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伦仍然等在那里,结果威廉还是没有吻她,而她也知道了他今天不会吻她了。她低下头,准备要走进屋子去,就在那个时候,威廉从毛衣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将它塞到缪伦的手里。它的形状是小而长条形的,包裹在法兰绒布里。接着威廉跳上马,看了她一眼,就很快的骑走了。

    她站在门口,低下头去看威廉给了她什么东西。她的母亲就站在旁边,这时候所有责备的味道都没有了,她们都是女人,她们都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缪伦将法兰绒打开。

    里面是一朵干燥的蓟花,是她在很多年前送给小威廉的那一朵。

    15

    隔天黎明时,威廉站在屋顶上,为屋顶披上新的茅草,远处可以看到英格兰士兵们正在进行作战演习。他看了一下子就恢复了手边的工作,将一束束黄色的茅草整齐地铺在屋顶上。他听到有人骑马过来的声音,往下看便看到了麦克莱纳弗。

    “小威廉——”麦克莱纳弗喊着。

    “先生,我知道昨天晚上我不该邀缪伦出来骑马。我向您保证,我——”

    “我来不是为了我女儿的事。我来是要带你去参加一个会议。”

    “是什么样的会议呢?先生?”

    “很神秘的那种。”

    他们之间只停了两秒钟不讲话,但是已经长得足够让他们相互会意。“好,我去牵马出来。”威廉说道。

    他们一起骑马来到山区里的一个山洞,山洞的位置非常隐密,外面有树丛遮盖。

    他们在外面观望了一下子,确定没人跟踪后,才下马,牵着马一起走入洞里。

    山洞里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是当威廉和麦克莱纳弗一起走进去时,有人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一截蜡烛。烛光照亮了二十八人,是该郡的农夫。

    “你们都认识威廉·华莱士,”麦克莱纳弗说道。

    他们的确都认得威廉。其中有赫密胥以及他的父亲坎普贝尔,似乎是这一帮人的头头。“我们冒着危险将你带来这里,是因为我们愿意为马尔康·华莱士的儿子牺牲生命。你懂吗?”

    威廉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现在是面对着一群长腿爱德华的“叛徒”。

    “他们派遣到这个地方的军队越来越多。我们的国家变成了英格兰的游戏的场所。在这里他们把我们的年轻男子抓去当兵,把我们的少女抓去当娼妓,”坎普贝尔解释。

    “你描述得太生动了,坎普贝尔!”麦克莱纳弗的毛发都竖立起来了。

    “生动是生动,而且都是真的!当马尔康·华莱士活着的时候,这里就是我们突击英格兰人的基地。”他把他灰色的双眼转向威廉。“你的归来使我们记起你的父亲,也让我们再问一次自己,我们是不是男子汉?”

    威廉望了望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将目光停在麦克莱纳弗的身上。

    “我回到我父亲的农场来是为了种植农作物,如果上帝许可的话,再娶一个老婆。假如我能平安地活着,我会这么做,”威廉说道。他又看了老坎普贝尔一眼,接着是赫密胥,然后牵着马走出山洞。

    坎普贝尔摇了摇头。没有人出声音。麦克莱纳弗跟着威廉走了出去。

    那两个人回程时都没有说话;他们来到华莱士农场旁边的山脊上。当他们要分开时,麦克莱纳弗停下马,说道,“假如你遵守自己的诺言,想要平静地过活,那么你可以追求我的女儿。假如你打破诺言,我会杀了你。”

    麦克莱纳弗骑马走了。威廉骑下农场去。但是当他经过父母亲的坟墓时,停了下来凝望着墓地好一段时间。

    16

    威廉和缪伦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面。不过当麦克莱纳弗家族的一个农夫要将他的女儿嫁出去时,他派了一个信差到处去宣布喜讯,并且邀请人们来参加结婚典礼。年轻的威廉也被邀请——几乎没有一个住在附近的人没被邀请,但是他仍然将这个邀请视为麦克莱纳弗家族愿意接纳他。因此在深夏的某一个星期日下午,他与缪伦在教堂旁边长及膝的草地上散步。几乎所有的农夫家庭都出现了,但是村民只被邀请了几位,原因是女方的家长是个佃农,经济上不许可邀请全村的人来用餐。然而餐桌上还是摆满了丰盛的食物,现场装饰着缤纷的花朵,回荡着好听的音乐。有几位精神极佳的农夫一直围绕着新郎和新娘,唱着淫秽的民谣。

    当结婚典礼进行的时候,威廉与缪伦分别坐在中央走道两边的椅子上,她跟她的家人坐在一起,他则独自一人。唱诗班正在吟唱着拉丁弥撒,这一类弥撒曲对大部分的参与者来说是神秘的,但是对缪伦而言,它的意义却在这个时候散发着光辉;缪伦已经看过她的好几个朋友走上红毯的那一端,她也拒绝过许许多多的求婚,选择自己一人独自在人生的道路上旅行;她今天在聆听弥撒曲时,有特别不同的感受,就好像那些经文是为她独自一人所写的,对她来说充满了神圣的意义。

    当众人一一跟在新郎新娘的后面,走出教堂去参加真正的庆祝会时,她和威廉在教堂的门口相遇,当他们俩面对面时,他们很渴望的用自己的眼睛搜寻对方的脸孔,唯恐在他们分开的时刻里,对方有什么地方变了,或是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他们正在凝望的脸孔就是每天早上醒过来时,第一个在脑海中浮现的影像。而他们的梦也全是梦着同样一个人。一旦他们亲自看到对方,他们就看到了一样的爱,一样的诺言,一样的光采,就像望进一个正在凝视天堂的人的眼睛。

    二人现在肩并肩地走在一起,脚步一致,他们不敢握手,但是手的关节互相轻微摩擦着。他们感觉到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注意他们。不过他们一点也不在意。

    “你父亲不喜欢我,对吧?”威廉笑着说道。

    “他不是不喜欢你,”她回答。“他是不喜欢你是华莱士家族的人。他曾经说过……华莱士的人好像都活不长。”

    他无言以对。的确,他的父亲,他的哥哥,以及他的祖父……似乎死神是他们的好朋友;疾病或者是意外取走了他们的生命,只有威廉的妈妈是躺在床上因为“自然的原因”而死亡。对华莱士家的男人来说,战死于沙场似乎是一个“自然的原因”。然而当威廉走在缪伦的身边,凝视着她那在阳光中变得极为温暖的红褐色秀发,及那吸收芳草的绿以及天空的蓝的双眼,他渴望着用手摸摸她的皮肤,渴望着她的手能放到自己的双手中。他渴望着生命、婴儿、农作物。是的,生命!永远活在和平中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