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没错,”公主说道,她的脸似乎在华莱士被国王证实为无辜后,泛着红晕。“但是您有一个难题尚未解决。布切特是一位皇亲,即使大部分的贵族都鄙视他,即使连他的家人都讨厌他,他的身份还是皇室的一员。您如果释放一名杀害皇亲的凶手——而且是一个外国人——一定会激怒许多原来支持您的贵族。但是您又不想处死华莱士,因为您不想处决无辜的人来玷污自己的灵魂。您甚至不想囚禁他,但是您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当然,另外一个办法是把他送去英格兰国王那里,甚至还可因此得到巨额的回报。”

    “你就是长腿派来说服我的人。”

    “没错,”伊莎贝说道。“就是这样。当然,没有一个法兰西人愿意看到他们的国王刻意去讨好英格兰的国王。但是长腿相信他只要喊出高价码,父王就会将华莱士交给他。难怪法兰西人和英格兰人永远合不来。”

    菲力普很想要女儿在这个话题上逗留久一点,因为他推想女儿在长腿的王宫里一定很不快乐。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想要全盘告诉他,所以他只好问她另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脱离这个进退两难的困境?”

    “把华莱士送去教宗那里。”

    菲力普被这个极棒的好主意吓了一跳。他的嘴里跟着念出这两个字:教宗。如果他把华莱士送去教宗那里,那么他就不会得罪任何人。甚至他这样做对华莱士非常有帮助,因为这个苏格兰人跟他在花园里聊天时曾经告诉过他,这世界上只有两位君王能够对苏格兰伸出援手,一个是法兰西国王,另一个就是罗马的天主教宗。在罗马极有影响力的菲力普可以为华莱士写一封推荐信函,让他能顺利见到教宗,而华莱士本人也一定很想去觐见教宗。

    菲力普望着伊莎贝,脸上满是笑容。“我希望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说道。“与你为敌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我们会永远是朋友,”她答道。她感到一股想要拥抱父亲的冲动,不是形式,而是深情的拥抱。她从来没有拥抱过她的父亲。假如在她尚未嫁到英格兰之前,曾经有过这种冲动,那她一定会跟着冲动走。但是自从在英格兰宫廷生活过一段日子之后,她已经学会克制。

    “你刚刚帮了我好大的一个忙,伊莎贝,”国王说道。“有没有什么事情我能为你做的?”

    “我想目前没有,”她应道。

    “你想不想见一见你刚刚为他找到一条生路的人?他明天可能就会出发到罗马。”

    伊莎贝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说“想”。带他来见我,或者我去看他。是的,我想!

    “他跟我之间几乎像是陌生人一样,”最后她说道。“我是为了伸张正义才帮他忙的,我并不想见他。”

    隔天伊莎贝站在一个高塔的走道上,看着一个披了风衣的骑士,旁边有卫队护送,往罗马的方向出发。他们并不是在皇宫附近出发的,因为华莱士被关的地点离皇宫有一段距离,但是当那一队人马出现在一个山顶时,她知道那个披着风衣的人就是威廉·华莱士。

    她为他做祷告,希望上帝能派出圣徒和天使来保护他。她更希望他的觐见教宗会得到美好的结果。

    在她说出“阿们”之后,暗地里咒着自己,为何不去见华莱士一面。

    53

    由于威廉·华莱士是由法兰西国王的代表所陪伴,很快就得到觐见教宗的许可。梵谛冈的人用当时的国际语言拉丁语告诉他,教宗在他到达的当天就可以见他一面。不久有人就拿新衣服给他换穿——虽然他旅途所穿的衣服已经是非常的新颖——提供他盥洗沐浴的场所,并且通知华莱士教宗将在一个小时后见他。

    华莱士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要求梵谛冈的修士给他一个祷告的地方。他被带到一个石造的小教堂。小教堂里有一个耶稣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雕像,雕像下面点满了许多的烛光。教堂里的空间非常小,几乎找不到地方跪下,华莱士非常喜欢这个地方。

    威廉·华莱士开始祷告。他的祷告词没有字,他内心的感觉是平常所使用的语言难以表达出来的。他从他出生的一个苏格兰的小村庄辗转来到这个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其间历尽了多少数不清的辛酸。当天早上当他们快到达梵谛冈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大圆形竞技场的废墟,古时候在这个竞技场里,无数的基督徒被迫用生命来跟狮子搏斗以取悦古罗马的君主。而华莱士他自己则是在跟君王搏斗,他为的什么呢?为了荣耀上帝吗?为了渲泄自己的悲哀吗?为了复仇?还是因为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他跪在小教堂里,用自己的灵魂祷告。他试着让脑海里的杂念流泻掉,将一颗纯净的心呈现在天父的面前。他并不期望上帝告诉他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亚吉尔叔叔曾经告诉过他旧约圣经里所记载的信仰:万能的上帝的旨意凡人永远无法洞悉,但是上帝的启示却在我们四周处处可见。

    对威廉·华莱士来说,缪伦就是一个上帝的启示,一个从上帝而来的珍贵的礼物。他的家庭,他的好友,苏格兰这个国家,全都是自上帝而来的祝福。而这些珍贵的礼物和祝福全被夺走了。为什么?他不懂,而且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也不想要懂。

    然而或许他所遭遇的种种痛苦都暗藏着上帝的旨意,而他之所以失去一切的东西是因为上帝要将他带领到梵谛冈来,在这里他可以请求教宗为苏格兰伸张正义。教宗拥有极大的权力;他可以向世界宣告,苏格兰无辜的人民全在他的保护之下;他可以下令,他将亲自评估苏格兰的王位该由谁坐上去,同时也可以制止长腿爱德华的干预;他可以将违反他的命令的人逐出教会,如此一来或许所有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不会再有人因之流血,因之被杀。

    这些都是威廉·华莱士心灵的祷词。最后,他自己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假如他要因为他的为自由而战而在今生或来世受到严厉的处罚,他可以毫无怨言的接受。如果教宗因为他发动过许多次战争,焚烧过许多城镇,而要对他做个处理,他没有话说;他甚至可以心甘情愿地接受因为杀死布切特应得的惩罚——只要教宗愿意聆听他为苏格兰所提出的请求。

    他希望自己天生是一个冷静而无刚烈心肠的人。但是上帝已经将他塑造成这样的一个人,并且带领他来到这里。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教宗现在要见你。”

    威廉·华莱士轻轻念了一声“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