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潇潇出摊近十天，交给公中的都快半两银子了。
想吃点鸡蛋，她还是愿意给的。
宋雪怕自己没了跑腿费，咻的一下拿过铜板狂奔而去。
宋母：“……”
裴潇潇抚着散在身前的发丝，笑容微妙：“娘，鸡蛋不是用来吃的，我要用蛋清洗头发。”
要真用了家里的，给钱吧，拉扯的难看。
不给钱吧，某些人能用唾沫淹死她。
洗头发？
几个女人瞪眼。
“嫂子，你不是有香胰子了吗？做什么要用蛋清洗头啊？”
“哦，是抹头发，养护一下，能让头发顺滑有光泽呢。”裴潇潇捋了把刚松散开来的头发，“这是我跟城里人打听到的方子，据说很好用。”
宋母满脸不赞同：“潇潇，你又不是那些大家闺秀，哪能学人家的做派？”
“我完全能负担的起这十文钱啊。”裴潇潇一脸疑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顶着一头干发？”
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几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一个村妇该说的话吗？
鸡蛋都是营养，能卖钱，能给孩子补身体。
你用它来洗头发，说出去哪个人不戳你脊梁骨？
小韩氏哼了声，道：“这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做出这种坏榜样，孩子们会跟着学。”
“哦？”裴潇潇视线微转，“那二嫂觉得怎样的才算好榜样？”
小韩氏挺了挺身板，轻咳一声：“当然是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才是好榜样。”
裴潇潇嗤笑，一个一个的反驳。
“你说吃苦耐劳？我如今做半天工，就能请一个人帮我干一天的农活，为什么非要自己吃苦？”
“至于勤俭持家……我不是上交了一半的钱养家吗？我怎么就不持家了？”
众人：“……”
似乎蛮有道理。
小韩氏不服气：“这世道，有多少女人能真做成功生意的？你会把家里几个孩子的心浮气躁的。”
“因为大多数女人都跟你一样守在家里，不出门尝试啊！家里孩子见过我这样的榜样，他们才可能有更多的路。”
“话不是这么说的。”
裴潇潇笑道：“我不跟你耍嘴皮子，你扪心自问，如果你女儿能选，你愿意让她选择过你这样的日子，还是像我一样，每天只做半天活，隔五天休息一天，还有多余的钱买香胰子，用蛋清护发，穿漂亮衣服，皮肤白白净净？”
“我当然是……”小韩氏下意识想反驳，可嘴巴张了半天，到底是没能说出违心的话来。
是啊，如果能享受，能过得好，谁不愿意像裴潇潇这样，既能美美的，还有钱花……
可真承认了，岂不是说明裴潇潇比她韩晓娟能干？
小韩氏一脸便秘。
宋琪倒是诚实得多：“三嫂，我选你这样的。”
裴潇潇微笑，眉间得意之色难掩。
她立在东厢房门口，一身淡绿色细棉布裙合身得体，纤细婀娜身姿尽显，像极了塘中的亭亭绿荷。
骄傲得很。
也诱人得很。
宋瑜从房中缓缓踱步而出，倚在房门口，长臂撑在裴潇潇这边的门框上。
房门口并不大，若在远处看，很像是身形娇小的裴潇潇依偎在高大的宋瑜怀中。
宋瑜垂眸凝着堪堪只到自己肩膀的人儿，笑着问道：“明天是要去西山登高赏菊？”
裴潇潇微微侧首：“嗯，约了宋芳和小妹。”
男人个子高，跟她说话得仰头，她纤细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
白得晃人眼。
宋瑜移开视线，与她四目相对：“算我一个。”
“我们都是女的。”
宋瑜笑道：“是辰时出发吗？”
裴潇潇抗议：“你咋听不懂人话呢？我们都是女的，你跟着不方便。”
宋瑜面不改色：“我记得你还有一套绿色的裙子，穿那套吧，跟我明天的衣服很配。”
裴潇潇：“……”
她恼道：“宋瑜，你有毒！”
宋瑜笑眯眯点头：“对啊，都聚集在腿上呢。”
啊啊啊，她要疯了。
女主，赶紧把这厮收了！
她抓狂的样子，很像被逼急的小兔子。
宋瑜看的很是愉悦。
他撵了撵手指，忍了忍，没忍住，大掌轻轻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
裴潇潇偏了偏脑袋。
没躲开。
阳光下，宋瑜垂着头，一半面容隐在灰暗中，神情看不太真切。
手掌顺着她柔软的发丝捋到发尾，卷了缕在指尖把玩。
他道：“小妹他们都没空，待会我帮你抹蛋清。”
没空的众人：“……”
夕阳渐落。
杜柔蕙背着药箱跟着一男子匆匆奔向宋芳家。
不知为何，宋芳下午洗了头发之后，肚子就开始有些隐痛。
原想着忍忍会过去，不想吃了点晚饭后，隐痛变成剧痛，脸色发青，看着情况不妙。
这种急症赶去县城，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何况再过不久，城门也会关掉。
杜柔蕙会医术的名声是最近传出来的，他们是不信的，但这会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一刻钟后……
杜柔蕙拔掉宋芳腹部的银针，道：“芳姐姐肠胃进了寒气，又吃了寒凉的野菜，病情加重，是有点凶险，不过现在好了。”
她从药箱中拿出两包药粉：“这个用温水冲服，今晚和明早各一包，吃完应该就没事了。”
宋芳母亲狐疑：“就这样吗？”
感觉有点草率啊。
这娃子这么年轻，行不行啊？
躺在床上的宋芳拉住母亲的手，小声道：“娘，柔蕙给我扎了针，现在肚子都不痛了。”
宋芳母亲侧头打量宋芳。
发青的脸色转白，只剩下虚弱。
看来真有两下子。
宋芳母亲松了口气，挤出一抹笑：“柔蕙真厉害，多少钱啊？”
“婶子，大家邻里乡亲的，我不收您的诊费。”杜柔蕙微笑道，“不过药粉中有一样药材是我跟药铺买的，花了点钱……这样吧，您给我十文钱就好。”
宋芳母亲愣了愣，随即喜笑颜开：“柔蕙真是人美心善。”
不仅不收诊费，连药费都只收花钱买的，岂不是说她自个儿上山自己采的药，就不收了。
杜柔蕙告辞，宋芳拉了她一下：“我这种情况，明天能出游吗？”
“你这孩子，都生病了还去什么西山？”
“可是我跟潇潇约好了的不能食言。”
宋芳母亲戳了戳她脑袋：“你个妮子，我看你……”
听到裴潇潇的名字，杜柔蕙眉梢微动。
宋瑜会不会去呢？
她连忙道：“婶子，没关系的，芳芳姐明天完全可以出门，如果您不放心，我原本也计划去西山，要不我们同行呗。”
“这怎么好意思呢？”宋芳母亲笑道。
宋芳拉住杜柔蕙的手：“谢谢你。”
约好时间，杜柔蕙告辞。
走出院门，她遥遥望了眼宋瑜，目光幽深。
须臾，她脚步一转，往河对岸的方向走去。
杜家村与宋家村只有一河之隔。
“蕙蕙！”
有人忽然喊她名字。
杜柔蕙停住脚步，看向青砖门前台阶上的翩翩少年，微笑道：“子阳哥。”
“又出诊吗？”
杜柔蕙微微颔首。
心念一动，她问道：“子阳哥明日会去西山游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