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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苦中方知甜

    野风习习,荒草萋萋。

    白云深带着毓天青已经在苦境盘旋两日,苦境的生活比不得中原富庶,土地贫瘠,风沙掩地,许是地坚石硬,生活在此的百姓,也比中原人冷漠许多。

    苦水铺,是苦境边陲之地,靠近沿道的一个歇脚处。过往行人,都会在这里喝一杯苦水,再赶路。

    铺内,一个瘦削的老头,弓着背,弯着身子,连头都压的低低的。

    “客官。两碗苦水,一碟子莲心。”

    声音平淡低沉,听不出有任何的语气。

    两日来,毓天青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姿态,这样的人情。

    她轻轻啜了一口,浓重的青涩味,席卷口腔。

    白云深道,“你若是喝不惯,莫勉强。”

    毓天青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一般的苦水,喝起来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下,已然甘之如饴。

    她不由的又喝了一口,更苦,更涩。

    三口下肚,她仿佛觉得五脏六腑都一起苦涩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有了一股苦涩味。

    毓天青叹道,“好一碗苦水。”

    她不由自主的捏了一颗莲心,放进嘴里,苦水的苦涩冲淡了莲心的苦味,嚼起来,反而透出一股清甜味来。

    如果人生苦的只剩下苦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咽的下去。甚至,还能在苦的滋味中,意外品出甘露来。

    她忽然感慨道,“吃得苦中苦,方知苦有甜。”

    白云深笑道,“没想到,一碗苦水,一颗莲心,让你品出了人生。”

    毓天青略有所思,“许是这铺子主人,有着远超常人的人生之路吧。”

    这时一个孩童走了进来,他伸着漆黑的双手,衣衫褴褛,沿桌向客人乞讨。

    “客官,行行好吧。”

    他稚嫩的面容,看上去也不过就八九岁的样子。

    无一例外,没有一個人搭理他,大家似乎已经司空见怪,更有些人挥着手,像赶一只野狗般,斥他离去。

    毓天青心生不忍,摸了摸袋里的荷包,拿出几贯钱来,这还是之前她在择英会拔了头筹,江风用纹银换来的散钱,给她备用来着。

    小男孩见有人肯施舍,三步并做两步跳来,当看见毓天青手中的钱两时,他欢喜的脸上瞬间皱起了眉头,“这算是什么钱,你不给就不给,逗我玩么?”

    毓天青一脸不解,“这不是钱吗?”

    “当然不是。”

    “那什么才算是钱呢?”

    “你这人真奇怪,不认识钱还给别人钱。”

    毓天青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这时,白云深掏出两枚钱币来,扔向小男孩,“喏,这个给你。”

    小男孩欢喜接过,忙道了声谢。随后,他又走近毓天青,一双黑黝黝的眼珠,眨着意外于年纪的精亮,他指着手中的钱币对毓天青说道,“看清楚,这才是钱!以后可别随便打发人!”

    被一个奶声奶气的孩子训斥,毓天青不由哑然失笑。

    小男孩故意贴近毓天青,用钱币在她面前晃了两圈后,这才离去。

    看着他依旧还有些蹒跚的身影,毓天青有些哭笑不得。

    白云深笑了笑,解释道,“苦境的通货用币和中原不同,通常他们更喜欢用金银,或者玉石来作交换。”

    毓天青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刚拿出铜钱来的时候,他竟然说不认识。”

    白云深道,“恐怕他从未出过苦境,对苦境没有的东西,自然一概不知。”

    话语至此,气氛意外显得沉重。

    白云深别过话题,道,“天色不早,我们还是早些赶去下个村镇吧。”

    毓天青颔首同意,“如此甚好。”

    她起身时,忽觉不妥。

    白云深察觉她的迷茫,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毓天青摸了摸自己腰间,楞了半响,才忽的恍神道,“我的玉坠子好像不见了。”

    白云深神思敏锐,脱口说道,“定是刚才那个孩童顺走了。”

    毓天青想到刚才那孩童突然的靠近,一时犹豫,“这么小的孩子,怎会如此?”

    “莫说太多,追他要紧。”

    说罢,白云深和毓天青双双追了出去。

    掌柜老头儿慢悠悠的收拾着他们刚才坐过的桌子,四周的客人也依旧喝着碗中的茶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或者说,即便听见,也跟没听见一样。

    两人追出数里地,就看见一个小茅屋。孩童的脚程本来就不快,四边亦无其它路口,想来就在其中。

    “夫子,你看,我今天讨着钱了。”男童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奶音,正是顺走了玉坠子的小男童。

    “跪下!”

    屋内传来一声男子的呵斥,只不过,本是十分严肃的语气,反而变得轻飘飘的,恍若游丝。

    不过,说话之人,威严犹在。

    隔着门窗,依稀可见,小男孩如教奉行,跪在堂前。

    “伱可知错?”

    “夫子说,读书人要有气节,不可向人乞讨,摇尾乞怜。”

    “既知错,你可认错?”

    “杜文章认错。”小男孩随即又说道,“不过这两枚钱币,是一个大哥哥给我的,不是我向他讨的。”

    毓天青和白云深互看了一眼,心中失笑,这叫杜文章的小男孩倒也机辩,确实不是他讨的。

    又听杜文章小声嘀咕道,“那大哥哥衣饰华美,与众不同,定是个有钱公子,许是他见杜文章可爱,这才赏我的。”

    “一派胡言。”里屋的男子似乎真生气了,“你竟然以色相为傲,这么多年我真是白教你了。”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杜文章十分紧张,忙喊道,“夫子,我错了。杜文章以后不会了。”

    咳嗽声连绵不断,隔了许久,这才停下,男子喘着气,又道,“我且问你,你腰间的玉坠儿哪来的?”

    杜文章一惊,慌忙将玉坠从腰间拿下,藏在身后,言辞闪烁起来。

    男子厉声道,“你若不说,以后就别想见我了!”

    杜文章大惊失色,“夫子,你莫动气。这个玉坠儿,是个大姐姐的,那大姐姐和大哥哥在一起,大哥哥给我钱币,那大姐姐身上没有钱,就给我了玉坠儿……”

    “你说的可是真的?”

    杜文章连连点头,“当然,杜文章不敢欺瞒夫子。”

    只听男子幽幽说道,“苦境贫瘠,金玉尤其值钱,怎会有人轻易给你玉坠儿?”

    杜文章小心翼翼的说道,“看样子,是两个外乡人。”

    男子这才轻叹一声,“或许,也只有外乡人,才会这般慷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