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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这世道总归是好人命短

    沈婳有些不适,更想要逃避。

    可在沈府同倚翠的相依为命绝对不是一场梦魇那么简单,与她而言日日夜夜都是煎熬。

    袖下的手收紧再收紧。而空气却变得稀薄,沈婳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娘子露出来的侧脸白如纸,眸中闪烁着痛苦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一抹嫣红顺着唇角往下淌。

    滴答滴答,坠到衣角,开出一朵朵血花。

    喉咙,口腔,鼻尖皆是一片腥甜。

    “娘子!”众人大惊失色。

    倚翠愣愣的,浑身都在发抖发寒。慌乱间,也不知谁破声喊了一句:“去!快去寻大夫!”

    成贵调头就往外冲。

    “站住!”

    沈婳呵斥,嗓音却虚浮无力。说话间,嘴里的铜臭味更重。她一阵晕眩,踉跄的被成妈妈扶住。

    她虚弱不已的将头压在成妈妈肩上,缓了片刻,又轻声道。

    “倪大夫都束手无策,医馆的医侍又能如何?”

    倚翠急的眼泪都往下砸,病急乱投医的眼前一亮:“对,去寻侯爷。”

    去求崔韫出面请倪康大夫。

    娘子前些日子喝倪康大夫给的药方,眼瞧着是精神不少,倚翠怎怎会不心生希冀,可亲眼目睹沈婳吐血的场面……

    可她一个小小侍女,没有信物,别说见崔韫,怕是侯府的大门也入不得。

    成妈妈:“速去!那两名随从是侯爷派来的,你也一并带上,再如何,人家也比我们有门路能见上侯爷。”

    “不必了。”沈婳狼狈吐了血,舒服多了。安然自若的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倪康上回说了,搁五日会来给沈婳请一次脉,算着时间,也就是三日后。

    她也不是头一回吐血了,左右也不差这几天。

    “去打盆水来。”

    “娘子。”成妈妈正要劝。

    沈婳似想到了什么,不容置疑道:“几日前我特地寻街上的算命先生算了算,正月初一最适宜出门。”

    “寻常丧事,需得停灵三日以上,难不成这些日子,我都得窝在家中?”

    “我有要事得办,万不能耽搁了,倚翠,你收拾收拾,晚些同我出去一趟。”

    说完这句话,沈婳未看众人各异的神色,径直回了屋。对着铜镜,点上胭脂。她动作很快,哪里还有往昔废一个时辰从头到脚精致的打扮。

    遮去脸上病态的惨白,又抹了些许口脂。气色跟着好了不少。

    等她再出屋子,倚翠早以准备妥当。

    梨园在小巷最深处,而严家却是最接近街道口的。进进出出都得经过。

    “老奴都打听清楚了,娘子绕些路走。王家离严家最近,中间有条小道,娘子且往那儿走。”

    “老奴的话许是不中听,可绝不含半点虚假,还不曾为奴时,隔壁住的小娘子以打猎为生。”

    那娘子可不比男儿差,回回上山总能逮着野味。

    “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偏有回下雨,山路泥泞,她便在破旧的庙宇住了一夜。”

    那庙宇久未经修,里头供奉着神明,十多年前,香火不绝,可自从一夜之间死了八人后,这才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破旧庙。

    神明的石像都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是官府未破的案。轰动一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很快被世人淡忘,直到,那小娘子再下山时,疯疯癫癫,已是痴傻。逢人便尖叫。众人都说她是被鬼怪缠了身。”

    成妈妈絮絮叨叨。

    她年纪大了,也最迷信。

    严嫂子死的不简单,没准含怨而死。娘子身子不好,若冲撞了……

    她说的那条小巷很窄,无法马车通行。寻常是无人走的,沈婳只能步行。

    这次出门,除了倚翠,还有两名随从。

    小巷有些暗,沈婳走在最前面。

    直到走到深处,那似有若无的哭啼声伴着刮进来的寒风,让沈婳蓦地有些背后生寒。

    而在前面,有人跪在地上,背对着沈婳,在烧纸钱。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话。

    “我给你备点纸钱,你拿了好上路。”

    “丹娘啊,公爹我同你一样,与你同房也是被逼的。你死了可千万不要寻我。”

    耳背严重的严父未察觉身后的动静,只是埋头痛苦的哭了起来。在报委屈。

    “我是瞒着他来的,雄哥儿他又喝酒了,你如今没了,他有那病无处发泄也就追着我打。”

    “没你在我面前挡着,我被打死可怎么办啊。不行,再过些时日,我得给他寻一名新妇,这样,我身上就不会有伤了。你们这些女人就该是给爷们消灾的。”

    这种话,竟然也说得出口。

    沈婳都要听吐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老男人弓起来的驼背。耳边都是他嘶哑的像只公鸭的嗓音。

    她想,那严嫂子是疯了,才会和严父有私情。

    而严雄的孝顺也是假的。

    至于他的病,和严嫂子的死……

    沈婳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她的心肠已经很难软下来了。

    与她何干?

    阿兄阿娘当了一辈子的善人,却不得善终。这世道总归是好人命短。

    这边,严父烧了纸,这才呜咽起身。

    沈婳也瞧清了他的全貌。

    整张脸像颗枯树皮般坑洼粗糙,五官说不上难看,也算不得好,偏偏凑在一起,瞧着很是不舒服。

    沈婳继续面无表情同他对视。

    严父却是心下一骇!再定神一看,只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女娘。

    他大男子主义,是一万个看不起女娘的。偏偏又是个只会在外强势,在家懦弱的怂货。

    “哪家的女娘这般没规矩,竟然像个贼一样偷听!”

    不想多管闲事的沈婳:???

    很好。

    你完了。

    她紧绷着脸二话不说往回走。

    严父眼皮直跳,生怕会坏事,连忙一瘸一拐往上追,可有随从在,他又如何能追上。

    “沈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沈婳出了小巷,就撞上了刚要出门的王嫂子。

    严父眼睁睁看着前一秒气势汹汹的沈婳变脸似的。好不可怜的呜咽一声,然后腾出一只颤巍巍点手,指向他。

    “他见严嫂子没了,转头将心思大打在这小巷的诸多女娘身上,大言不惭的说他都敢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