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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火葬场进行时

    这场闹剧终究是以羽林卫押走齐昭南而结束。

    原来京郊处安置的囚车被劫,  不少囚犯借机逃走,各般物证亦多有毁损。

    圣上因此生怒,传忠勇侯世子齐昭南即刻入殿觐见。

    最后齐世子反抗未遂,是生生被羽林军压入宫城的。

    关于齐世子的处置问题,  朝堂上生生吵了两日。

    新党一派趁机罗置罪名,  试图以玩忽职守之罪加重处罚。旧党一派则将其累世的功勋搬了出来,又以侯府新桑为由,  请求从轻处置。

    最后结果议定出来,  齐昭南被停职一个月,府中静闭思过。

    这样的处置实在是有些不疼不痒了,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临清的粮仓原本是被陛下控制在手中,  却哪知出了贪腐的案子,被太皇太后那边抓住了把柄,  这才有了机会将手伸向临清仓。

    如今这般一闹,  只怕旧党那一派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再者军队不拿捏在自己手里,皇帝到底不能安眠,这些年来没少往神机营里渗透势力。

    如今上峰被停了职,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月,也足够帝王操纵一番了。

    ***

    只是齐世子这些日子像是犯了冲,  按下葫芦起了瓢。

    齐昭南回到侯府的时候,府内四处已挂起了白绫。

    只是从齐琨不惜害他性命也要将自己的亲儿子扶上位的那一刻起,他与他的父子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所以,  没有什么悲痛,  只觉得他那继父一生可笑,  苦心孤诣地筹谋了一辈子,  临到死了,  还是没能把自己的亲儿子扶上位,怕也闭不上眼吧。

    他不过才回到府中,便被二爷齐鹏派来的人叫到了正堂来。

    抬脚走进去,刚跨过门槛儿,往里头一瞧,侯府的人也算来了个全,就连齐曜北那新鲜的老丈人定国公也来了,显然是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侯府老夫人白氏坐在上首,见他进来目光哀痛地看向他。

    而下首的陆令晚只压着眉眼,拨弄着茶瓣儿仿若未见。再往下数,是二房三房的人。左列上首则坐着定国公,齐曜北及其刚娶进门的妻子,定国公家的嫡幺女,邱初瑾。

    齐昭南大剌剌地走进去,也不行礼,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面上带上了几分闲散的笑意,仿佛前几日大闹婚礼的不是他,又仿佛入宫挨了申斥被禁足府中的不是他。

    “给祖母、诸位长辈请安了,祖母身子康健否?叫我前来是有何要事?”

    他面上虽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心里却绷紧了弦,知道这样大的阵仗只怕是不好善了。

    果然,白氏拿虎头拐敲着地面。

    “孽障,还不跪一下!”

    “祖母,咱们祖孙俩一年也见不着几次,您每次见着我头一句便是这个,下次能不能换个新鲜的?孙儿这又是做错了什么,惹了您老不快?您可要多保重这些身子,否则也不知这一句话还能骂上几次?”

    “我们齐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孽障!”

    几乎是异口同声,齐昭南和白氏同时发声,两厢语速丝毫不差。

    齐昭南将白氏往日的神态都学了个十成十:

    “祖母,孙儿就知道你又要接上这一句。”

    白氏气的直抚胸口,他哆嗦着手指向齐昭南,人喘了起来了起来。齐鹏忙上前替母亲顺气。

    “你祖母这几日身子不好,你怎可如此气他?”

    陆令晚也忙递了茶盏过来,又替白氏顺着气:“母亲,您要当心身子。”

    齐昭南突然就笑不出来了,看着陆令晚给白氏顺气的那只手,虽然知道,齐琨已死,两人甚至都没走完仪程,本朝又素来禁止冥婚,两人连个礼法上的夫妻都算不上。

    如今不过是接着陛下的圣旨,封了诰命,占个侯夫人的名头。

    可他心里还是陡然生出一股子邪火,脸色沉了下来,不想与这些人多做纠缠:

    “有什么事摆到里面说吧。”

    “嘭”的一声,定国公往小几上一拍,茶盏被惊得颤了几颤,他已是忍无可忍:

    “齐世子欺人太甚,看来是分毫不把老夫,不把定国公府看在眼里!”

    他刚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定国公幺女邱初瑾抽抽嗒嗒的便抽搭了一声,拿着帕子,小心地往眼角擦着泪。

    她与陆令晚同日嫁进这忠勇候府,后者是嫁进来给老侯爷冲喜,她则是嫁着忠勇侯府的二公子齐曜北。

    哪只这场她期待已久的婚事竟然办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先是逢着个大雨天儿,又是半途被人拿了花轿掀了盖头。

    哪知花轿还没赶到侯府,便迎来了公爹齐琨去世的消息,原本一场好好的婚礼草草收场。这一连几日,又跟着齐家一大家子举行丧仪,为公爹送终,她如何能不委屈?

    齐昭南从这父女俩上的面色扫过,心中忖度着这定国公对于齐曜北拿这场婚事给他做圈套究竟知道多少,嘴角一扯,朝定国公草草作了一揖:

    “惊扰了二弟妹,是我的不是,往后我齐府定多加补偿。只是定国公戎马半生,也千万要做个耳清目明之人,也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了便好。”

    他说着,拿眼去扫齐曜北,话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孰料那定国公听后更加愤怒,手掌一拍桌子,便出一道裂纹来。

    定国公也不与齐昭南多做周旋,只看向上首的侯府老夫人白氏以及陆令晚:

    “原本两家结为姻亲是喜事,可如今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侯府总要给老夫个说法。若不是看在贵府逢办丧事,老夫非得将此事闹到御前,到陛下那儿讨个说法!”

    “国公爷放心,此事是侯府的过失,必然给你一个说法。”

    白氏忙应声道。

    说完又摆手,“老大媳妇,我如今是老了,不中用了,此事便交给你了。”

    陆令晚应了声,她坐在上首,淡淡地瞥着堂下的齐昭南:

    “陛下既然下旨亲封了我诰命之身,如今又是我执掌中馈,就得担起这教养之责。只是我到底是新妇,此事还要请教二弟和二弟妹,不知依着家规,该如何处置?”

    齐鹏心里暗骂陆令晚狡诈诡谲,生怕担了苛待继子的名头,便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只是他到底不好回绝,平日里早瞧着这猖狂侄子十分不顺眼,此时也不想刚过机会。

    于是掩唇咳了声:“那便开祠堂,请家法吧。”

    齐昭南冷笑着扫过众人,这一早便给自己摆上了鸿门宴,好个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是瞧准了时候,如若他这时再生事端,定国公闹到了朝堂上,他便不是一个月的禁闭那般简单了。

    一个月,已经不知皇帝要渗透多少人进去,这是逼着他要挨这一场家法了。

    他看向陆令晚。

    这样的手段,像她。

    “好,你别后悔。”

    ***

    齐昭南被抬出祠堂的时候,便见一人素服站在积水的院中,静静的立在那儿,远远的朝他望过来,眼里既有咬牙切齿的恨意,也有计谋得逞的快意。

    她一身素白的丧服,乌黑的发盘了起来,只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萧萧肃肃的立在积水的庭院里,像一杆积雪的压不完的青竹。

    齐昭南忍着身上的疼意挥手,抬着担架的几个仆役会意,朝陆令晚走过来。

    他虽然也是在军中搓磨历练出来的,但这倒钩的蛇尾鞭打在身上,三十鞭子下去,也着实是伤筋动骨。

    他咬着牙,扶着宿安慢慢站起了身,几JSG息之间,他额间布满了细汗。

    宿安看出了他的吃力,想要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站直了身子,身后的伤口在崩裂,但他还是忍下了,心口处那里好像是要深深被人掏出个洞来。他看向陆令晚,努力平复着气息问道:

    “你和齐曜北联了手,是吗?”

    “是。”

    陆令晚抬着下巴,答的干脆利落。齐昭南笑了:

    “好。”

    他可以忍受她对自己横眉冷目,她觉得打他一顿能让她解恨,他亦甘之若饴。

    即便她瞒着自己要给他那几要病死的爹冲喜,他也想着不顾一切代价的劝她回头。

    如今,她要与自己的死对头联手,摆设圈套害他,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他看向她,语气变得凶狠起来: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要不要回头?”

    陆令晚只是冷笑,看着他目光一点点变冷,变寒:

    “齐昭南,你还不明白吗?我嫁入这个齐家,为的就是报复你,将你从这世子之位拉下来,让你也尝尝众叛亲离,任人宰割的滋味儿。今日你之所受,不过皮肉之痛而已,不及我之万一。”

    “齐昭南,那时你说这个世上就是这样,强者凌弱,弱者顺从,你说我即便拼着一身傲骨,也拧不过这狰狞的世间。你说的对,所以我不会犯傻,要和这世道对着来。我只需要不惜一切代价,有足够的力量和你抗衡,这就可以了。”

    齐昭南点头,咬牙切齿地笑着:

    “好,那你别后悔。今日我也告诉你,你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被这侯府休弃。你能嫁的人,只会是我。今日这三十鞭,算是我欠你的,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心慈手软。”

    陆令晚没有丝毫的犹豫,从素白的丧服下扯下一段来,扔到了齐昭南面前。

    白布落积了水的地面上。

    “从今日起,你我情义弃绝。”

    ***

    夜里灯烛惶惶,侯府二爷齐鹏扶着母亲白氏一路回了延寿堂。待入了里间,遣退了众丫鬟仆妇,二房才收敛了脸上的悲意,默默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喜意。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将那齐琨给盼死了,这对亲母子如何能不高兴?说起来白氏也是老侯爷的继室,她嫁过来的时候,齐琨早已被立为了世子。她和儿子齐鹏筹谋多年,最终也没能将他从世子之位拉下来,不过好在如今终于有了机会。齐鹏将白氏扶到罗汉床上休息:

    “娘,儿子可算盼到这一天了。”

    白氏到底资历长,又沉稳些,她拍拍儿子的手:

    “不着急。如今齐琨虽然已经去了,但留下来的两个儿子,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先等着。且你以为娘为什么答应现在将那陆令晚娶过来?咱们只需先隔岸观火,慢慢的等着耗着,等他们两败俱伤了,便时机成熟了。”

    齐鹏听了,咬了咬牙,也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当年若不是他娘谨慎,他们又岂能安然至今。这么多年都等了,便不差这一时,大房那边且有的好戏看。

    “好,儿子都听娘的。”

    ***

    锦晖堂内,宿安将盖在齐昭南身上的蚕丝被移开,小心的替他又上了一遍伤药,一见那血肉模糊的伤处,不禁酸了鼻子红了眼。

    他替齐昭南料理完了伤势,便扑通一声跪在齐昭南面前请罪:

    “爷,此事是奴才的错,奴才在那日晚到了一步。奴才赶来之前,太皇太后已派了宫人将那懿旨取回去了。”

    齐昭南一摆手:

    “此事不怪你。”

    清晰炽烈的疼痛让思绪愈发的混沌,不知怎么的,眼前总能浮现一身素白的孝服,清清冷冷看向自己的模样,见到自己来时那种恨意和快意,毫无遮掩的露在脸上。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与自己作对,既然劝不回她,那便只能赢了她。

    他没办法忍受见她坐在那清冷的高堂上,成为他的继母,她能嫁的人始终只会是他一个。

    “拿纸笔来。”

    宿安不敢耽搁,忙拿了纸砚过来。齐昭南半支着身子,一柱香之间便将这封信写完。他将信折好塞进信封里,递给了宿安:

    “递进宫里给老祖宗,就说那道赐婚圣旨,让她添上两笔,改成陆家的五姑娘陆宝仪。”

    她不是要与齐曜北这帮人联手吗,他倒要看看,这场联盟是有多么的坚不可摧?

    ***

    一辆并不打眼的马车停在了杜仲茶馆门前,陆令晚下了马车,湿润的风仿佛还带着潮气,树影婆娑,斑驳的光影洒下来,凤尾竹叶沙沙的响。有未干的雨珠从叶子上落下来,远远看去,碧鲜可爱。

    陆令晚驻足在了那里,上一次她来这杜仲茶馆前已是两年多以前了。

    那个时候娘还在,齐昭南利用袁成义逼她就范,她不肯就这般逆来顺受,于是在这杜仲茶馆里见了牡丹姑娘。

    往事如烟,风一吹便散尽。

    如果人生可以回头,她会在那个时候安安静静的嫁给齐昭南,向他低头,向他屈服,只要她的娘还能好好活着,只要她还能再多陪她几年。

    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天人永隔,她连最后一面也没来得及见到,所以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什么所谓的逆来顺受,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要将那个恶魔从高高的云层上跌下来,她要他看着他引以为傲的权势化为过眼云烟。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退了眼里的水意,走了进去。

    茶馆很安静,那是因为今日都清了场。她走到最上面的雅间,轻轻地推开门,房间里早已等了一位雪青色长衫的男人。

    他正品着茶,闻得开门声,眉眼不抬,仍是一片的从容安宁。陆令晚低着头走到那男人面前,安静服帖的跪了下来。

    “臣妇陆令晚,参见陛下。”

    朱承梓搁了茶碗,声音很淡:

    “起吧。”

    上次一见,大约要三年前了,是在御花园中。那时她在御花园中站在众位贵女堆里,看着贞静柔美,安娴恭顺。可他不过评了她一句“不过尔尔”,她是那样要强的性子,留下一句“固所愿也”,抬首间惊鸿一面。

    只是再鲜艳的颜色日子久了也会暗淡。

    朝堂诸事繁杂,他以为他早将那个胆大的姑娘抛之脑后了,可今日一见,仿佛那些旧事都浮涌上心头。

    她是真的胆子大,曾经敢在御花园里与齐昭南私会。如今决裂后,却又通过齐曜北找上自己。

    三年一过,她身上的那些尖利好像沉淀了下来,却又好像更深了。

    陆令晚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站起了身,将怀中的账册交到帝王面前。

    当年御花园中遇见,口齿间的交锋不过是一时意气。如今千帆过尽,铅华尽洗,她已不再是那个只为挣一时意气的小姑娘了。

    她想要扳倒齐昭南,如果仅仅是靠自己,那便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陆家也好,齐曜北也罢,他们都各有各的算计和思量,利合则聚,利反则分,必须给自己找一个更大的靠山和退路。

    所以她不能得罪帝王,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纸页在帝王指腹间划过,宝蓝色的账册封皮被翻开。帝王只看了一眼,眉头便深深蹙了起来。虽然这账册皆是用密文写成,可窥见端倪。

    翻开几页后停了手,将账册合上,看向陆令晚:

    “何时所得?”

    “顺德三年九月,正是那年入宫选秀后的第三日,臣妇才发现他的身份,原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在此之前,他一直以永昌博世子的名头自居。臣妇当年想与其决裂,在京郊北面处拿回从前送与他的旧物和书信,哪知却见了这本账册,便拿了回来。”

    朱承梓沉吟半晌,反问道:

    “那这三年间他便未曾逼你交出来?”

    陆令晚摇摇头:

    “起初有过,我的一言一行皆在他的监控之下。后来我便偷梁换柱,他只以为那账册早被他一把火烧了,这才得以存留至今。”

    帝王抬眼,十分细致地打量她一眼。

    “你的投名状朕收了。只是朕有言在先,朕只救有价值的人,朕这样说,你可明白?”

    “臣妇明白,谢陛下隆恩。”

    ***

    陆茂松今日休沐,难得得了闲暇,便泡了一壶茶来饮,身体虽然松乏下来,脑中却还在算计。

    虽说那晚姐儿那死丫头竟然胆大包天的替仪姐儿嫁了过去,他得知这个消息时自然是震怒无比,可奈何已是木已成舟。且晚姐儿竟然提前与齐曜北打过招呼,他自不好再多说什么。

    如今回过头来想想,若晚姐儿真能有那个能耐将齐昭南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倒也不枉他这多年的筹谋。她既然爱跳这火坑,他自然乐见其成。

    却哪料到当日那齐琨便驾鹤西去了。待丧期服满一月,齐昭南便会向朝廷递折子,顺理成章的承袭侯位,届时要扳倒他,更是难上加难。

    他灌了口茶,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怒火。晚姐儿现如今已经嫁过去了,只有好生笼络着JSG。想着想着,便又想起自家的仪姐儿,如今她的婚事没了着落,他该在京城再挑个勋贵子弟,对他、对陆家、对仕途有所裨益的。

    他在脑海中把京中适龄的子弟一一想过,此时右眼皮儿突突的跳了起来,陆茂松揉按了几番,皆不见成效。此时突听得院里喧哗,是慈宁宫太皇太后传了懿旨过来。

    他顿时心感不妙,却也只得赶忙派人通知各房拾掇妥当了出来接旨。待一家人齐齐跪在那懿旨面前,听那宣旨公公拉长了嗓音念道:

    “今太皇太后有旨,户部左侍郎陆茂松之女陆宝仪敦厚婉顺,克娴于礼,特赐婚婚与忠勇侯府世子齐昭南……”

    那公公持着懿旨还在念,陆茂松却已觉如有惊雷炸响在头顶。

    直到被宣旨的公公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怒火。那宣旨的公公亲自将懿旨交在他手里,特意嘱咐道:

    “恭喜陆侍郎了!这门婚事是前些日子世子爷特意进宫同太皇太后娘娘求来的。不料逢侯府服丧,这短期内不能行嫁娶之事。这太皇太后说了,奴才先把这赐婚的圣旨送过来。待世子爷孝期一过,便择个吉日成礼完婚。陆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陆茂松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意,同那宣旨的公公客气寒暄了几句,待将人一送走,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他拿着手中的懿旨看了又看,连连冷笑,齐昭南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竟然就选在这个时候给他当头一棒。

    仪姐儿嫁给他,他便成了齐昭南亲亲的岳丈,日后关系要如何掰扯的清?不但皇帝会生疑,新党一派的朝臣也会对自己生出的猜忌,当真用的一手好离间!

    仪姐儿绝对不能嫁过去!

    他沉肃着脸色,看向自己那还一脸喜色,对这险恶人心毫无察觉的女儿,挥手对婆子道:

    “将你们小姐带回屋里,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陆宝仪一愣,这才从破天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父亲神色沉宁,看自己的姨娘更是一脸的愁容。

    原本陆令晚替她嫁过去,她还担心事后父亲会不会处置自己。这些日子见父亲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提起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来。

    她也没想到齐昭南的婚事竟然也可以落到自己头上,她如何能不开心?

    这样她嫁过去,即便陆令晚是他的婆婆,可只是侯府孀居的妇人。不出一月,齐昭南便会承袭侯爵,她一嫁过去便是侯夫人了。

    只是直到她看到父亲和姨娘的脸色,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一股莫大的恐惧突然席卷而来,她赶忙要扑到陆茂松面前,陆茂松却一个眼色,婆子赶忙将她拉扯了过来,几乎是一路押回了房里。

    到了傍晚,丫鬟进来给她送饭,她借机想出去。

    “放我出去,我要见父亲!你们这些贱婢!放我出去!”

    她想了一下午,竟是越想越后怕。

    她虽不算机敏,朝堂的事所知不多,但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齐昭南分属两派,一直都是政敌。她开始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将她关起来,

    她捂住了嘴,眼泪无声的流下来,越往深里想越是恐惧。

    如果父亲不想叫她嫁过去,但是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在前,那么想要阻止这场婚事就只有一个办法……她发起了抖来,开始不顾一切的拍着门。

    “放我出去,我要见父亲,放我出去!”

    她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自己到底是他亲生的女儿。

    可转念一想,当初父亲还不是要将她嫁给那垂死病中的侯爷冲喜,他有怎么会在意?与朝堂利益相比,他又怎么再会在意自己这么一个女儿?

    她拍击门框的声音愈来愈烈,只可惜守在外面的仆妇并没有人给她开门。

    里头有丫鬟低声劝着,陆宝仪转过头一巴掌挥在那丫鬟脸上。

    “滚!都给我滚!”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突然发现她自以为自己生来高贵,然而真正灾厄来临的时候,她竟如困兽一般,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她依附于家族,享受着家族带给她的荫庇、荣光、富贵。

    但与此同时,家族需要她牺牲的时候,她也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一股莫大的悲凉袭来,所以她们这些贵女,又能比那些低贱的仆婢高贵到哪里去呢?夜色一点点笼罩下来,没有点灯烛,房里的丫鬟都被她赶了出去,没有人敢靠近这里。她坐在冰凉的地上,紧紧的环抱着双膝,越来越恐惧,越来越绝望。

    当她听到屋外有仆妇的交谈声,似乎以为她睡着了,那两人交谈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顾忌。

    “唉,这五小姐真是命苦。原本嫁给侯府世子这该是多么大的喜事,倒是可惜了。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另一人接话道:

    “倒也不尽然,瞧着大老爷是不想将她嫁过去的。只是这懿旨已经下了,难不成大老爷还真狠的下心来将五小姐……说不定这五小姐是个命好的,真嫁了过去,以后就是堂堂的侯夫人了,风光自在……”

    “你这便不懂了,大老爷和那世子爷乃是政敌。我瞧着今日老爷这番举动,就是在想办法不将五小姐嫁过去。你以为她嫁过去就有好日子过了?你想咱们往日你哪里听说这种五小姐还和那世子爷有什么瓜葛?原先世子爷成日里往咱们府里跑,见的可不就是那三小姐?如今原本该是五小姐嫁过去给那侯爷冲喜,如今不知怎么的却换成了三小姐。你说这口气是齐世子能咽得下去?即便嫁过去了,不知道是怎样的折磨呢……倒还不如不嫁过去。若真是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陆宝仪听着,身子渐渐发现了冷。她们的话让她最后一次希望也没了,总想着或许父亲会心软,或许会将她嫁过去,只要她嫁过去了,她是侯夫人,数不尽的风光和好日子。

    对啊,那齐昭南与自己都没怎么见过,怎么会想起来娶自己呢?明明那时候想娶的是三姐。

    对,是陆令晚!都是她!都说她怎么那么好心替自己嫁过去,是她!都是她害了自己!

    她撑着身子慢慢一点点站起来,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往内室一点点的挪着。可待她跌坐到床上,忽然觉得这内室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经意的点燃了一盏烛火

    灯,她忽的发现床边站着一个男人,顿时吓得丢了火折子,就要尖叫出声,却在那一霎那被那个男人捂住了口鼻,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

    “想活命就闭嘴。”

    她赶忙点了点头,借着灯光打亮,却觉得这眼睛真的越看越熟悉。齐昭南知道她认出了自己,慢慢的将手放下了。陆宝仪哆哆嗦嗦的不敢置信,那些日子齐昭南经常来府上探望陆令晚,她偷偷见过他几次,如今怎会认不出来?

    “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出现在……”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跪到地上,扯着他的衣摆哀求道:

    “世子爷求求你,放过我吧!不是我不是我!是陆令晚,是陆令晚!她要与我换的!我没有逼她,没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下巴便生生被人掐住:

    “想活命吗?”

    陆宝仪颤抖着点了点头,齐昭南见了,冷呵一笑:

    “想活命,便要乖乖听我的。”

    太阳一点点升起来,将晨起时聚拢起来的雾气渐渐驱散。一大清早,侯府二爷齐鹏的妻子海氏便早早的过来了。

    侯府新丧不久,两人都不适合谈笑,妯娌间寒暄几句。陆令晚便察觉出她这位妯娌的人情达练。

    海氏生着一副高挑的眉,细长的眼儿,面皮儿也白净,算得上清秀,长相有种端庄大气的美,倒

    不愧是海世家出来的女儿。

    寒暄够了,海氏便一抬手,身后的丫鬟忙将手中捧着的账目对牌搁到两人间隔的小几上。海氏将账目对牌往陆令晚那稍微推了推,浅笑着道:

    “嫂子既嫁了过来,这些中馈就交到嫂子手里了。这些日子见嫂子忙于侯爷的丧事,不敢来打搅。今日渐嫂子稍的了些空闲,便依着规矩将这些差事交到嫂子手里。”

    陆令晚闻言垂眸,往账本上扫了扫。也是,她是大房的媳妇,嫁了过来,二房将这中馈交到她手里,这自然是应该的。

    因此陆令晚没有推拒,只是也浅笑着回道:

    “二弟妹哪里的话,这些年多亏了二弟妹管着这一大家子的事物。我如今刚嫁过来,我不懂的,还请二弟妹教我。”

    说着,便见木香急匆匆的进来。

    陆令晚收到她递给自己的眼色,知道木香是有急事要同自己禀报。海氏也是个会瞧眼色的,见状忙找个由头扶着丫鬟走了,只推脱说下次再来。人一走,陆令晚遣退了丫鬟仆妇,木香这才急忙上前道:

    “夫人,五小姐说要找您。”JS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