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了个礼,转身要走。长腿叫道,“你一定把赏金带回来了吧?”

    她望着国王。很明显的,国王已经从哈密尔敦那里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哈密尔敦这时低着头不说话。伊莎贝知道当他们从北方回来时,哈密尔敦一定是赶紧冲进王宫,向长腿报告每一件事情。

    “没有,”她答道。“我把赏金送给战争中失去父母亲的孤儿——以父王的名义。”

    “笨蛋,”长腿小声地念着,但是声音又刚好大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她觉得那两个字像是一把匕首,但是还是振奋起来走向门口。

    长腿已经开始对着将领说话。伊莎贝的耳朵因为怒气而烧得火热,她有点惊讶刚才国王说话的语气。她先前曾经期望——老实一点说,渴望——国王会因为华莱士的挑战而不高兴。然而长腿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现在正以一种自大的语气说话。在伊莎贝走到会议室的大门之前,她暂时将怒气撇在一边,想听听看长腿正在说什么!

    “因此,威尔斯的弓箭手不会被苏格兰的军队发现,他们是从苏格兰人的侧翼绕过去的。而我们在法兰西的军队则会在苏格兰的东部登陆。”

    伊莎贝听了吓一跳,威尔斯和法兰西的英格兰军队都已经被长腿派到苏格兰去偷袭苏格兰人?

    自从上次被长腿修理之后便没有说话的爱德华王子现在开口了。但是现在他感觉他的父亲已经变得越老越糊涂,他再不说话就不大好。长腿的计划漏洞百出,身为儿子的他非指出来不可。“威尔斯弓箭手?”他以轻蔑的语气说。“法兰西的军队?即使你今天就命他们出发,也要好几个星期才能到达苏格兰!”

    “早在你太太出发前,他们就已经出发了,”长腿应道。

    伊莎贝停在门口,她的血停止流动。原来她的出使到华莱士那里只是长腿一步虚晃的棋!她自己的热情,自己的诚恳,自己的天真全被长腿利用来做为欺骗华莱士的工具。她还跟华莱士说,长腿渴望和平。即使华莱士不相信她——关于这个,长腿也许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出使是被长腿用来转移苏格兰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忽略有军队可能从他们的背后攻击他们。

    从这个时候起,从法兰西嫁过来的伊莎贝,对她的公公爱德华一世仅存的一点忠贞之心破碎了。

    长腿的声音越说越大声,非常得意他自己刚说出来的突击计划。“我需要一千支十字弓!”他对他的将领们说。“假如我们的军队来不及做,就叫荷兰人帮我们做!”

    爱德华王子极想挽回他刚才的面子,赶紧说道,“教宗已经规定不能使用十字弓!”

    “那么苏格兰人一定不能有这种武器!大家注意一下!”长腿大吼。

    伊莎贝轻轻地扣上门,安静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她的脚步轻盈地走在石头地板上面,就好像一点重量也没有。

    39

    在英格兰的乡间某处刮起了一阵狂风,扫落了许多还留在树上的枯黄的秋叶。当华莱士的军队开始往北前进时,冬天似乎已经来了。黄昏时,华莱士的军队正走在寒冷的原野上,有一场小小的风雪正陪伴着他们前进。

    华莱士此时正想着许多事情,带路的工作都交给他所骑的坐骑。在开始行军的前几个小时里,赫密胥一直骑在部队的后头;现在他骑到前面来,和华莱士并排前进。刚开始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威廉开口了,“怎么了?你在想什么?”“部队中有一些抱怨,”赫密胥平静地说。“他们不喜欢撤退,他们说我们这一趟似乎无功而返。”

    “是他们说,还是你说?”

    “我是跟你的,威廉。但是你看我们现在跟以前一样又冷又饿。如果我的士兵问我,我们这一趟来是为了什么,我怎么回答?”

    “你就说,我们是要跟英格兰人打,但是他们不敢。”威廉望向他的朋友,看到他额头上皱着眉头,似乎对威廉的话有点疑惑。“赫密胥,打仗的目的一半是要对自己证明自己的荣耀,另一半则是要向敌人证明自己的荣耀。这两方面如果没有同时存在,那么就无胜利可言。”

    这些话对赫密胥来说,深了一点。他摇摇头笑着说。“你说的永远是对的,威廉。”

    然而威廉很想要赫密胥真正懂得他的意思;他需要他的朋友也和他有同样的信仰,这样他比较会有安全感。“当我们的敌人也认为我们该获得自由的时候,也就是我们真的获得自由的时候。”

    赫密胥对威廉复杂难懂的论调有些不以为然,他应道,“当我们的敌人都死光了,也就是我们重获得自由的时候。”

    威廉听了大笑起来。“或许你说得对,我大概想得太多。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的敌人根本不是问题,我们留在苏格兰的朋友们才是问题。互相敌对的人们会因为发现对手的好处而佩服对方;那些外表友善,内心狠毒的人才会制造出真正的仇恨。”

    赫密胥点头表示赞成。假如他自己还有其他的想法,他宁愿不说出来。

    40

    伊莎贝刚刚才写完寄给她父亲的一封信。她在信里尽量表现出她很快乐,她提到她正在设计一个春天时种植花草的花园,以及她想用在花园里的珍贵的草皮。在信尾她也提到长腿派她去和华莱士会面,但是她没有透露长腿真正的企图。

    当她刚封好信,盖上图章时,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她马上惊醒起来,平常没有人会来敲她的房门。她需要侍从时会摇几声铃响,而侍从如果是因为国王的命令而来,都会在门口轻声叫她。因此敲门的人会是谁呢?

    她打开门发现是她的丈夫,爱德华王子。想要掩饰自己的惊讶,她眼睛往下看,行了个礼。“王子,”她说道。

    “我可以进来吗?”

    这个问题让他们俩都感到尴尬。“当然,请,”她很快地回答。“进来,我们可以坐火炉旁。”

    他很快地走进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的中央;自从他们婚礼那一天的晚上,他们俩从没单独在一起过,现在他好奇地望着房间里的新装潢:一张来自法兰西波尔多港的桌子,粉红色的斜纹布窗帘,还有一幅描绘法兰西充满野花的原野的油画。他的目光移向王妃,眼眸看起来既悲伤又孤单。“我一直都没想到,”他说道,“你一定是很想念家乡。”

    这是王子第一次对王妃那么体贴。她又行了一次礼,这一次的过程比较慢,答道:“我现在的家乡是这里。”

    她移到火炉旁的两张椅子,她和尼可拉蒂经常坐在这两张椅子上讨论事情。“请坐,”她对王子说。“我是不是请人拿些食物以及饮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