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吉尔吹熄了两支蜡烛,拿起第三支,带领着这一对新婚爱人沿着教堂的中央走道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时,亚吉尔吹熄最后一支蜡烛,从已坏掉的大门的门缝里挤了出去,进入黑暗里。

    威廉和缪伦,他们的右手腕仍然绑在一起,试着要一起从门缝钻出去。结果他们试来试去总是没有办法一起挤出去。最后,他们俩笑着活像两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威廉先背对着门挤了出去,然后缪伦再慢慢地一步一步推出来。

    于是正着走的缪伦先看到他们,然后当威廉转过身时也看到了:十二位住在附近的农夫,穿着苏格兰高地的传统服装——老坎普贝尔以及他的儿子赫密胥也在里面——手里拿着风笛。

    缪伦的手感觉到跟她的手绑在一起的威廉的右手臂变僵了;他的脸变得有些苍白。他们结婚的事照理说应该是最神圣的秘密;她一直是极度的小心不让她的父母亲知道,当她在绣着那条绣有蓟花的手帕时,也躲得远远的,以免她的父母亲起疑。她敬爱她的父母亲,并且完全信赖他们,但是为了所有的人好,她还是决定不让自己的父母知道她秘密结婚的事。她决定等自己确定怀孕以后,再告知父母,这样一来,她就不怕“初夜权”这种野蛮的律法了。现在她却看到十二个居住在山谷各处的农夫——怎么会这样呢?威廉是一定不会泄密的;是他悄悄的回到亚吉尔叔叔的住所把亚吉尔叔叔——

    在这个时候,她看到威廉的眼睛瞪着亚吉尔叔叔;一定是亚吉尔叔叔告诉他们的!

    缪伦的猜测没错,威廉瞪着他的叔叔,叔叔也瞪着他,脸上的表情承认是他泄密的,但是一丝罪恶感也没有表现出来。农夫们正在窃笑,对于吓了威廉和缪伦这对闪电结婚的新婚夫妇一跳感到很得意。其中大部分的农夫都曾经在许多年前威廉的父亲的葬礼当天的深夜里,出现在山顶上墓地的旁边,吹奏着被禁用的乐器向威廉的父亲告别。威廉一向对这些人非常敬重,甚至非常有感情;但是缪伦知道,凭着对威廉的了解以及直觉,威廉对这个泄密事件非常不高兴。

    老坎普贝尔开始吹奏起风笛来。旋律非常的清晰动人,似乎渐渐地飘浮到天空中与繁星结合在一起。然而威廉还是皱着眉头。

    亚吉尔叔叔观察到威廉脸上不悦的表情,向威廉走了过来。“结婚典礼需要风笛来助兴,”亚吉尔说道,“而且不只是天父应该知道,人们也应该知道你们结婚了。”

    “但是……”威廉说,“我们已经讨论过为何这个典礼必须秘密进行。”

    “是秘密进行没错,”亚吉尔说。威廉又对他皱了皱眉头,但是亚吉尔仍然不为所动。“你必须知道哪些人你应该信任。没错,如果一个秘密守得不好,那么这个秘密就毫无价值可言——但是一个秘密如果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一起来分享,那么这个秘密也同样没有丝毫价值。这些人这些年来一直对你的父亲和你忠心耿耿。任何时候他们只要有一个人去向英格兰人告密,说你的父亲是因为和英格兰人作战而死的,那么他们就能分得你家被充公的财产。现在你正把一个比你生命更重要的秘密托付给他们,来报答他们对你的忠心。”亚吉尔用他那仍然健壮的手臂把威廉挽入他的胸膛,轻声地说,“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事都教给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自己学习:学习如何信任值得信任的人。并不是你能信任的人就能够被你爱;也不是你爱的人就能令你信任。但是当你找对人来分享你的秘密时,你的生命便能发挥到极限。这些建议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

    亚吉尔骑着马走了,强忍着泪水离开了威廉。威廉和缪伦骑着马到湖边的悬崖上面去,在那里的一个小树林里面,度过了他们的新婚之夜。

    身上仍然浸湿着做爱时所流的汗水,他们在黎明前骑到了缪伦的家。他与那两匹马留在卡利多尼亚树的树阴底下,看着缪伦跑过渐渐亮起来的草地,无声无息地溜进她房间的窗户。

    他想要留在那里,永远凝视着她。但是旭日已经快升到山顶。他举起了手。他不知道是否缪伦有看到他,然而他还是对着正关起来的窗户挥了挥手。

    威廉骑着马离开缪伦的家,后面跟着她的马。

    19

    六个星期以来,他们尽可能的窃取时间以便能够聚在一起;但是那个冬天的漫漫长夜对他们俩来说,似乎永远不够长。当月亮没有出现或是躲藏在云层里的时候,他们便跑到威廉的家里——应该说“他们”的家里——在壁炉旁边相处一会儿。在这些珍贵的时刻里,威廉体会到叔叔常提到的一个道理:你如果与他人分享温暖,那个温暖便会加倍。在其他的夜里,当月亮高高地挂在天际,他们会骑马到悬崖边的小树林,一次又一次地欢庆他们秘密的婚姻。

    在白天的时刻,在众人的面前他们会假装以前他们之间的恋情早已烟消云散,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尚未全开,便已凋萎了。他们在上教堂时从不和对方说话;如果在市场上相遇,威廉会对着缪伦的全家点点头,如此而已。缪伦猜测她的妈妈也许有感觉到她与威廉之间的关系不寻常,但是她确定她的父亲是完全不知情的。而事实上她的父母在她每次从窗口溜出去时,都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们不只知道,在他们的心里也默许女儿的举动。

    那些他们——应该说是亚吉尔叔叔——已经托付秘密的农夫们一直对这桩婚姻守口如瓶。农夫们装做对全村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威廉,对村里的美女一点都没有兴趣的这个事实一点都不在意。他们从不眨眨眼或推推别人的手肘来表示自己知道一丁点秘密。当他们看到威廉和缪伦在街上面无表情地偷偷交换讯息时,也装得一副没有看到的样子。

    有一次当缪伦走过莱纳克村的街道时,就发生这样的一个情况。那是一个阳光亮丽的早晨;横笛吹奏的旋律夹杂着孩童们的嬉笑声将街道点缀得生意盎然。英格兰士兵也在街上,他们欣赏着缪伦走过一摊一摊卖着各种蔬菜的小贩。她停下来望着一车子色彩缤纷的花朵。当她抬起头时,发现威廉正站在车子的另一边,似乎正在专心地欣赏着摆放在他面前的玫瑰。“我好想你,”他对着玫瑰花说。

    “嘘!”她捡起了一朵玫瑰,闻了闻它。然后又将它放下,轻声说着,“我们才一天没在一起而已。”

    “就像过了一年一样。”

    “没错,我也觉得这样子。”

    “那么今晚吧。”

    “我妈已经在怀疑了!改天吧!”

    “好,什么时候?”

    “今晚!”

    她快快地走开,他则脸上挂着笑容。

    喝醉酒的英格兰士兵正站在一桶啤酒旁边,他们看到美丽的缪伦正神情愉快地走过市集。士兵们互相窃笑着,当缪伦走过时,其中一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到那里去啊?小妞!”那位士兵问道。

    “放开!”她说。

    另外一位士兵凑了进来。“嫁给我的朋友如何?然后我要‘初夜权’!”其他的士兵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士兵胆子更大了;他把缪伦拉向他的怀里;她用力地把他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其他的士兵笑得更厉害了。缪伦以为他们这样子应该会住手了——谁知道其中一位士兵又从后面抓住她,转过她的身子,硬生生地往缪伦的唇上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