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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群鸦的盛宴(54)

    那帮白痴和马屁一精一,詹姆实在受够了。据亚当'马尔布兰报告,跳蚤窝的贫民把当今御前会议称为'小人会议'。他尤其不放心科本……此人虽说救过詹姆一  命,但毕竟曾是血戏班的成员。'科本有许多秘密,谁都能闻出来。'他警告瑟曦,姐姐却只笑笑,'弟弟多心了,我们彼此都有许多秘密。'

    ……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上床  ……

    四十名骑士和他们的侍从等在红堡的马厩外,其中一半是兰尼斯特家族直属的西境骑士,另一半则是新近投靠、不被信任的降将。为安一抚军心,詹姆让雨林的  德莫特爵士负责托曼的王旗,让红罗兰'克林顿负责御林铁卫队长的纯白旗帜,并收下一位培吉、一位派柏和一位派克顿担任自己的侍从。'把朋友留在身后,敌人  留在身前,方能万无一失。'这是萨姆纳'克雷赫的劝诫,还是父亲的教诲?

    他的坐骑是匹血色母马,战马则是高大的灰公马。詹姆已有多年不曾为马取名字,他见过太多坐骑来来去去,想起来甚为痛心。不过,当派柏家的小子把这两  匹马分别命名为'荣誉'与'光辉'时,他哈哈大笑,听之任之。光辉披上兰尼斯特的绯红鞍配,荣誉则罩上御林铁卫的纯白衣裳。乔斯敏'派克顿牵住缰绳,让詹  姆爵士上马——这名侍从瘦得像根矛,手长脚长,油腻的鼠灰色头发,柔软的面颊上刚长出桃子似的绒毛。他身披兰尼斯特的绯红披风,但外套一上有自己家族黄色底  面上十只紫色胭脂鱼的纹章。'大人,'这小子询问,'您要戴上新手吗?'

    '戴上它,詹姆,'凯切镇的肯洛斯爵士劝道,'戴上它朝百姓挥手致意,往后他们会给儿孙传诵您的故事。'

    '算了,'詹姆不愿向群众撒谎——哪怕是个金光灿灿的慌。让他们看到断肢,让他们看到残废。'我准许你表演,肯洛斯爵士,就当为了我吧,双手双脚地挥舞都可以。'说罢,他用左手抓起缰绳,催马前进。

    '派恩,'当大家集合完毕后,詹姆下令,'你骑在我旁边。'

    伊林'派恩爵士遵令上前。他看起来像个要饭的,一身老旧生锈的锁甲,套在褪色的煮沸皮革背心上,人和马都没有纹章,盾牌画得一塌糊涂,连颜色都看不清楚,再搭配憔悴的神情与深陷的眼窝,伊林爵士浑如死人……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死了许多年。

    我会让他振作起来。谁叫詹姆要当这光辉灿烂的铁卫小队长呢?他不得不接受国王的调令,然而伊林爵士是他的条件之一,另一个条件是亚当'马尔布兰。  '我要他们两个。'他告诉姐姐,瑟曦当即批准。她巴不得赶走他们呢。亚当爵士乃是詹姆的童年好友,沉默的刽子手则属于他父亲——如果他还属于任何人的话。  派恩做过御前首相的侍卫队长,没料到祸从口出,有人密告说他私下赞叹泰一温一  公爵才是真正的七国统治者,伊里斯王便拔了他舌头。

    '开门。'詹姆喊道,壮猪用雄浑的嗓音重复,'开门!'

    当初梅斯'提利尔敲锣打鼓地骑出烂泥门时,数千民众列队欢呼。男孩们个个兴高采烈地走在队伍旁边,高昂着头,模仿提利尔大兵迈大步的样子,他们的姐妹则打开窗户,抛出飞吻。

    今日截然不同。兰尼斯特的队伍经过时,几名一妓一女懒懒地招呼,卖肉派的继续高声叫卖。鞋匠广场上,两名衣衫褴褛的麻雀自顾自地朝数百百姓宣讲,警告说  不敬神的人与恶魔崇拜者将引来末日之灾。人群为队伍让路,麻雀与鞋匠们全是呆滞的眼神。'他们喜欢玫瑰的香味,对狮子却毫无感觉,'詹姆评论,'我亲一爱一的  老姐应该好好想想。'伊林爵士没有回答。他真是个旅行的好伙伴,我喜欢跟他谈话。

    大队人马在城外等候,包一皮括亚当'马尔布兰爵士与他的斥候,史提夫伦'史威佛爵士的辎重队,'好人'老博尼佛爵士的百名'圣战士',萨斯菲尔德的弓骑  兵,古利安学士与他的四笼乌鸦和佛列蒙'布拉克斯爵士的两百重骑兵。詹姆麾下这支军队总数不满一千,难称庞大,但奔流城下不缺兵。那座城堡已被兰尼斯特军  一团一  一团一  包一皮围,而佛雷家出动的人马甚至比西境更多,不过他们发来的上一只乌鸦带信称,全军供一应已难以为继。布林登'徒利是坚壁清野后方才退回城堡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清的。就詹姆亲眼所见,河间地几乎找不到一块未被焚烧的田野、一座未遇洗劫的城镇、一个未遭强一暴的少女。现在我亲一爱一的老姐要我去完成亚摩利'洛奇和格雷果'克里冈的未竞事业。他嘴里阵阵苦味。

    尽管君临附近的国王大道跟承平时期一样安全,詹姆仍令马尔布兰率斥候出动。'罗柏'史塔克在呓语森林攻我不备,'他告诉前都城守备队长,'这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我以一性一命向您担保,'能重上战马,马尔布兰似乎颇感欣慰,他忙不迭地脱掉都城守备队的金羊毛披风,换上自家的烟灰色披风,'十里格之内,敌人休想靠近。'

    詹姆颁布严令,未经他允许,任何人不得离队。不有言在先的话,这帮贵族少爷们就会到处奔跑赛一马  ,驱散家畜,践踏农田了。都城近郊难得还有牛羊漫游,  树上有苹果与草莓,农舍旁堆满大麦、燕麦和冬小麦,道路两边是牛车马车。走得远点,这番景象哪里去找?詹姆与沉默的伊林爵士并骑在前头,感觉十分惬意。一温一暖的陽光洒在背上,朔风拂过头发,犹如瑟曦的指尖。小子卢'派柏采来一头盔黑莓,詹姆抓了一把,然后吩咐他分给侍从们和伊林'派恩爵士。

    派恩似乎很满意那身生锈锁甲和皮革背心,也很满意自己的沉默——从他那边,只传来马蹄声和剑鞘与剑刃拍击的声音。虽然他满脸麻子,眼神冰冷得像冬日  的湖泊,毫无表情可言,但詹姆本能地感受到对方对于离开君临的欢喜。我让他自己选,他思量着,他本可以拒绝我,继续做他的御前执法官。

    伊林的职位是劳勃'拜拉席恩新婚时送给詹姆的父亲的回礼之一,随后这个闲职被泰一温一  公爵用来偿还派恩为兰尼斯特家族做出的牺牲。伊林'派恩爵士成了一位完美的刽子手,干净利索,一击收工,从未让处决陷入难堪境地。他的沉默更为他增添了气势,王国难得一位如此匹配的执法官。

    当初詹姆下定决心后,便去叛徒走道尽头找伊林爵士。那里有座半圆形矮塔,上层分成若干房间,专司软禁贵族,比如可用来讨取赎金或安排一交一  换的骑士与领  主之流;地下经由一扇一精一铁门和一扇灰木门通往地牢。地下第一层设有监狱总管、大告解官和御前执法官的房间。御前执法官的本职是刑场杀人,但按惯例,还要打  理地牢事务。

    对于这项任务,没有比伊林'派恩爵士更不合适的人选了。他既不识字,又不能写,甚至连说话都不会,只好统统扔给别人处理。可惜的是,他也没有同僚,  因为王国自戴伦二世的朝代以来便没再任命过大告解官,而上任监狱总管乃是个从小指头那里买肥缺的布商人。毫无疑问,他最近几年发了笔横财,然而去年很不幸  地和其他有钱的傻瓜一起倒向史坦尼斯。他们自称'鹿角民',小乔便将鹿角钉在他们头上,再用投石机抛出城去还给史坦尼斯。这回詹姆找来时,只能再求助于驼  背的雷纳佛'伟维水,让这自称有龙之血脉的老头指引他走下狭窄的阶梯,来到伊林'派恩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房间充溢着食物腐烂的臭气,草席上爬虫随处可见,詹姆还差点踩上一只老鼠。派恩的双手巨剑放在搁板桌上,旁边有一块磨刀石和一张油腻腻的布,剑刃被  打磨得极为锋利,在苍白的光线下闪烁着蓝盈盈的光。但除此之外,脏衣服堆得满地都是,布满红锈的锁甲与板甲也被拆散开来,四处乱扔,至于打破的酒瓶子,更  是无法计算。这个男人除了行刑,没有其他生活了。当伊林爵士从屎臭熏天的卧室里出来会他时,詹姆心想。

    '太后陛下命我节制大军,收复河间地,'他告诉对方,'你可以跟我走……假如你舍得放弃这所豪宅的话。'

    沉默是派恩的回答,还有毫不动摇的悠长凝视。正当詹姆准备离开时,对方点了点头。他终究是肯改变了,詹姆瞥瞥身边的伙伴,或许我们两个还有希望。

    当晚,队伍在哈佛城所在的小丘下宿营,夕陽沉没后,一百个帐篷沿小溪搭建起来。詹姆亲自安排哨兵放哨,都城附近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但当初他舅舅史戴佛在牛津肯定也是这么想。我决不会重蹈覆辙。

    从城堡里传来哈佛夫人的代理城主的邀请,詹姆带上伊林爵士、亚当'马尔布兰爵士、博尼佛'哈斯提爵士、红罗兰'克林顿、壮猪与其他十几位骑士及贵族同去。'我想我应该戴上那只手。'上山之前,他对小派说。

    这孩子立刻为他绑上。那只手由纯金制成,指甲是祖母绿,肉一眼看去十分一逼一真。它指头半拢,刚好能握住杯子。我不能用它打仗,却能用它喝酒,詹姆看着男  孩在他的断肢上绑绷带,心里想。'从今天起,人们会称呼您为金手将军。'武器师傅曾向詹姆保证。错,直到我死后,人们还是会叫我弑君者。

    金手在餐桌上屡屡为他带来赞叹——直到打翻酒杯。他的脾气发作了。'一妈一的,如果你如此羡慕这该死的玩意儿,我很乐意把你用剑的手砍掉。'他告诉佛列蒙'布拉克斯。

    无人再敢多言,他在平静中多喝了点酒。

    城堡主人跟兰尼斯特家族结亲,才一岁便做了他表弟提瑞克的夫人,此刻也还是个圆胖的小婴儿。席间,这位艾弥珊德夫人被抱出来相见,她穿金线小裙服,  裙服中间用翡翠颗粒组成一条淡绿色大一波一浪一,周围是绿色栅格——这是哈佛家族的纹章。过不多久,小女孩号啕大哭,便被一奶一妈一安一抚一着送回卧房了。

    '还没有提瑞克大人的消息?'鲑鱼端上桌时,代理城主询问。

    '没有。'提瑞克'兰尼斯特在君临暴动中失踪时,詹姆还在奔流城作俘虏。若这孩子没死,应满十四岁了。

    '遵照泰一温一  大人的命令,我曾亲自带队搜查,'亚当'马尔布兰爵士边剔鱼骨头边说,'但我的发现不比拜瓦特多。暴民们突破金袍子的封锁线时,那孩子还  在马上,其后嘛……嗯,我们找到了他的马,人却没有半点线索,多半是被拉下来杀了。但若是这样,一尸一体在哪儿?暴民让其他人暴一尸一街巷,为何单单没有他?'

    '或许令他活着更有价值,'壮猪认为,'兰尼斯特家的人赎金不菲。'

    '这点毫无疑问,'马尔布兰承认,'怪就怪在没人来索要赎金,这孩子如同凭空蒸发了。'

    '他死了,'詹姆已喝下三杯葡萄酒,金手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笨拙。哼,倒不如装上钩子。'等那帮暴民明白自己杀的是谁,恐怕慌不择路地要把一尸一体投入河中,以防被我父亲发现。兰尼斯特有债必还,当年君临城破,泰一温一  公爵教他们领教过滋味。'

    '有债必还。'壮猪同意,大家也就此打住。

    不过等饭后在塔楼房间过夜时,詹姆自己却怀疑起来。再怎么说,提瑞克与蓝赛尔一道做过劳勃国王的侍从,他们晓得的秘密比黄金更贵重,比利刃更致命。  他想到了瓦里斯,那个咯咯假笑、浑身散发着薰衣草香味的太监。全城都有此人的眼线密探,要在混乱中偷走提瑞克自是举手之劳……或许太监早就知道暴动将于何  时何地发生。瓦里斯让我们大家相信,他是不可或缺的,他什么都清楚。然而这次暴动他却一分半点都没警告瑟曦,他甚至没到船边去送别弥赛菈。

    詹姆打开窄窗。夜,越来越清冷,一轮弯月高挂天空,照在他的金手上,反射一出昏暗的光。它掐不死太监,却可以打烂那张黏一糊糊的笑脸,打个稀巴烂。他忽然很想打人。

    伊林爵士正在擦剑。'时候到了。'他吩咐对方,刽子手便站起来随他下楼,破皮靴刮擦着陡峭的石阶。兵器库前有个小院子,詹姆找来两面盾牌、两顶头盔  和一对比武用的钝剑,把它们分给派恩,自己左手握剑,右手穿进盾牌的绑带。他的金手能抓东西,却握不牢,所以盾牌很松。'你曾是位堂堂正正的骑士,爵士先  生,'詹姆喊道,'和我一样。让我们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吧。'

    伊林爵士举剑回应,詹姆更不搭话,直接上前攻击。然而,尽管派恩的外表就像他的锁甲一样生了锈,也没有布蕾妮的强壮体魄,但詹姆递出的每一记都被他  的钝剑或盾牌挡住。两人在弯月下舞蹈,两一柄一钝剑奏出钢铁的乐章,沉默的骑士让詹姆好好攻击了一阵,最后才发起反击。他连连打中詹姆的大一腿、肩膀和上臂,三  次划过头盔,一记猛斩打飞了詹姆右臂的盾牌,力道之猛,差点把连接金手与断肢的绷带扯断。等收剑住手时,詹姆已然遍体淤伤,酒全醒了,头脑无比清明。'我  们每晚准时开战,'他告诉伊林爵士,'明天打,后天也打,天天打。直到我的左手变得跟我过去的右手一样强大为止。'

    伊林爵士张开嘴巴,发出一阵粗嘎的声音。他在笑啊,詹姆心中绞痛。

    第二天早上,无人敢提及他的伤势,看来他们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只有下山时,小子卢'派柏替骑士老爷们问了这个不该问的问题。詹姆朝他咧嘴笑道:'你不知道吗,哈佛家的女仆一精一力特别旺?她们会咬人呢,小子。'

    这天仍然陽光明媚、微风吹拂,接下来的一天多云,再来的三天就是下雨了.。但对于队伍来说,这些都没差,他们风雨无阻地沿国王大道北进,保持着稳定  速度,而每晚詹姆都会找个私密之地,留下更多一爱一的伤痕。他们在马厩里打,有独眼的驴作见证;他们在酒店地窖里打,周围是装满葡萄酒和麦酒的木桶;他们在石  制大谷仓焦黑的残骸里打;他们在浅溪中林木茂盛的沙洲上打;他们也在空旷的原野上打过,任凭雨水哗哗地拍打头盔与盾牌。

    詹姆找了各种借口,但他没有蠢到认为大家真的相信。至少,亚当.马尔布兰了解实情,众多亲随也各有猜测。当然,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出口……唯一的证人是个哑巴,不用担心弑君者功夫浅薄的事实泄露出去。

    现今,到处都能看到战争留下的满目疮痍。田野里,本该是收获秋小麦的时节,然而野草、荆棘与灌木长到马头那么高,国王大道上见不到一个旅人,从黄昏  到清晨,都是狼群的天下,它们连人都不怕。马尔布兰的一名斥候下马撒尿,回头马已被扑杀。'如此放肆的畜生,''好人'博尼佛爵士悲天悯人地说,'定是披  着狼皮的恶魔,用来惩罚我们的罪孽。'

    '是啊,好一匹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的马。'詹姆瞧着马儿可怜的残缺一尸一体,回答道。他命令将马一尸一分割腌渍,前路漫漫,人烟稀少,肉可不能浪费。

    一个叫母猪角的地方有座塔堡,堡中住了一位顽强的老骑士罗杰'霍格爵士,他辖下有六名士兵、四名十字弓手和二十多位农民。罗杰爵士身材粗一壮,肯洛斯爵士认定他是克雷赫家族的远亲,因为他的纹章上也有斑纹野猪。壮猪表示同意,并花了一个小时和罗杰爵士仔细研究血缘问题。

    詹姆感兴趣的是霍格对于狼崽们的描述。'绣着白星星的北方狼来打劫过,'老骑士倾诉,'大人,我把他们赶走了,其中三人的一尸一体就埋在那片芜菁地下。在他们之前,是嗜血的狮子——对不起,大人——其领袖的盾牌上刻有狮身蝎尾兽。'

    '亚摩利'洛奇爵士,'詹姆解释,'我的父亲大人命他掠夺河间地。'

    '可我没住在河间地,'老罗杰'霍格爵士坚决地说,'我是哈佛家族的封臣,艾弥珊德伯爵夫人直属于君临一等她学会走路,就会向托曼陛下屈膝的。这番  话我讲过,可那洛奇不听,反而杀了我一半的绵羊和三只产一奶一的山羊,甚至企图把我活活烧死在塔楼里面。幸亏墙壁是坚石砌成,足有八尺之厚,等火焰熄灭,他便  没了兴趣,骑马离开。第二天狼来了——四条腿的狼 吃光了狮身蝎尾兽为我留下的所有绵羊,我只得到毛皮,可毛皮不能填肚子啊。大人,您说怎么办?'

    '播种,'詹姆建议,'祈祷在冬天来临之前,还有最后一次收成。'这并非对方期望的回答,却是他唯一能给的答案。

    第二天,队伍越过一条小河,这是君临城和奔流城各自统治范围的分界线。古利安学士取出地图,宣称面前这片山丘属于渥德兄弟,这是两位隶属赫伦堡的有产骑士……不过他们的厅堂皆为土木结构,早被烧成灰烬,只剩几根梁柱了。

    渥德兄弟没现身,他们的子民也没出现,一群土匪居住在弟弟的堡垒的地窖里,其中一位还披着褴褛的绯红披风。詹姆把他们统统吊死,感觉很不错,这是正义的感觉。或许某一天,兰尼斯特,或许某一天老百姓们会真的称呼你为金手将军:公正的金手将军。

    越接近赫伦堡,情况越黯淡。队伍在暗灰色苍天下骑行,湖泊闪烁着陰郁的冷光,犹如一大块被砸烂的钢铁。詹姆不禁想起了布蕾妮,不知她有没有经过这条  路。若她前往奔流城找寻珊莎'史塔克……他很想向人打听他们是否见过枣红头发的美貌少女,或是又丑又肥、相貌愁死活人的老处一女,然而他一个旅人也没见到,  唯有狼群和它们此起彼伏的嗥叫。

    白蜡般的湖水对面,黑心赫伦尽倾国之力修筑的塔楼隐隐浮现,五根扭曲的黑指头伸向空中,石头诡异畸形。赫伦堡名义上的领主是小指头,但他似乎不着急前来接管封地,詹姆只好顺路帮他'整治'城堡了。

    他毫不怀疑城堡需要整治。格雷果'克里冈从血戏班手中夺过了这座陰郁巨城,随后便被瑟曦召回君临担任代理骑士,他的手下一定还像盘子里的干豆似的散布在城内——而他们是决不可能把王国的和平带给三河流域的。格雷果爵士圈养的这群走狗唯一了解的和平就是坟墓。

    亚当爵士的斥候报告说赫伦堡大门紧闭上闩,于是詹姆摆开阵形,令凯切镇的肯洛斯爵士吹起赫洛克之号,那是一只弯曲的黑号角,刻有古代的黄金条纹。

    肯洛斯爵士连吹三声,余音在城墙内回荡,接着铁链呻一吟,大门缓缓开启。黑心赫伦的城墙如此之厚,詹姆足足经过十几道杀人孔,陽光才突然涌现,不久之前,他正是在这座院子里向血戏班道别的。硬泥地面上已然荒草丛生,苍蝇覆盖在马一尸一上。

    十来个格雷果的部下站在塔楼上观看他们下马,这些人个个眼神冷硬,嘴巴紧抿。这样的家伙,在魔山身边才有活路。但至少,格雷果的人没有勇士一团一  那么暴  虐邪恶。'一操一,是詹姆'兰尼斯特,'一个头发灰白相间的大兵说,'小子们,他一妈一的弑君者驾到。如果我看错了,你们可以拿长矛一操一我的屁一眼!'

    '你是谁?'詹姆问。

    '爵士叫我‘臭嘴’,大人。'他吐了泡痰在手掌,然后在脸上擦擦,权当洗脸了。

    '真帅。你是这里的头儿?'

    '我?屁,当然不是。大人,说我是头儿,你不如拿根长矛一操一我的屁一眼。'臭嘴一胡一  子里的面包一皮屑多半能供养一支老鼠军一团一  ,詹姆看了哈哈大笑,而对方将这视为鼓励。'拿根长矛一操一我的屁一眼。'他重复了一遍,接着也笑起来。

    '你听到他的话了,'詹姆扭头对伊林'派恩说,'去找根顶好的长矛,准备插他屁一眼。'

    伊林爵士没长矛,'没一胡一  子'琼恩'本特利欢快地扔了一一柄一给他。见此光景,臭嘴醉醺醺的笑容戛然而止。'一妈一的,你想干什么?'

    '让你清醒清醒,'詹姆道,'说,谁是这里的头儿?格雷果爵士任命了代理城主吗?'

    '代理城主是波利佛,'另一人接口,'他却教猎狗宰了,大人。他、记事本和那萨斯菲尔德小子一起没了。'

    又是猎狗。'真的是桑铎?你见过他?'

    '我们没见,大人,是店主告诉我们的。'

    '事情发生在十字路口的旅馆,大人。'这回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一头沙色乱发,戴着曾属于瓦格'霍特的钱币项链——那些钱币来自于数十个东方城市,其  中包一皮括金、银、黄铜、青铜等不同质材,形状有圆有方,有三角形,还有指环,甚至有骨头。'店家发誓说杀人的男子半边脸上全是烧伤,他们店的婊一子  也这么招  供。桑铎还带了个男孩,衣衫褴褛的农民小子。他们砍翻波利和记事本之后,沿三叉戟河往下游跑了。'

    '派人追了吗?'

    臭嘴皱起眉头,好像思考让他痛苦。'没有,大人,真他一妈一操一蛋,但我们没理会他。'

    '把狗宰了不就结了?'

    '是啊,'对方一揉一揉一嘴唇,'可我从来不喜欢波利那坨马粪,而且猎狗他是爵士的弟弟,所以……'

    '我们是一操一蛋,大人,'脖子上挂钱币项链的年轻人接口,'可去杀猎狗,疯子才会干。'

    詹姆仔细瞧了瞧他。他比其他人胆大,而且不像臭嘴那么醉得厉害。'你怕他。'

    '我可不是‘怕’他,大人,只是想把他留给大人物们去处理而已,如此才叫身份对等。比如爵士,比如您,都是料理他的好对手。'

    我若有两只手,一定去会会他。詹姆很清楚现下的自己走不了几招就会给桑铎干掉。'你叫什么名字?'

    '拉夫德。简称拉夫。'