。”

    雪域寒冷,顾骁穿着大衣,露指手套也换成了全指的黑色皮质手套,他为了给封尧揉眼睛,特意摘了一边,此时正慢条斯理地戴着,听到封尧解释,他便笑了起来,含着轻佻而昵狎的意味:“你还真会挑时间痒。”

    封尧反击:“谁让你碰我眼睛呢。”

    顾骁模仿着他的语气:“谁让你睡觉呢。”

    封尧:“我睡觉关你什么事?”

    “睡觉不关我事。”顾骁的目光轻动,落到自己的肩头,“枕我肩膀就不能不关我事了吧,啧,还流口水。”

    封尧:“……”

    P区位于帝国边陲,是举世闻名的雪域高原。

    庄严绵延的山脉叠嶂横亘,积雪终年不化,P区地势险峻,不与外界接壤,经年远离人烟。这样的地理环境,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使区市幸免于战争的摧残,却也直接导致了当地的封闭落后。

    此外,由于早期的交通不便与信息闭塞,崇山峻岭成了天然的分割线,雪域孕育出了不尽相同的信仰与文明,被山与水相隔的人们,在漫长的岁月里,自成部落,直到被帝国收编,才开始交融。

    由于收编的时间较晚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帝国对P区的管辖也较为宽松,因此,各个部落得以继续保持其过去的习俗与生活方式。

    P-01区,别名喀托穆,译为神祇的拥抱。

    当地崇尚宗教,以雪母为神,素有雪母造人的传说,并相信人的一生是不断染尘的过程,死亡则是一种净化,罪大恶极的人无法被净化,唯有清澈干净的灵魂,方可投入轮回,再生为人。

    封尧念完科普,又说:“今天是神降日,是雪母的诞辰,晚上还有灯会呢。”

    司远来了精神:“真的吗?去看看啊。”

    沐寒一口回绝:“不批准,有正事呢。”

    司远开始动摇军心,滔滔不绝道:“哎呀,那么多雇佣兵找两个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况且一边逛一边找不也是在做正事吗?你随缘一点啦,太刻意反而不容易找到。”

    沐寒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多歪理,嗯?”

    司远才不管他,进了城,就拉着封尧闲逛。

    入夜的街道渐渐热闹,他逛着路边的摊位,新奇地左看右看,跑着跑着就没影了,沐寒活像个被大型犬拖着到处跑的主人,追着司远,不一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落在后面的封尧被挤得七荤八素,完全找不到方向,让顾骁拉着,才勉强没有走丢。

    傍晚薄暮,寒意更浓几分,他们跟着攒动的人潮来到了桥边,街边烛影幢幢,远水上闪烁起温柔的微光,祈天灯缓缓升空,江水被点缀得宛若银河。

    封尧没见过祈天灯,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祈天灯。”顾骁给他讲,“旧日社会流传下来的,放灯的人会把心愿写在灯上,祈福用的。”

    封尧恍然地哦了声,呆呆地看了半晌,为这难得一见的浪漫景色而感到震撼,他喃喃道:“这里和外面的世界不太一样,像在书上读到过的旧日世界。”

    顾骁嗯了声,望向他。

    光影映在眸间,仿佛沉淀入琥珀的斑斓,封尧微仰着脸,目光追随着飘往天际的灯火,昏暧的流光为他的侧脸镀上浅淡的暖金,秀气得清艳。

    他在看灯,神情专注,顾骁则是在看他。

    片刻后,封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当雇佣兵?”

    “为了生计。”顾骁说,“以前是难民。”

    这理由合情合理,封尧没多想,信了,还产生了些微的共鸣:“我小时候也是难民。”

    顾骁:“你不是失忆了吗?”

    “我在Sen那里读了我的资料。”封尧回忆道,“我生在U区,当年打仗,我父母都死了,是Sen捡到了我,带我回了研究所,把我养大。”

    他想问问顾骁过去的事,毕竟他对顾骁曾经的那位爱人很感兴趣,可话题却被带跑了。顾骁听罢他的叙述,瞳色稍暗,委婉地说:“Sen的名声不太好。”

    封尧客观地说:“名声好的人死得都挺惨的。”

    顾骁:“……”

    这是个糟糕又畸形的时代,国际组织以和平掩盖强权的暴行,所有的战争与掠夺被赋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法制社会的外表下是一座巨大的霍布斯丛林,弱肉强食是最基本的生存要领,逆淘汰的现象随处可见。

    然而,时代可悲是一码事,封尧也不得不承认:“Sen的人格确实不太高尚。”并且是不高尚得过分。

    “你会这样觉得,是因为你站在了他的角度。”顾骁注视着封尧,在短促的停顿后,他认真地问,“如果他的草菅人命,害死了你最爱的人呢。”

    封尧觉得很古怪:“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想?”

    顾骁若无其事道:“随便问的,你可以当我没说。”

    经过顾骁上次的猜想,封尧也深入地考虑他这个问题,然而他不清楚真相,也无法定论,沉默许久,他说:“所以我要变强,我没有能力改变世界,但至少……我要保护我爱的人。”

    顾骁垂了下眼:“如果你保护不了呢?”

    不知为何,封尧在顾骁的眉眼里读出了点点悲伤,那悲伤微弱到不易察觉,也很快被敛眸掩去,可封尧却看得很清楚。他迷茫地望着顾骁,直到撞上顾骁询问的眼神,才匆匆回了神,思考方才的问话。

    “你……说得对。”封尧怔怔地,而后苦笑,“我确实能力不够,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气氛变得沉重,顾骁没再说下去,而是道:“我可以保护你。”

    封尧嘀咕道:“我不需要你保护。”

    顾骁反问:“不需要吗?”

    封尧哑然,说不需要有点自欺欺人,毕竟这半年以来顾骁确实护了他不少次,他卡壳了会儿,又回到了之前讨论过的话题:“……我报答不了你。”

    顾骁:“你可以报答的,封尧,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封尧看向顾骁,试探地问:“你想要什么?”难不成是要他喊哥哥?

    顾骁半真半假地说:“我想和你谈恋爱。”

    封尧不假思索道:“不谈。”

    顾骁眉梢轻挑:“为什么?”

    封尧固执道:“说一万遍了,我有喜欢的人。”

    顾骁端详着他,慢慢地问:“如果没有G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假设把封尧问懵了,他木讷一瞬,随后故作镇静地说:“这种假设是毫无意义的。”

    顾骁平静地拆穿了他:“你在逃避。”

    封尧的语气僵硬:“我没在逃避。”

    “逃避就是默认,你在顾虑什么?”顾骁没有理会封尧的嘴硬,他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在害羞?”

    说完这话,他凑近半步,稍稍低头,近距离地凝望封尧的眼,声线低沉到近乎耳语,“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害羞的话,你就悄悄告诉我,好不好?”

    哄诱的话语裹挟着暧昧的气音,轻扫过封尧的眼睑,有如扫在心头。封尧慌张抬眼,撞入顾骁深邃的眸里,顿时感到面颊烧了起来,他仓促地推开近在咫尺的人,又以小臂横在脸前,怒道:“滚,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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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尧的意思,其实不是名声好的人死得惨,而是风光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黑历史。世界观设定是很糟糕的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