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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群鸦的盛宴(26)

    '你还没找钱呢,'头目道,'这些鸡蛋,还有你,都得过来。小伙子们,她对那老头儿来说太年轻了点吧。'两个卫兵将长戟倚在墙上,把挣扎的女人从车上拽下来。农夫脸色发灰,但不敢动。

    布蕾妮策马向前,'放开她。'

    她的声音让卫兵们迟疑了片刻,足够让农夫的妻子挣脱。'不关你的事,'一个人说,'管好嘴巴,妞儿。'

    布蕾妮拔一出长剑。

    '好啊,'那头目说,'亮家伙啦。我嗅到了土匪的味道,你知道塔利大人是怎么对付土匪的吗?'他仍然拿着牛车里的鸡蛋,此刻手上使劲,蛋黄便从指缝间渗出来。

    '我不仅知道蓝道大人如何对付土匪,'布蕾妮说,'而且知道他如何对付強一一姦一犯。'

    她指望蓝道的名号能镇住他,结果那头目只是将鸡蛋甩掉,打个手势,让手下人摆好阵势。'刷'地一声,一圈武器包一皮围了布蕾妮。'哟,你说什么,妞儿?塔利大人如何对付……'

    '……強一一姦一犯,'一个低沉的声音把话说完,'要么yan割,要么送去长城。有时两样同时执行。他还会砍掉小偷的手指头。'一个懒洋洋的年轻人从城门楼里踱出来,腰扣剑带,罩在他铁甲外的外套本是白色,现在沾满了草痕和干血渍。他的纹章是一头吊缚在横杆之下的棕色死鹿。

    是他。听到他的声音,好像肚子上挨了一拳,看到他的脸,犹如一把尖刀刺入腹中。'海尔爵士。'她僵硬地说。

    '最好放她走,伙计们,'海尔'亨特爵士警告,'你面前这位是美人布蕾妮,塔斯的处一女,就是她杀了蓝礼国王和半数的彩虹护卫。她长得有多丑,就有多  难对付,说实话,没人比她更丑……也许你除外,尿壶,不过你是牛屁一股里生出来的,所以情有可原。她父亲可是塔斯的‘暮之星’。'

    卫兵们哈哈大笑,长戟散开了。'不能抓她吗,爵士?'头目问,'您不是说她杀了蓝礼?'

    '何苦呢?蓝礼是叛徒,我们也是,无一例外,好在现下大家改邪归正,又都成了托曼陛下忠诚的顺民喽。'骑士挥手示意农民进城。'大人的管家看到这些蛋会高兴的。你可以在集市里找到他。'

    老汉用指关节叩了叩脑门。'非常感谢,大人。显然,您是位真正的骑士。来吧,老婆。'他们再次将拖车的索具搭到肩头,隆隆地穿过城门。

    布蕾妮跟他们骑进去,波德瑞克紧随其后。他是真正的骑士?她一边想,一边皱眉头。到了城里,她勒住缰绳,左边是马厩的废墟,面朝一条泥泞的小巷。马厩对面,三个半一裸一的一妓一女在一妓一院陽台上窃窃私语,其中之一长得有点像她见过的营一妓一,那人曾跑来问她,她裤裆里是洞一洞还是蛋一蛋。

    '这也是我见过的最丑的马,'海尔爵士评论波德瑞克的坐骑,'我很惊讶你竟然不骑它,对了,小姐,你怎么不感谢我的援手呢?'

    布蕾妮甩腿跳下母马。她比海尔爵士高出一个头。'有朝一日,我会在一团一  体比武中感谢你,爵士先生。'

    '就像感谢红罗兰那样?'亨特大笑。他的笑声洪亮而饱满,他的脸却很普通——了解真相之前,她还以为那是一张诚实的脸:蓬松的棕发,淡褐色眼睛,左耳边有条细小的伤疤,下巴分叉,鼻子是歪的,但他笑起来委实爽朗,也经常笑。

    '你不留下来看守城门吗?'

    他朝她扮个鬼脸,'我堂兄埃林去抓土匪了,搞不好会得意扬扬地提着猎狗的脑袋回来,享受荣耀。而我呢,拜你所赐,受令把守城门。但愿这让你满意,我的美人,你在找什么?'

    '马厩。'

    '东门那儿有。这个被焚毁了。'

    我自己看得出来。'你跟那些人讲的话……蓝礼国王去世时,我的确在他身旁,但杀死他的是巫术,爵士,我凭我的宝剑起誓。'她将手搭到剑一柄一上,假如亨特当面称她撒谎,她准备打上一架。

    '没错,是百花骑士宰了那几位彩虹护卫。运气好的话,你或许可以打败埃蒙爵士,他鲁莽又缺耐力。但罗伊斯?不,以剑士的标准而言,罗拔爵士的技艺高出你不止一倍……但你不能被称为剑士,对吧?有没有剑妞的说法呢?我在想,你来女泉城所谓何事?'

    找我妹妹,一位十三岁的处一女,她差点说出口,但海尔爵士知道她没有妹妹。'我要找个男人,在一个叫臭鹅酒馆的地方。'

    '我还以为美人布蕾妮不需要男人呢。'他的微笑里带着一丝残酷,'臭鹅酒馆,这家馆子有个恰当的名字……至少是那个‘臭’字。好吧,它在码头边,但你首先得跟我去见伯爵大人。'

    布蕾妮不怕海尔爵士,但他是蓝道'塔利的军官,吹声口哨,百来个人就会奔过来保护他。'我被捕了么?'

    '为什么,为了蓝礼?他算什么?我们后来都换过国王,有些人还换了两次。没人在乎,没人记得。'他轻轻地将一只手搭在她胳膊上。'小姐,请这边来。'

    她一抽一身躲开,'别碰我,谢谢。'

    '你终于谢我了。'他面带苦笑。

    上次来女泉城,镇子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废墟,空荡荡的街道,焚毁的房屋。现在街上到处是猪和儿童,大多数焚毁的建筑已被推倒,空地有的种上蔬菜,有的  被商人和骑士们的帐篷占据。房屋也在兴建,石头客栈代替了被烧的木客栈,圣堂新添了石板屋顶,秋日凉爽的空气中充斥着锯子和锤子的声响。人们肩扛木材穿过  街道,采石工的马车沿泥泞的小巷前进,许多人胸口佩戴着健步猎人标记。'士兵们在重建城镇。'她惊讶地说。

    '他们宁愿掷骰子、喝酒、干女人,但蓝道大人不让闲人们轻松。'

    她以为自己会被带进城堡,亨特却将她领向繁忙的码头。在那里,布蕾妮高兴地发现,商船又回到了女泉城,包一皮括一艘划桨船、一艘三桅帆船和一艘巨大的双  桅平底船,还有大约二十条小渔船。海湾里还有很多渔夫。假如在臭鹅酒馆两手空空,我可以搭船,她暗下决心。去海鸥镇的航程很短,而从那里上鹰巢城相当容  易。

    当他们在渔市里找到塔利大人时,他正在主持审判。

    水边搭起一座高台,伯爵大人坐在上面俯视嫌犯们。他左边矗一立着一具长绞架,上面的绳子够吊二十个人。此刻,架上悬着四具一尸一体,其中一具比较新鲜,其  余三具显然有段日子了。某只大胆的乌鸦正从烂透的死一尸一上叼出一丝丝肉来,其他乌鸦因为聚集的人群而散开。镇民们正期望看到有人被吊死。

    慕顿伯爵跟蓝道大人一起坐在高台上,他肤色苍白,一身软弱的肥肉,身穿白上衣和红马裤,肩头用鲑鱼形状的赤金别针扣住貂皮披风;塔利则全然不同,他身着锁甲和熟皮甲,外罩灰钢胸甲,巨剑一柄一从左肩后面突出来,剑名'碎心',乃是他家族的骄傲。

    一个披粗布斗篷,穿肮脏上衣的年轻人正在受审,'我没害人,大人,'布蕾妮听见他说,'只不过拿了修士们逃走时留下的东西。假如您要为此砍我的手指,那就砍吧。'

    '按照惯例,窃贼都要砍断一根手指,'塔利大人严厉地回答,'但从圣堂里偷,就是偷诸神的东西,罪上加罪。'他转向侍卫队长。'七根手指。注意留下两根拇指。'

    '七根?'小偷脸色惨白。卫兵们抓住他,他虚弱无力地反抗,仿佛已然残废了一般。看着他,布蕾妮不禁想到詹姆爵士,想到佐罗的亚拉克弯刀劈下那一刻,想到他的尖一叫。

    接下来是位面包一皮师,他被指控将木屑混入面粉中。蓝道大人罚他五十枚银鹿币。面包一皮师指天发誓,说自己没那么多钱,于是伯爵大人宣布,一枚银币可以用一  记鞭刑代替。在他后面是一个形容枯槁、神色暗淡的一妓一女,她被控传染毒疮给四个塔利家的士兵。'先用碱水清洗私處,然后扔进地牢。'塔利命令。当一妓一女一抽一泣着  被拖走时,伯爵大人看到了人群边缘的布蕾妮,她就站在波德瑞克与海尔爵士之间。他朝她皱了皱眉,但没流露出一丁点儿认出来的表情。

    接下来是个双桅船上的水手,指控他的则是慕顿大人手下一名弓箭手,此人手缠绷带,胸口有条鲑鱼。'大人,这杂种用匕首刺穿我的手。他说我玩掷骰子时作一弊  。'

    塔利大人将视线从布蕾妮身上移开,打量着面前的人。'你作一弊  了吗?'

    '不,大人。我绝对没有。'

    '偷窃,一根手指;撒谎,上绞刑架。给我看看骰子。'

    '骰子?'弓箭手望向慕顿,但大人凝视着渔船。弓箭手咽口口水。'也许我……那些是我的幸运骰子,是的,我……'

    塔利听够了。'割下他的小指头。他可以选择哪只手。用钉子刺穿另一只手的掌心。'他站起身。'到此为止,其余人押回地牢,明天我再处理。'他转身挥手招呼海尔爵士,布蕾妮跟在后面。'大人。'站到他跟前,她感觉又成了八岁女孩。

    '小姐。缘何……大驾光临?'

    '我受人差遣,出来寻找……寻找……'她犹豫该不该说。

    '不知道名字怎么找?你有没有杀害蓝礼大人?'

    '没有。'

    塔利掂量着她的话。他在审判我,就像审判其他人那样。'没有,'他最后说,'你只不过听任他死去。'

    他死在我怀里,他的生命之血浸透了我的衣衫。布蕾妮怔了一怔。'是巫术。我决不……'

    '你决不?'他的声音像鞭打。'对,你决不应该穿上盔甲,决不应该佩带长剑,决不应该离开父亲的厅堂。这是战争,不是丰收节的舞会。诸神在上,我应该把你送回塔斯。'

    '你敢这么做,就准备好面对国王的质询。'每当她想要显得勇敢无畏时,嗓音就会变成尖细的小女孩声音。'波德瑞克,我包一皮里有张羊皮纸,把它拿给大人。'

    塔利接过信,皱着眉头展开。他边读边蠕一动嘴唇。'为国王办事。什么事?'

    撒谎,上绞刑架。'珊——珊莎'史塔克。'

    '假如史塔克的女孩在这里,早被我发现了。我敢打赌,她逃回北境了,去她父亲的某个臣属那里避难。嗯,她最好选对人。'

    '她或许会去谷地,'布蕾妮听到自己冲口而出,'投奔姨母。'

    蓝道大人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莱莎夫人死了,被某个歌手推下山去,现在小指头控制了鹰巢城……但不会太久。谷地诸侯不可能向一个只会数铜板的跳梁小  丑屈膝。'他将信一交一  还给她。'你一爱一去哪里就去哪里,一爱一干什么就干什么……但要是被强一暴了,别来找我主持正义。那都是由于你自己的愚蠢。'他瞥瞥海尔爵士。  '而你呢,爵士,你应该守着城门。我让你负责那里,是不是?'

    '是,大人,'海尔'亨特说,'但我想——'

    '你想太多了。'塔利大人一大步离开。

    莱莎'徒利死了。布蕾妮站在绞架底下,手里拿着那张珍贵的羊皮纸。人群散了'乌鸦回来继续享用盛宴。被某个歌手推下山去。乌鸦是否也拿凯特琳夫人的妹妹当大餐呢?

    '你提到臭鹅酒馆,小姐,'海尔爵士说,'如果你要我带你——'

    '回你的城门去。'

    他脸上掠过一丝恼怒。一张普通的脸,并非诚实的脸。'假如你真这么想的话——'

    '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游戏。我们没有恶意。'他犹犹豫豫地说,'你瞧,本恩死了,在黑水河上被砍死的。法洛和‘鹳鸟’威尔也死了。马克'穆伦道尔的伤让他丢一了半条胳膊。'

    很好,布蕾妮想说,很好,他应有此报。她记得穆伦道尔坐在帐篷外,肩上是他的猴子,猴子穿一件小锁甲,跟他互相扮鬼脸。当晚在苦桥,凯特琳'史塔克叫他们什么来着?夏天的骑士。如今秋天到了,他们像树叶一样凋零……

    她转身背对海尔'亨特,'波德瑞克,过来。'

    男孩牵着他们的马,一路小跑跟在后面,'我们要去找那地方吗?臭鹅酒馆?'

    '我去找。你去东门边的马厩,并问问马夫,有没有可以让我们过夜的客栈。'

    '好的,爵士。小姐。'波德瑞克边走边盯着地面,时不时踢一脚石头。'你知道它在哪儿吗?鹅酒馆?我是说,臭鹅酒馆。'

    '不知道。'

    '他说要带我们去。那个骑士。凯尔爵士。'

    '海尔。'

    '海尔。他对你干过什么,爵士?哦不,小姐。'

    这孩子或许笨嘴拙舌,但他不傻。'蓝礼国王在高庭召集臣属时,有些人跟我开了个玩笑。海尔爵士也在其列。那是个残酷的游戏,很伤人,毫无骑士风度。'她停下来。'东门在那边。在那儿等我。'

    '遵命,小姐。爵士。'

    臭鹅酒馆没招牌,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它在一间屠宰老马的仓棚底下,要沿着一段木阶梯走下去。地窖光线昏暗,天花板很矮,布蕾妮进去时脑袋还  撞到一根横梁。里面没有鹅,只有若干张散布的凳子,还有一条长板凳搁靠在土墙边。桌子都是灰色的旧酒桶,被虫蛀出许多洞。不出所料,到处弥漫着臭气,她的  鼻子告诉她,这味道是红酒、潮气和霉菌的混合,也有一点点茅房和墓地的气息。

    全场只在角落里有三个喝酒的泰洛西水手,个个留着绿色和红色的分叉一胡一  子,用低沉的嗓音互相一交一  谈。他们略略打量了她几眼,其中一人说了些什么,其余人  哈哈大笑。一块木板横架在两个桶上,店主人就站在后面。她是女的,身材圆胖,皮肤苍白,秃了顶,大一乳一房软一软地垂在一件肮脏的宽松外套底下。这人看上去仿佛  是诸神用生面粉捏出来的。

    在这里布蕾妮不敢要水,她买了一杯红酒,'我在找一个叫机灵狄克的人。'

    '是狄克'克莱勃吧。他几乎每晚都来。'女人瞅了瞅布蕾妮的剑与盔甲。'你要杀他,去别处杀。我们不想招惹塔利大人。'

    '我想跟他谈谈。你怎么认定我要杀他?'

    女人耸耸肩。

    '如果他进来时,你点下头,我会很感激。'

    '怎么感激?'

    布蕾妮将一枚铜星币放在面前的木板上,然后找了个可以清楚看到楼梯的陰暗角落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