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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打太极国姓爷是专业的

    崇祯的圣旨送到合肥,都要拖到七月初三。

    那么送到重庆,可不得七月过半了——别看重庆离北京的直线距离,只比合肥离北京远了一倍,但长江三峡拉纤逆流而上是很慢的。而且入川的路弯弯绕绕,绝对不能以直线距离来估算。

    然而,即使那位宣旨宦官王公公,七月十五紧赶慢赶到了重庆,他也依然没法把旨意送到朱树人手上——因为王公公很悲催地听说,朱总督居然不在重庆,而是临时北上去了汉中!

    简直坑爹呢!王公公这大半个月舟车劳顿,都觉得自己总算能歇歇了,居然整这一出!

    不是说好了之所以滞留四川,是为了追剿张献忠余党孙可望么!不是说好了孙可望逃到了川西南的大凉山区么!怎么又会去汉中的!

    他当然也把这个恼怒的疑问,毫无保留地抛了出来,质问留在重庆、代表朱树人处理川西南剿贼事务的四川兵备佥事张煌言。

    张煌言一边请对方好吃好喝招待、接风解乏,一边陪着笑脸解释:

    “公公您误会了,川西南追剿孙可望之事,确实很重要,总督大人离开前,也有关照下官好生督办,一切如今进展顺利呢。兵部要求三个月内解决孙可望,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总督大人为何去了汉中,其实是这样的:大半个月之前,总督大人从此前新到汉中不久的原太原总兵、现汉中总兵曹变蛟曹军门处得知,关中有变。

    闯贼杀回关中,竟击溃了陕甘三边孙传庭孙总督,占了西安。还有传言说孙总督可能都已经殉国了,我军因为身在西川,消息闭塞,一时也难以求证。

    朱总督唯恐闯贼真的坐大,甚至趁势杀入凤翔府宝鸡、大散关等地,这样未来四川便不得安宁了,汉中也会时时处于闯贼威胁之下。

    他迫不得已,便北上视察防务,顺便与曹军门见一见,查漏补缺。另外,朱总督也是考虑到,虽然他如今还未得陛下明诏,要他彻底解决孙可望后,便立刻掉头对付闯贼。

    但为国家计,他揣摩着这事儿想必也是非常重要的,就得提前安排一些措施,以免北线糜烂。公公可知,当初诸葛武侯从四川北伐关中,便是因为粮道难以为继,陈仓道口又被魏人占据,这才屡次受挫。

    如今闯贼若真是全据关中,把大散关、宝鸡占了,未来要从四川北伐关中的桥头堡、秦岭以北的屯粮点,就全部丧失了。

    但如果朝廷能占据大散关、宝鸡。则朱总督未来对关中、河洛地区的闯贼北伐,还能成诸葛武侯隆中对之势,以巴蜀之兵直入秦川,以荆楚之兵以向宛、洛,使闯贼首尾不能相顾——

    此事朱总督问心无畏,唯一所虑,不过是军情如火,不及请旨,便自作主张部署了对闯贼的讨伐准备工作,这也是兵法将在外,事急从权之古义。还请公公将来回京时如实美言,澄清朱总督的为难之处。”

    张煌言平时也不喜欢跟人长篇大论,但毕竟对面是代表皇帝来宣旨的,京城和四川往返一趟可能就是两三个月。

    双方信息差太严重,简直就跟掉线差不多,每次重连时需要同步的数据量就比较大。

    王公公耐着性子听完,全程一愣一愣的,好久才意识到,这事儿确实不怪朱总督,而且人家简直就是勤于王事的楷模。

    崇祯还没下旨呢,朱总督就已经在提防李自成,并且为后续维持北伐路线而坐准备了。

    这要是不做准备,以四川的地理闭塞,秦岭北侧如果全部落入李自成之手,一个桥头堡都没有,那将来妥妥的跟诸葛亮北伐一样,粮食都运不上去。

    而这些年陕西有多穷苦,也是天下皆知的,耕地都被恶性循环破坏到没法种了,赤地千里,四川官军要北伐,军粮必须自己解决。

    王公公也只好认了这个苦差事,表示稍微歇息几天,就再北上汉中传旨。

    说来也是无奈,汉中距离北京,理论距离当然比重庆还近很多。到重庆转一遭,其实是走了冤枉路。

    但偏偏哪怕崇祯派出传旨使者之前,就已经知道朱树人北上了汉中,那也是不可能直奔汉中传旨的。

    谁让中间的关中被李自成占了呢,到汉中的路一共就三条,要么从关中走那些翻越秦岭的深谷南下,要么从巴蜀走金牛道等蜀中山道北上。

    最后一条则是从襄阳经郧阳逆汉水而上,在秦岭的南北两条支脉之间穿梭——三国时期,诸葛亮死后,季汉接任的蒋琬,就考虑过从汉中沿着汉水顺流而下,攻取上庸等东三郡,威胁襄阳。汉末三国时的上庸地,就是明末的郧阳府。

    理论上关中道绝了之后,朝廷使者先到襄阳,然后走郧阳到汉中,算是最省时间的。可这条路如今也依然没彻底肃清。

    郧阳也算是流贼肆虐多年之地,当初罗汝才的势力在那儿盘踞很多年。罗汝才被李自成杀了后,他带去河南的主力被兼并了,但留在郧阳当地的一些零散小贼,就群龙无首各自占山为王了。

    好在这些贼寇也不打出旗号折腾反大明,大明有那么多更难搞的流贼都消灭不过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这些家伙是普通山贼先放一放。

    这一举措,却是害了崇祯,让他和朱树人沟通的渠道又断了一条,以至于最后只能绕大圈子取得联络。

    真有个紧急的三长两短,还真是两三个月都找不到人。

    而朱树人显然也因为某些不宜描述的原因,最近这段时间并不打算打穿关中、让汉中通过关中重新和京城取得直接联络。他也没打算彻底扫清郧阳那些残余山贼,觉得这事儿优先级不高。

    如果朝廷的使者敢铤而走险走郧阳道传旨,那多半也是有极大概率被山贼截杀的。

    ……

    朝廷使者就这样又多拖延了半个多月,直到八月初才找到朱树人。

    而他们找到朱树人之前,从五月到八月这段时间里,朱树人也没闲着。

    六月份之前,朱树人会常德转了一圈之后,就先回重庆,然后试图想办法部署对孙可望的围堵。

    他的做法也比较巧妙,属于那种“不拦头,不截腰,只追尾”的打法,最多偶尔“堵”一下腰,诱导孙可望的转向方向。

    他可不想落下通贼的把柄,所以直接跟孙可望书信联络授人口实是不可能的。他最多只是大范围地宣传一下李定国、刘文秀如今都还在牢里好好改造,并没有受苦。

    另外就是在孙可望迁徙、机动的过程中,针对性敲打一下。

    比如整个五六月间,孙可望在通过川西大凉山区时,如果对那些早就忠于朝廷、此前就比较倾向于接受朝廷任务的熟蛮土司下手,那么秦良玉的部队就会追得比较紧,

    一旦追上孙可望掉队的后军,立刻就扑上去歼灭,还能虏获一批孙可望刚抢劫到却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脏物。

    吃过一两次亏后,孙可望就不太敢逗留了,几乎穿越了整个大凉山区,五月底时,抵达会川卫附近时,因为物资实在缺乏,不再抢一把实在过不了金沙江,

    于是孙可望试探性地屠掠了一家原本就比较凶蛮,从不听从朝廷调遣的蛮夷部落,据说当年还跟随过杨应龙的播州之乱,后来天启年间也参加过黔贵苗乱的。

    这次,官军的反应忽然就迟缓了不少,当然朱树人也清楚,秦良玉老将军下手是很狠的,他也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秦良玉,毕竟人家是铁杆的大明忠良,都忠义了一辈子和,何必去拉下水坏人家晚节呢。

    所以,遇到这种需要相对出工不出力的追击环节,朱树人就会借口“秦老将军追了个把月了,已经太操劳,该让部队换防了”,然后让自己的表哥张煌言带着一部分湖广带来的外兵去追,

    还尽量挑选了衡州、长沙等地乃至湘西兵源地的士兵,因为这些士兵比较适应南方亚热带气候,原本就生活在南方五岭之地,所以对川黔边界的夏季环境也相对适应。

    这可是农历五六月份,最炎热的时候,当初诸葛亮南征七擒孟获,都是“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打到云贵边界时,军事行动的阻力自然会越来越大。

    追了几次后,朱树人这边意识到夏季作战损耗太大,也恰到好处放缓了追击,正好有个借口把最热的时候拖过去。

    而孙可望那边,总结出规律后,也都知道以后不能再随便对那些支持改土归流的部族下手,只能专挑反抗改土归流的来杀来抢,这样才不会被朱树人报复。

    两个月的摩擦下来,双方就这样没有直接通行,却也通过实战经验建立起了默契,还丝毫没留把柄和破绽。

    另外,孙可望虽然可以一直杀刺头抢劫,但他的日子是着实不好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部队中残余的、死硬仇恨大明朝廷的刺头,也越来越少。

    原因也很简单:朱树人派来的湖广部队,都有相当一部分不适应云贵川边界的夏季炎热气候了,甚至会生出热带疾病。孙可望带来的部队里,还有很多骨干是北方陕西兵,那些陕西人自然更不适应酷暑热带雨林了。

    都不用官军动手,孙可望的部队就在以盛夏时每月一成左右的比例,折损换血,北方陕西老贼一批批病死,云贵被强行拉的壮丁重新补充进部队。过了夏天之后,陕西人死亡率可能会下降一些,但到时候流贼兵力的籍贯构成早已换血了一小半了。

    随着孙可望残部对朝廷的仇恨越来越不坚定,死硬者越来越少,他们最终不得不投降,已经是个必然的趋势了,差别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如果朱树人什么都不干,相信到明年夏天来的时候,孙可望也一定会投降——可以保证,在这种艰苦环境中,明年再到最酷暑时,估计没剩几个陕西人能在云贵热带雨林里活下去,如果陕西人死差不多了,自然也就投了。

    而如果朱树人做点什么,还可以大家加快这个进程,那就不用等再次酷暑了。

    ……

    五六月份,朱树人亲自在重庆部署四川的战后秩序恢复、生产恢复、孙可望追击。到六月中旬时,他其实就已经北上汉中了,

    因为他在六月初十前后,就已经得到了“孙传庭兵败,西安沦陷”的噩耗,当时只是还没有官方消息,没确认孙传庭本人死没死。

    得知这一点后,朱树人当然要为确保四川的北方门户而做点部署,并且保住一个将来随时可以北伐关中的桥头堡。

    于是就有了张煌言后来跟王公公转述的哪些事儿。

    六月初十得到消息后,他马不停蹄,只带了几千部队,前去汉中找曹变蛟。

    因为是在安定的己方防区内巡视,部队倒也不用太多,几千人绝对够了。

    说起来,曹变蛟在一年半之前,还是靠着朱树人安排的辽东军粮漕船队的救援,才从杏山捞回一条命来,否则他历史上就被洪承畴直接送掉白给了。

    曹变蛟心里也知道这点情况,一直念着朱树人的好呢。

    不过相比于李辅明,曹变蛟受恩倒是没那么深重——李辅明第一次被救回来之后,依然放在山海关附近,驻守永平府抚宁卫。今年又跟鞑子打了一场,重伤后再次被张名振的船队从关外接回。

    曹变蛟只被救了一次,然后回到山西,后来就调来汉中了。不过,在听说孙传庭兵败身亡后,曹变蛟也是有一点点后怕,更有几分痛惜。

    后怕的是,如果朱树人没请皇帝调他来汉中,那么他留在临汾附近,迟早也是要被孙传庭征调去参加对闯贼决战的。

    那样的话,要是孙传庭还是败了,他也未必能逃得性命。曹变蛟跟他叔叔曹文昭,可是跟两代闯贼厮杀了十几年了,仇恨深得很。

    而他觉得惋惜痛惜的便是,要是自己当时能跟孙传庭并肩作战,孙传庭就未必会败了。但以闯贼的韧性和擅长逃跑,哪怕击败了李自成,他也会暂退,然后再设法东山再起,指望一战定乾坤杀了李自成,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曹变蛟得知自己曾经的幕后救命恩人朱总督要来汉中视察,也就非常重视,把治下防务整顿得非常严密。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朱树人,此前只能算是闻名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