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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插标卖首关云长

    巨鹿城中的酒舍里,董卓双手扶在腰间的锦带上,抬眼打量着对面那个与他一样自边地起身的年轻人。

    不过短短数年而已,对面的年轻人便从边地出身的一介白身,成了如今执掌一方的大人物。即便是他远在凉州也曾听闻过此子的事迹。

    “玄德如此年少便已执掌一方,说来还真是让人艳慕。想我当年也是如玄德一般以军功起家,可论升迁之快,却是远远不及玄德。”董卓随手拍了拍腰间的赘肉,“如今虽小有所成,却已是年岁不小,腰间多赘肉,再也开不得双弓了。”

    凉州边塞之地,董卓昔年也曾是以勇武闻名凉州的豪杰,加上豪气阔绰,不重钱财,在凉州极得人心,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多的凉州人物愿意为他效死。

    凡能成事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刘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笑道:“备如今虽略有薄名,到底比不得董郎将纵横凉州。”

    “玄德如今尚且年轻,等到了我这个年岁,成就定然在我之上。”董卓给自己倒了碗酒,饮了一口,“来到中原多时了,这中原的酒水始终饮不惯。还是玄德售卖的女儿红合我心意。”

    “董郎将也曾饮过女儿红?”

    董卓笑了笑,“如今玄德的女儿红行销天下,尤其在边塞之地可是一酒难求。我自然是要尝一尝的。”

    “日后玄德若是去往边塞之地,说是北海相,那些边塞的兵卒们未必会认得。可如果说是女儿红的酿造之人,定然会有不少人认得。”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他在想董卓过来与他攀谈的缘由。

    这只凉州虎可不是个只知杀戮的简单人物。

    并未容他多想,董卓已经重新开口。

    “玄德是卢公门下高徒,想来不少读书。当知此地当年曾有过一场战事,成就了一人的威名。哪怕直到如今,提起此人,世人依旧要赞叹他的勇勐。”董卓笑道。

    “此地既为巨鹿,即便蒙童也知当年霸王曾在此破釜沉舟。备又如何不知?”刘备也是笑道。

    “霸王神勇,千古无二,玄德以为其何以最后败于垓下?”董卓复问道。

    刘备倾了倾身子,“董公以为何故?”

    董卓双目盯着刘备,语含深意,“霸王虽善战,可树敌无数,天下皆为仇敌。这才有束手垓下,兵围十重之败。不然即便淮阴侯再善用兵,以相同兵力,又如何是霸王之敌?”

    “董公所言甚是。”刘备点了点头,猜到了董卓的用意。

    “玄德,你我都是边地出身。你也该知中原人素来对咱们边地人心怀芥蒂。如今我在凉州,你在北海,一东一西当相互呼应才是。”董卓终是说出他找上门来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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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稍稍沉默,随后笑道:“董公与我皆为朝中效力,又何须分中原人与边地人?”

    董卓闻言也不恼怒,只是端起桌前的酒饮了一口,“愿玄德他日莫要后悔。”

    ………………

    酒舍里,刘备二人已经离去,董卓三人则是坐在原地饮酒。

    董卓饮了碗酒,随后问道:“文优,今日一见,你以为刘备此人如何?”

    之前一直冷眼旁观不曾出言的李儒这才开口,“如今来看,咱们许是错估此人了。”

    他给自家倒上一碗酒水,不过是浅尝辄止。他素来不喜饮酒,只不过在凉州的日子久了,多少要饮上一些。

    “从此人之前的行事来看,这刘备不是蠢人,更不是只知一心只为朝廷卖命的愚忠之人。他不会看不出郎将今日所提是个双赢之局,可他依然推辞。无外乎是他另有所求。”

    “只不过是大忠还是大奸,就不好说了。”

    “无论他是忠是奸,于咱们而言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今日之会即便不能和此人结盟,能结下个善缘也不错。”董卓随口笑道,“不过说来也是有些奇怪,此人最初竟是有些一闪而过的杀机。”

    董卓久在疆场,如今虽不复当年之勇,可对杀机的反应依旧敏锐。

    李儒想了想,“按理说此人纵然不愿结盟,也不该对郎将有杀机才对。即便是我也想不到他的杀机从何而来。想来只是他当时不知郎将的身份,故而有所反应罢了。”

    董卓点了点头,以为李儒说的在理,倒是也不再纠结此事。

    他到底是成名多年的沙场宿将,对一个后起小辈即便看中,却也不会如何放在心上。

    一旁的华雄却是开口道:“文优无须担心。有某在此,那刘备拔剑又能如何?他身旁那红面汉子看样子倒是像有些武勇的,说不得勉强能和某做个对手。”

    李儒笑道:“公明武艺冠绝西凉,那红面汉子不过是无名之辈,如何能是你的对手。”

    被李儒说中心事,华雄仰起头,“那是自然,纵他武艺绝伦,在华某眼中,也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罢了。”

    …………

    驿馆之外,刘备与关羽正缓步而行。

    “兄长方才对此人似是起了杀心?”

    两人相交多年,关羽从来不曾见过刘备会对初次相见之人起杀心。

    刘备对他也不隐瞒,开口笑道:“我方才确是起了些心思。只是忽又想明白一事。”

    他不再多言,关羽也不曾多问,多年兄弟,他知道兄长心中自有计较。

    至于刘备想明白了何事?

    他只是想明白了一事,祸乱天下的非只一个董卓,而是一个又一个“董卓”,即便杀了一个又一个。

    又能如何?

    人心不死,天下不宁。

    ………………

    数日之后,刘备带军来到广宗城下,与卢植师徒相见,各诉离别之事,自然不必多言。

    而在广宗城中,张角屡战不利,已经多日不曾出战。

    这一日,城中的一处宅邸里,张角正在交代守城事宜,身前的两个兄弟一脸漫不经心。

    张宝好权术,素来与世家豪族走的极近,对这些战场上的兵事少有兴趣。

    张梁倒是好武事,只是此人是个莽夫,对张角避而不战的战术极为抵触,以为黄巾军如今连番大败,只是不肯用他的缘故,不然若是他得用,那城外区区卢植,又有何可怕?

    张角知道他们二人的心思,最近这些年他也曾劝说过两人几次,只是见两人一直不肯改变,他也没了旁的法子。

    此时张角已经挥手让二人退下,待到两人离去,一身黄袍的大贤良师开始咳嗽不止,他随后掏出一块布帛捂在嘴上,待到暂时安稳下来,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布帛,上面带着些血迹。

    张角见状却只是笑了笑,将布帛放在一旁。

    “大贤良师……”当日与张角曾一起在破庙中与刘备等人偶遇的黑大汉子站在张角身后。

    “无须为我担心。”张角转头一笑,“我的身子我最清楚,还是能支应一些日子的。如今正是大事当前,不会就此倒下的。”

    周仓叹息一声,自打黄巾起事以来,大贤良师的身子就越发不好了。时常咳出血来,之前还曾有几次直接昏了过去,只是这些事都被张角遮掩了下来,唯有每日跟在他身边的周仓才知。

    “你此来何事?今日我不是要你去城上查看城外汉军的动向吗?如何现在就回来了。”

    “大贤良师,我今日在对面阵中见到一人,特地回来禀报。”周仓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

    如今大贤良师病重,他本不该前来打扰,不过想到大贤良师对此人极为看重,平日里多有提及,他又不得不前来。

    “那人正是当日咱们在河内之时见过的刘备。”周仓沉声道。

    张角倒是不曾有惊讶之色,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后笑道:“他如今是北海相,在仕途之上倒是混的风生水起,只是不知还记不记得你我这般故人。”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只是稍有动作便咳嗽了几声,“明日随我去与那卢植对上一阵,久守不战终究不是长法,刚好咱们也可借此见见故人。”

    周仓应了一声,退了开去。

    张角重新落座,沉默不言。

    ………………

    竖日,卢植照例带着数千军马在外叫阵,本以为张角依旧会闭门不出,不想今日广宗城门竟是大开,有千骑出列城下。

    为首之人身披黄袍,持九节杖,身后随着一个黑大汉子。

    张角等人出城不远,依旧在城上的弓箭覆盖之下。

    卢植策马上前,刘备护在他左右。

    卢植率先开口,“张角,交战良久,说来今日却是你我第一次相见。”

    张角今日一扫昨日的衰败之象,倒是平添了几分生气。

    刘备抬眼看去,如今张角起事已久,身上早已不见了当日初见时的落魄书生气,倒是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素闻卢郎将文武双全,如今虽是对敌,可角依旧对卢郎将钦佩的很。”张角在马上欠身道。

    卢植不曾回礼,如今正于两军阵前,军中有不少朝中宦官的眼线,潜在军中,为的就是寻他卢植的把柄,他自然不能落人口实。

    张角见状一笑,回头望向随他出城的部将,“连败数日,士气已坠,谁可先去挫一挫汉军的锐气?我黄巾儿郎岂可无豪杰!”

    “某愿往!”一汉子当先纵马出列,直赴两军阵前。

    此人是张角手下大将,姓燕名牛,是张角手下将校之中一等一的豪横人物。此人性子恶劣,往日里在军中素来不服管教,与军中同袍多有龌龊。

    只是此人勇力出众,单打独斗,军中无人是他对手,一手大斧更是舞的虎虎生风,等闲数十人进不得身。加上他屡屡破阵先登,多有战功,张角对此人更是颇为宽容,故而此人如今在将校之中无人敢随意招惹。

    张角身后的将校原本有几人也是跃跃欲试,只是见燕牛已然出马,他们自然也不敢再纵马上前抢他的功劳。

    唯有周仓策马上前,低声道:“大贤良师,刘备手下那红脸汉子武艺极高,当日我在破庙之中曾与此人试过手,吃了些亏,而且当时此人看起来并未用出全力。燕牛虽勇,只怕未必是此人的对手。”

    当日在河内相遇,周仓曾暗中与关羽切磋一二,虽然是点到即止,可周仓还是能看出关羽留了不少余力。

    而周仓的武艺其实远在燕牛之上,只不过是因要常年护卫在张角身侧,故而黄巾之中只知燕牛之勇。

    张角隐晦的看了身后的众将校一眼,只是笑了笑,没有出言。

    此时燕牛见自家阵营之中无人敢出声与他争抢,心中也是得意非常,觉得是其他人惧于他黄巾第一勇士的名头。

    他舞动手中大斧,随后遥指对面汉军,朗声道:“某乃大贤良师手下战将燕牛,对面汉军,何人前来送死!”

    卢植身后的汉军将校皆是满脸不忿,有几人策马上前请战。

    卢植却是皱了皱眉头,不曾立刻应下。

    刘备见了他的神情,开口问道:“卢师有何顾虑?”

    “之前也曾与黄巾数次交手,此人多次掠阵,勇力非常。军中将校只怕无人是此人的对手。”卢植低声道。

    两阵对决,这般只有勇力的人物自然没什么用处,可若是阵前一对一的厮杀,如今他身后的将校之中未必有人是此人的对手。

    刘备笑道:“恩师莫非是忘了我二弟云长?”

    “倒是我的过错。”卢植大笑一声。

    刘备兄弟二人在雒阳时常年住在缑氏山上,关羽的一身勇力如何,他也曾亲眼见过。

    当年在缑氏山上曾有过一场武斗,其中一方是关羽,另外一方则是在缑氏山上以武略出名的公孙瓒。

    当时公孙瓒许是自知单打独斗难赢,还联合了不少北地健儿一起出手,可依旧只是打了个平手。

    卢植久经战阵,却是一眼便看出关羽当时还留手不少,不然只怕当时一战之后,公孙瓒等人要有半年没脸下山。

    此时后面的关羽见刘备朝他招手,已然策马来到前军。

    刘备将事情与他讲了一番,关羽点头应下,纵马而出,提刀前往阵前。

    此时燕牛正在阵前大声叫骂,却见对面奔出一个红面汉子,也不言语,径直朝他冲来!

    相貌堂堂,单论样貌倒是威风的很!

    他心中大怒,口中喝骂不休!

    “母那红面汉子,插标卖首之辈,且看俺取你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