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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星星之火(一)

    数日之后,剧县城外一处废弃许久的寺庙里,自城中匹马奔逃而出的唐周正在此地休歇。

    当日他在城中之时本是想组织教中的人手前去相助田家等豪族大家,借此以获得进入北海国中传教的机会。

    雪中送炭的机会终究不多,尤其是在这种豪族只手遮天之地。

    只是临行之前他收到了一封大贤良师,也就是他恩师张角的书信。

    信上言明两事,其一是要他莫要招惹刘备等人,其二是如今大事在即,莫要多生事端。

    大贤良师的话他自然不敢不听,信上所指的大事他自然也清楚,黄巾这么多年潜伏乡里,为的自然便是这件大事。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不让他对刘备等人出手。

    于他看来,北海此地身怀渔盐之利,若是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变成黄巾在最东方的据点。

    进可西向,退可乘船于海上。

    他心中不满,故而停留在此地多日不曾立刻退去。

    当年初入教中之时他自然是对大贤良师敬佩的很,觉得大贤良师能凭一人之力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宗教,着实是个非凡人物。

    只是最近大贤良师有些举动却是让他心中有了些不满。

    既然要筹谋大事,又何必如此顾及那些寻常庶民的性命?

    要做事情,哪里有不流血的。

    他转头看了眼身后早已破败的佛像,冷笑一声,佛陀西来又如何?便是连他们这建立不久的黄巾教都比不过。

    唐周迈步走出寺庙,不远处有一骑飞马而来。

    马上骑士一身锦衣,勒马停步,翻身落马,动作倒是行云流水。

    唐周见了来人,嘴角扯出些笑意。

    来人姓张名饶,是他在教中的心腹之一。

    黄巾教众虽多是贫寒出身,可其中也不乏些当地的豪强。

    这些当地的豪强大多家中崛起的时日不长,虽多有钱财田地,可和那些诗书传家多年的世家大族却又比不得。

    黄巾教中其他人或可说句是为了温饱,是虔诚信教,而这些人则是为了他们更进一步的野心。

    张饶也是当地出身的富户,黄巾教在此地的传教多有此人资助,故而此人也是黄巾教在此地除了唐周之外的第二人。

    两人寒暄一番,张饶讲起此次打探到的消息。

    “如此说来,北海国已然落入那刘备手中了。”唐周叹了口气,“若是当日大贤良师不曾阻我,说不得此地日后也能变成咱们的天下。”

    “说的是。”张饶也是叹了口气,“北海国内田家等豪族自来不知体恤民力,国中民怨沸腾,本是最利于咱们传教,到时四方一起,定然能一举下之。这些时日的奔走一朝弃之,着实是有些可惜。”

    “说到底,大贤良师终究是在冀州那繁华之地待的久了,不知咱们这些地方上的辛苦。”张饶言语之间隐隐有抱怨之意。

    “张君,慎言。黄巾是大贤良师一手创立而起,大贤良师自然另有打算。”唐周提醒一句。

    张饶点了点头,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与聪明人言语自然无须说透。

    “说来我在此地拖延的日子已经不短了,明日我便要赶赴冀州,此地的事情都交到你手中。以你的本事自然应付的来。我只有一事要嘱托你。”

    唐周言语一顿,随后道:“这东海之地咱们之前费了不少心思,不可就此弃之。在我看来那刘玄德也无甚本事,他日若是教中举起大事,君当一战下北海。”

    张饶点了点头,“唐君安心,他日我定然攻下北海,让大贤良师知晓今日之事你我才是对的。”

    “如此就好。”唐周望向不远处树上的黄叶,叹息一声,“也不知恩师何时会重用于我。”

    这些年唐周为了教中之事四处奔走,只是却一直游离在黄巾教核心之外,得不到张角的重用。

    他自问才略不在教中那些核心人物之下,故而一直想不通张角为何不愿终于重用于他。

    “唐君的本事不在张家二君之下,想来日后定然会得大贤良师重用。”张饶见他心绪低落,开口宽慰道,“某还等着日后能得唐君提携一二。”

    张饶口中的张家二君,自然是张角之弟,张梁与张宝。

    如今在黄巾教中,此二人地位只在大贤良师张角之下。

    唐周笑了一声,良久之后才开口,只是反问了一句。

    “是吗?”

    ………………

    北海剧县的王宫之中,北海王今日特地设宴相邀。

    席上唯有北海王刘仲,国相刘备与国傅周仁三人而已。

    今日北海王倒是不曾安排歌舞,清幽雅静的很。

    他饮了口酒,倾着身子,举目四顾,叹息一声,“当日于此饮酒的故人难以再见,着实是有些可惜啊。”

    他虽嘴上说着可惜,可脸上倒是不曾有半分可惜之色,甚至言语之间还带着些调笑之意。

    于他而言,北海国中不论谁掌权,他这个北海王该如何依旧如何。

    稳立岸边,坐观成败,自然也就能说的出风凉话。

    周仁咳嗽一声,北海王立刻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如今沉中尉已然自请辞去,田家等豪族也收敛了声息,这些事想来国相自有安排。”

    “这次请国相前来,只是想要询问国相日后有何谋划?”

    国中之事刘仲自然可以全都放手给刘备,他也落得个清闲。

    只是若刘备是个无能之人,他反倒不会过问此事。偏偏刘备是个有本事的,那就算会开罪刘备,他也不得不问上一句。

    有本事之人能做大事,可也能闯大祸。

    “倒是也不曾有何与众不同之处,无外乎使民休养生息而已。”刘备笑道,“备是初次执掌一地,诸般庶务尚未熟捻,到时还要请国中大贤多多指教才是。”

    刘备提及此处,一旁的周仁握着酒杯的手稍稍有些颤抖,只是面上依旧是一副平静之色。

    隐忍多年,莫非是他的机会要来了不成?

    接下来刘备只要提出要他相助,他自然也会顺水推舟的应下,到时他便能一展心中的抱负。

    坐在高座上的北海王刘仲看了他一眼,摇头一笑。

    多年师生,他如何不知周仁的心思。

    心中迫切,却又想等着人家先开口。

    “说来此人威望素重,北海国中无人不知此人之名。”刘备笑道,“其门生更是多有出众之人,家中书童婢女亦可诵读文章。”

    周仁脸上露出些激动之色,越发觉得刘备口中所言的高人便是自家。

    他这些年在北海国中闲暇之时也曾教授弟子,想来说一句威望素着也算不得为过。

    刘仲却是忍着笑意,知道刘备口中所言那人定然不是自家国傅,只是如今周仁这副神情看起来倒是颇为有趣。

    只是他也素知自家国傅面皮薄,若是再任由刘备说下去,待会儿揭穿出来,日后自家国傅还敢不敢出门见人都不好说了。

    他咳嗽一声,随口问道:“不知国相所言何人?如此人物,想来孤也当熟识才是。”

    “此人正是北海高密人,郑玄郑公。”刘备答道。

    砰的一声,周仁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酒水洒落在他身上,只是此时他却顾不得身上的酒水,只是尴尬笑道,“郑公天下名儒,骤然之间听闻他的名讳,一时不察,倒是让大王与国相见笑了。”

    刘备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了高座上正强忍着笑意的北海王一眼,若有所思,笑道:“说来我倒是还有一事要拜托国傅。”

    ………………

    自剧县东出,刘备带着高顺等数骑星夜赶路,过昌安而至高密。

    郑玄家自是不难寻,如当日刘备在王宫之中所言,郑玄在北海国中素来德高望重,国中之人可以不知如今的北海国相是何人,却无人不知郑玄的大名。

    尤其是当日雒阳辩经之后,天下不知郑玄之人已然是少之又少。

    此时众人已然来到郑玄家门前,翻身下马,通报名讳,送上拜帖。

    郑玄家中出门相迎之人,正是当日随着郑玄西去雒阳的郑玄之徒,孙乾孙公佑。

    其他人留在门外,刘备与高顺二人随着孙乾进入郑家。

    “乾虽在高密,倒是也听闻玄德在剧县做得好大事。”三人行走在廊道上,孙乾开口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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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在雒阳城中两人的关系不差,故而如今孙乾言语起来也无拘束。

    “非是备有意为之,实在是逼不得已。所作之事也无非是为了自保罢了。”刘备也是笑道,“不想误打误撞,倒是被我做成了此事。”

    “玄德在我面前无须如此,你我相知甚深,实言就是了。”孙乾摇头失笑,“太过谦逊,反倒是会让旁人觉得近伪。”

    刘备点了点头,笑道:“公佑之言有理,那我便实话实说。论险恶,剧县远远不如雒阳。应付起田家那些豪族来,不过是如同与稚子玩闹一般,轻易的很。”

    孙乾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打量了刘备一眼。

    “玄德,方才是我的过错,你还是谦虚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