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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变故 | 人生多别离

    周末傍晚,顾骁去了岑家。

    封尧百无聊赖地和司远聊天,两人一拍即合,要出门吃饭,封尧便打了辆车到研究院去等司远,不片刻后,司远鬼鬼祟祟地从正门出来,瞥到封尧的车,一溜烟地跑了过来,钻进后驾驶座,狂催道:“快走快走!”

    封尧朝后看了眼,街上寥寥空旷,只停了辆黑色吉普车,而且还是一早就停在那里的,再往研究院里看,同样是空空荡荡,他茫然地问:“有谁在追你吗?”

    车子启动,司远摘了工牌塞进口袋里,松了口气,疲倦地说:“没有,是我翘班出来的。我真是服了,明明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不放人走,量产又不用我量产,照着方子做还能做错不成?有什么可盯着的……”

    司远开始滔滔不绝地吐槽,司机漫无目的,封尧打断道:“等等,你先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司远:“都行都可以,我要饿死啦!找个近的。”

    研究院附近有条商业街,他们索性在街口处找了家烤肉店。店里很热闹,旁边那桌的人喝得有点大,在高谈阔论国事,封尧听了几句,问司远:“休战了?”

    “暂时是吧。”司远说,“蛇人输得太惨,但修好了Y区的干扰器,就用艾迪斯来谈条件,要求帝国割地、割让大量军火,不然就撕票,闹得挺僵的。”

    封尧不以为意:“艾迪斯就这么重要?”

    “不重要。”司远音量低了点,直白地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没人敢做决定,担不起这个责任。”

    封尧:“宋澜也不敢吗?”

    司远:“他应该是最不敢的人吧,不然会被骂死的,而且说艾迪斯不重要,就是变相不承认皇室血统,他还是凭这个继的位呢,怎么可能这么做。”

    症结浅显易懂、人尽皆知,但如何解决,却无人敢定夺,这么一想,封尧觉得宋澜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烤肉时,封尧问:“要不要把沐寒喊过来?”

    司远:“我在研究院时就和他说啦,他本来是要接我的,饭都做好了,不吃浪费,不来就不来了吧。”

    封尧揶揄道:“接你?”

    司远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模样:“因为最近总有种被跟踪的感觉,我说不上来,说是错觉吧,但科学院里不止我有这种感觉,不过倒是从来没找到过人……”

    封尧皱起眉,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

    此刻正是下班时间,商业街热闹非凡,放眼望去皆是来来往往的路人,嘈杂、忙碌、行色匆匆,烟火气息万分安逸,完全没有任何值得警惕的地方。

    “也许是这几天太忙了,忙出幻觉了。”司远满不在意地说,“反正沐寒每天都来接我,问题不大。”

    封尧:“事出无常,还是小心点要好。”

    司远嗯了声:“我知道。”

    正说着,顾骁给封尧发来了消息:“你在哪?”

    封尧:“在和司远吃饭,你那边结束了吗?”

    顾骁:“嗯,到家了,我去接你?”

    车被顾骁开走了,封尧刚好懒得打车,就把地址发了过去,顾骁说:“你们慢慢吃,不着急。”

    封尧应了声好,对司远说:“等会儿送你回去?”

    “可以啊。”司远说,“你们连车都买了吗?”

    封尧:“代步方便点。”

    司远:“那你们以后还当雇佣兵吗?”

    “不了吧,太危险了,先给顾骁治病,彻底治好以后也许以后会去到处走走。”封尧说,“你呢?”

    “我没想好。”司远很迷茫,没由来地说,“沐寒应该还会继续接任务的吧,他好像挺喜欢这行的。”

    封尧想当然道:“因为他喜欢赚钱。”

    司远摇摇头:“他只是单纯地闲不下来。”

    他们四个人都当过雇佣兵,诉求却完全不同,其中只有沐寒很享受这份工作,司远则是完全没有规划,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一点主意都没有。司远也很清楚自己,他叹道:“我缺少人生目标,每天都在得过且过。”

    封尧:“你有什么很想做的吗?”

    司远认真地思考过,回答道:“躺着吃零食吧。”

    封尧:“……”

    司远:“那你呢,如果没有顾骁,你会去做什么?”

    封尧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顾骁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得太早,意义又太重,他想了想,含糊道:“游历?累了就回研究所……或许会像我爸那样。”

    司远:“那样不行的啦,人需要社交。”

    封尧:“需要社交的时候就出来转转呗,再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养个小朋友,养成还是挺有意思的。”

    司远忍不住说:“然后小朋友就和他男朋友跑了……”

    封尧:“……”

    司远见封尧面无表情,忙道:“我开玩笑的。”

    封尧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司远托着腮,突然感慨道:“所以很多时候就感觉,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像我们,像你和你爸,我们好像一直在和过去说再见。”

    封尧莞尔:“还是有的。”

    司远摆出恶寒的表情,嫌弃道:“好了好了,你不要秀恩爱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会说再见。你别那么悲观,虽然以后不是朝夕相处了,但还是可以聊天和聚会的啊。”封尧说完,眉梢微扬,“不过,如果你指的是朝夕相处的那种……也许你也需要谈个恋爱。”

    司远撇了撇嘴,若有所思,却没有搭话。

    吃完饭,封尧去前台结账,司远到门口等,刚下了台阶,就觉身后一阵疾风突袭,紧接着,有人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潮湿的触感顿生,司远下意识挣扎,无意间吸了口气,登时感到一阵眩晕,旋即再无感知。

    封尧正结着账,就听到门外响起喧哗,他回头看了一眼,隔着人群,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封尧以指节敲了敲柜台,示意收银员快点。

    挨至办理妥当,封尧出了门,却没找到司远,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再四下环顾,只见街角停了辆黑色吉普车,司远被人扛着,塞进了后车厢。

    封尧连忙追过去:“喂!你——”

    话还没说完,那人转了过来,竖瞳正对封尧,封尧当即被魇住,那人飞速上车,砰地关上了车门。

    吉普车绝尘而去,等封尧反应过来时,视野里却只剩下了一截车的尾巴,牌照上被蒙了块黑布。

    封尧很快就冷静了下来:“G,定位耳钉。”

    G:“好的。”

    封尧匆忙打了辆车,事到如今,他只能祈祷司远还戴着那枚耳钉,而幸运的是,耳钉的确显示出了吉普车的路径,只是行了一段距离以后,却静止不动了。

    封尧下车,在街边的井盖旁找到了那枚耳钉。

    当夜,封尧联系了顾骁和沐寒,顾骁则是联系岑聿封城,他们分头去寻,根据监控,在一处码头的监控盲区里找到了那辆吉普车,但车里却没有人。

    这座码头负责货物在海陆之间的周转与运输,贸易繁盛,每天都有大量车辆来往,岑聿派人去按照记录排查车辆,然而许多车辆俨然已经离开了首府,他们也没有再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线索中断在了这里。

    黎明时分,清晨朝阳的光辉穿透薄雾洒在海面,整座区市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封尧彻夜未眠,初时的万般焦虑在时间的打磨下唯余疲倦,以及愧疚,就好像他没有保护好司远一样,尽管也并没有人怪罪他。

    顾骁问:“封城那边有消息了吗?”

    岑聿正在安排,他分心答道:“在提流程。”

    沐寒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提流程?”

    “这里是首府,封城要考虑很多因素,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岑聿也很无奈,“我只能说尽快。”

    沐寒虽然急迫,但还算冷静,他知道在这个时候难为岑聿是没有用的,只得压下埋怨的话,沉默片晌,见岑聿这边仍然没有消息,便又驱车去找。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挨至正午,他们还是没有查到司远的下落,眼看着希望越发渺茫,封尧心底隐约可察的绝望也随之开始发酵,逐渐变得溢于言表。

    顾骁买了饭回来,对封尧说:“先吃点东西。”

    封尧没胃口,潦草地吃了点,放下了筷子。

    顾骁将封尧的神色看在眼里,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壳,安慰道:“既然那蛇人没有当场杀了司远,就说明暂时也不会杀他,我们还有时间。”

    封尧问:“是因为攻毒计划吗?”

    顾骁:“很有可能。”

    一旁的岑聿搭茬道:“那肯定会带他回Y区,如果还找不到的话,就只能过两天跟我们去Y区看看了。”

    封尧不解:“你们去Y区干什么?”

    岑聿:“发兵去清理丧尸。”

    封尧更不解了:“丧尸又不在Y区。”

    岑聿顿了下,淡淡地说:“顺便乘胜追击。”

    “你们要借着除丧尸的名义,去歼灭蛇人的军力?”封尧问,“那艾迪斯呢,你们怎么向公众解释?”

    岑聿:“所以说要保密。”

    封尧安静下来,许久后问:“这是帝王的授意吗?”

    岑聿没有回答封尧的问题,他只是松了松指节,漫不经心道:“某些信仰是要有物质基础的,血缘崇拜不会让这个国家生存下去,有的决定是一定要做的。”

    岑聿没把话说明,但封尧俨然知晓了他的意思:岑家只效忠帝国、不管是谁执政,宋澜则是恰好借此来铲除对手,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而艾迪斯则成了牺牲品。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站在国家意志的层面上来讲,仅对某一个人愚忠,往往也未必是件好事。

    司远在车辆行驶的噪声中惊醒,随即落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忽而一道渺茫的光亮闪过,透过微小的罅隙,短暂地照亮了眼前的一隅,令他隐约看清了周遭的布局——这是间狭窄肮脏的车厢,堆满了散发着腥臭气息的、披着破烂塑料布的旧木箱,而他正身处在木箱之间的空隙,双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再抬眼,他看到身旁坐了个人。

    下一刻,那人转了过来,他们短暂地对视。

    被迷晕前的记忆倏地重现,司远瞳孔骤缩,要大声呼救,那人却比他更快,猛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噪声消弭,晃动的感觉停了下来,光亮由远及近,像是有人拿着手电在靠近,车厢外传来交谈声。

    那人低声道:“嘘,别出声。”

    司远不断惊慌挣扎,发出唔唔的声响,那人将他囫囵控制在怀里,掐上他的喉咙,另外那手将他捂得更严,恐吓道:“闭嘴,不然就让你这辈子都出不了声。”

    司远被捂得快要窒息,眼底蕴着泪花,那人却不顾他的死活,依然狠狠勒着他,直到车辆再次启动。

    那人松了手,司远匆忙翻过身,大口呼吸。

    咔嚓轻响,那人打开了打火机,司远喘息着抬头,最先看到了他手腕上狰狞的疤,而后是熟悉的脸。

    是那个叫做叶铭的蛇人。

    很多天前充满了绝望与压抑的针锋相对冲上脑海,令司远几乎是立刻产生了种恐惧,他看着叶铭,冷静半晌后才涩哑着嗓子问:“你要带我去哪?”

    叶铭没有立刻回答,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司远,目光意味不明,半晌后他说:“你是执行人。”

    司远没有说话。

    叶铭拿出支空的针管,从试剂瓶里提了液体,然后看向司远,笑了起来:“我要带你去死,小医生。”

    司远呼吸一滞,在这形似死亡的胁迫里紧张到快要窒息,他想要呼喊,却再次被捂住了下半张脸,针头扎进肌肤,冰冷的液体渗入静脉,他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